空心唯憶（4）
第一次，見她黯然神傷，她的眸子裏失去了原有的鎮定，此刻竭力掩飾著自己的慌亂……她走了出來，觸碰著黑水——那囚禁她的地方。
“黑水之獄……從來就沒有人能夠逃得出去。”他從屋頂落下，帶著一絲凜冽的風，語氣之中故意加入一絲嘲諷來緩解自己的緊張。就算是自信黑水之獄的束縛能力，但是他也沒有辦法打這個包票……就好像她接下來說的那樣——
“那你還這麽謹慎看著我？已發現我醒過來，就趕過來……你這樣盯著我，不就是怕我逃跑嗎？”她的櫻唇微微上揚，輕輕一笑，卻能夠惹得他怒火四起。
“你大可以試試，就算你能打破結界，進入黑水——你也會迷失在黑水裏麵，無法找到出路。”他冷笑，掩飾住慌亂。目光第一次那麽犀利，卻都是為了掩飾內心的柔軟。
可是她卻毫不留情，與他對著幹，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唇槍舌劍，互相挖苦……
他終於沒有了耐心，一把拉過她，狠狠道一聲：“那就試試吧！”一把拉著她回到屋子裏，毫不留情地將她扔到了床上！那一刻，他聽到她疼痛的嚶嚀，心中狠狠抽痛，想要上去看看情況，卻被她的眼神傷了個遍體鱗傷……最後，卻一下子壓在她的身上，與她四目對視。她想要起來，他卻一把將她壓製住，俯身！他不知道她有怎麽樣的感受，卻見她本能的出手想要鉗製他的脖子！他立刻出手束縛她的雙手……
一個吻，帶著讓他自己都有些窒息的力量……
看她反抗的無力終於化作眼底深深的悲涼，從反抗到退縮，到任憑他的索取……所有的驕傲都被他狠狠地踩在了腳下……可是還不夠……
如果想要束縛住她的羽翼，就要瓦解她所有的自尊，讓她甘願帶在自己的身邊，別無選擇！他心中早有籌劃，終究還是冷笑，放開手。冰冷的語言一絲不變，他隻感覺到自己的心髒微微地抽痛……
可是，他早已經別無選擇……
夜色之中，他早就已經離開了黑水之獄，坐在清冷蕭瑟的皇宮之中，目光是什麽時候染上了一絲悲涼。熄滅了燈火，就這樣一個人獨自地坐在黑暗之中……
耳邊傳來的是自己的呼吸聲……
世人都說，夜帝沒有感情，可是……這樣的悸動，在心的深處……是什麽？
難道是恨？不……他從來就沒有恨過她……
難道是愛？可是……又怎麽可能呢？
疲憊了，垂眸，卻滿心都是……那個身影……
“我不走了……憶，你會來，好不好？”夢境之中的她這麽說著，他伸手，想要碰觸到她向自己伸出來的手，可是……沒有辦法觸及到……直到天曉之時，他睜開眼睛……
滿心的疼痛，到底又有誰能察覺到？
冷漠是他的麵具，偽裝了心中的柔軟，就這樣讓堅硬作為他的盾牌，讓殘忍化作他的利器……
可是就算是這樣，他還是低估了她的堅韌、她的實力，就算是黑水之獄都沒有能夠困住她。她逃脫了，卻再一次給了他沉重的一擊。
“墨久黎……你就這麽急切地想要離開朕麽？”他在她空蕩蕩的屋子裏獨自低語著，不知何時手已經攥得很緊，指甲都仿佛要深陷在掌心之中。但是，他一點也感覺不到疼痛，怒火燃燒著，幾乎要吞噬他的所有理智……
很好……很好！當他永夜帝國真是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麽？
逃？逃得過麽！？
封城鎖地、挖地三尺，哪怕掀翻了整個永夜帝國！他都要把她找出來！這一次被她找到了，就真的不會有然後了！他憤怒地下令，一意孤行親自上陣。
黑色的永夜帝國仿佛一座深不可測的牢獄，每走一步都是壓抑的。黑暗中的他，卻好像是個迷途的人，在這裏徘徊著，內心的感情糾纏不清。
一個一個的找，一個一個的搜，他們知道彼此的戰術習慣，就在永夜帝國鬥法。
他自以為能夠拿下這一局——畢竟久黎沒有永夜帝國的血統，又要如何自如地出入永夜帝國？
這場鬥爭，他是約定好了的勝者！
可是，她似乎天生就是來打破命運和賭局的。逃脫了，這黑色的地獄……
他冷靜下來，發現了妹妹頭上插著的玉簪，那個時候就已經差不多知道一切了。可是要對妹妹出手？怎麽可能……還有白淼，他都沒有辦法責罰。
他將自己鎖在了寢宮，那一刻，難以言喻的苦澀……為什麽，幫助他所要保護的人去逃脫的……反而是他最願意相信和親密的人？難道是他做錯了麽？
不……永夜帝國的對錯，都是他一人說了算，在他眼中，對才是對，錯才是錯……他想要做的事情，沒有錯……
他深知她的弱點，以最殘忍的手段逼她出現。
“朕要你的人，要你的靈魂。”彼時，他這麽說著，卻已經做好了被反抗的準備。是的，她就是那樣一個小刺蝟，她就是喜歡和他抬杠，沒有過一次服從。
可是，從她嘴裏顫抖著出來的卻是一聲：“好……”
那一刻，他感到一點點眩暈……原來在她的心中，他就連雅安他們都不如，都不能比麽？想要苦笑，但是他不能，他是夜帝，他要有夜帝的威嚴。最後的最後，還隻是冷冷的嘲諷一句：“看來朕真是小看了雅安他們在你心中的地位啊，墨久黎。”
契約的時候，她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麽。但是那個時候……已經不能反悔了！
他知道她的難受，她的疼痛，她的屈辱……他也知道，自己曾經受到的……難受，疼痛和無奈！他很想心軟，很想就這樣把她抱在懷裏，小聲低語一句：“不許離開我了好不好？”可是，他知道不行……
對於久黎這樣的人，隻有讓她屈服，才能真正鎖住。
終於，她在他的麵前暈倒睡去，平靜的麵容上，一雙粉色的唇輕輕地抿著。
他好像附在她的耳邊低語，好像把自己的心情都這樣一點一點地剖析，但是他終究沒有這麽做……
睡了，睡了是最好的選擇……隻有睡去，魂體分離的時候，才不會感到疼痛。一切都是她逼自己……那麽休怪他的無情。
可是真正做到這一步，真正看著鮮活的肉體被冰封在了玄冰之中，再不醒來，心中還是會隱隱作痛。他站在密室裏，這裏隻有他一個人了解，一個人知道，這裏……是絕對的隱蔽，絕對的安全。
“久黎……”他低低的說著，在這無人的地方，伸出手，輕輕拂過玄冰。五指的下方正是她絕美的容顏……
“原來……我對你的感情，就連斷情水……都沒有辦法消除嗎？”他呢喃著，似乎終於看到了真實。
“可是……就算這樣，又如何呢？”
空空的密室中，彌漫著他悲涼的音色，他想她永遠都不會知道這份感情了。
因為，他已經……傷她至此。
如果恨，可以讓她被束縛，不再去麵對危險……那麽就讓她恨自己吧……
批閱奏折，耳邊傳來的是關於少女的消息……到現在都沒有醒過來，或者是醒了一會兒，卻又再一次睡過去了……聽不見別人的話語，好像神誌都有些迷糊……
他知道這是他一手造成的，沉默著，不多言語。可是當再一次傳來消息，她醒來的時候，他還是趕了過去，期待能夠看她一眼。就算是沒有話可以說，也要讓他知道……她的情況。
可是再一次的，她在他的麵前昏昏沉沉地睡去，他不由有些擔憂。然而擔憂湧上心頭，卻變成了責備：“怎麽又睡了？這都第幾次了？”看著她睡去的側臉，他的心中那麽難受……
其實，他們本不該如此……
“陛下，你剛剛讓她魂體分離，現在出現這種情況也是很正常的，也許過幾天就會好了。”幕厲的聲音帶著一絲驚異。
他心中咯噔，還是掩飾不住對她的關係麽？
“真是廢物。”他沉默了片刻，還是冷冷地開口，拂袖準備離開，“叫人看著，不要出什麽事情——若是有什麽意外，所有來過的人都去朱雀宮司法部‘領賞’。”
他的聲音那樣寒冷，連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可是又如何呢？既然選擇了這條路，踏上了這條路，那就再也沒有機會回頭……
就這樣看著她，在遙遠的地方，在每天閑暇的時候。
他氣她，看她默默不語地忍受。他笑她，看她驚愕地看著自己然後低垂眼眸……
“久黎……你知不知道……”聲音顫抖著，到了最後卻再也沒有辦法出聲。就算是一個人站著，他也沒有辦法將心情完全的發泄出來……
你知不知道……你讓我，恨上了我自己……
悲涼地笑了笑，終究隻是閉上了眼，長歎一聲……
如果他能夠再強大一點，她就不會……忍受這樣刻骨的絕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