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嫁衣
錦夜看了我兩眼,似乎想從我臉上看出什麽端倪來。我自認為神態還算自然,笑盈盈的回望他。他終究還是沒問我為何失態,摟緊我的腰,撇下眾人,施了術法,帶著我飛向照影殿。
我雖說麵上裝的無事,心裏還是有些介懷。方才我確實在猊珂身上聞到了活水溫泉中那股獨特的馨香之氣無錯。難道錦夜對猊珂已經器重到共浴一池的程度?
想著又覺得自己的想法太過荒謬,錦夜是器重猊珂,但他斷然不會做出有辜於我的事。興許猊珂隻是在泉邊侍奉了他吧。
回到清閑殿,錦夜並未在我的房中多呆,逼我睡下,又吩咐了小愛幾句就匆匆離去。我兀自出了一會兒神,心中有些淩亂,原本堅定的信念在錦夜離開的那一刻又晃晃悠悠地動搖起來。
好像自我來妖界,就不曾在夜間與錦夜聚過,這次朝聖雖是一起賞了月,一回來卻還是轉身便走了。
我不禁在想,他到底是公務繁忙,無暇顧及還是別有其他。
如此心中不爽不利的過了兩日,我與錦夜婚期又臨近了,我越發的懶散,搬了藤椅一整日躺在涼亭中,閉目養神。錦夜還是像往常一般,每日都會來我這裏走上一遭,帶些市井間的小物件拿來給我把玩,隻不過停留的時間明顯比以往少了許多。
猊珂也不知抽了什麽風,在我們朝聖的三日後,她竟還後知後覺的想起來給我請罪。口中振振有詞,說是早就有意來向我賠罪,隻不過為我和錦夜籌備婚事,耽擱了下來。
我不知她打的是什麽主意,但不用猜也能想到,這隻貓妖的心尖尖都是黑的,除了害我給我下絆子,別無其他。我真替她惋惜,怎的這麽狡黠奸詐沒投個狐胎做一隻狐狸精,反倒成了本性溫順慵懶的貓妖。
猊珂在我麵前行了一禮,謙恭得體:“下臣猊珂,特來向王後娘娘謝罪,任憑王後娘娘責罰。”
我斜眼看她,低眉順眼,麵色沉定,既是如此還是遮掩不住眼中的嬌媚之氣,一身妃色長裙逶迤拖地,將我那花圃裏的一叢粉紅月季都比了下去。
“猊珂副君口口聲聲讓本宮責罰你,卻不知猊珂副君所犯何罪,為何去不照影殿請陛下定奪,反倒跑到我跟前來了。”我慢條斯理的開口,還是第一次在人前自稱“本宮”,因著眼前這人是猊珂,倒也不覺得有何不妥。畢竟她也稱我一句“王後娘娘”,還對我施了禮,我也不好推辭。
“猊珂所犯其罪有二。”猊珂像是早就打好了腹稿,抬頭看了我一眼道:“其一,那日在玄子獄,猊珂不該言行莽撞,誤殺了重要的證人,讓娘娘和陛下為難。”她頓了頓又道:“其二,猊珂在昆侖境不該僭越身份,為陛下奉衣,惹陛下和娘娘不快……猊珂不求娘娘能寬宥下臣,如何責罰全憑娘娘做主,但求娘娘莫要與陛下慪氣,損了身子,也毀了娘娘與陛下萬年來的情誼。”
一席話說得聲情並茂,懇懇切切,落到我的耳裏卻是可笑之極。
那日在玄子獄的分明是她有意要殺秋笛,用的還是能毀滅元神的術法,怎的到她的嘴裏就成了“誤殺”了?況且此事已過去多時,即便是要謝罪也來得太晚了些吧?
還有她自述的第二個罪名,聽似在為我和錦夜著想,一片赤膽衷心,實則不過是用這些話來激我,好讓我和錦夜走得越來越遠罷了。
我怎麽說也活了五萬多年了,還能讓這些耍小孩的把戲給糊弄住?她猊珂也太瞧不起我了。
“一共二項罪責?猊珂副君好大的忘性。”我一手托腮,倚靠在案幾上,閑閑淡淡道:“若說罪行,這些都大不過那次在昆侖墟,猊珂副君與我動手,欲殺我而後快之事。不知猊珂副君經本宮這般一提醒,可想起零星半點來?”
猊珂顯然沒想到我會提起這一樁,不過她的能耐還是有的,短暫的驚訝後,毫無顯露出慌亂,照樣麵不改色的答道:“那時王後娘娘還未棄暗投明,是天界的上神,與我們妖界相敵對,下臣與娘娘動手,也是情非得已。娘娘若是要細究起來,隻怕妖界的眾臣民也會記得八千多年前,娘娘在天極之戰中與元始天尊合力封印我界始皇天妖陛下的事實。”
我料到了她的牙尖嘴利,來我這裏是來給我添堵了。於是捏起小愛剛剛奉上的一盤鮮果刁在嘴裏,漫不經心的道:“猊珂副君此番來,是想說本宮是你們妖界的仇敵,你們陛下要娶我,是在犯糊塗麽?”
“下臣不敢。”猊珂雖說是不敢,麵上卻有了幾分輕蔑之色,“陛下要娶娘娘,這在妖界已經是人盡皆知的是,做臣子的不敢多嘴。隻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娘娘若是非要追究昆侖墟一事,猊珂也無話可說。”
好一個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麽說倒是我成了惡意陷害忠良的歹毒之人了!我倒是不知猊珂這張嘴還有顛倒黑白的本事。不過她既然這般說,我也不介意把這惡名給坐實了。
“猊珂副君既然說來本宮殿中是來請罪的,且任憑我發落,那我便不與你虛情假意的客套了。”我幽幽一笑,揚聲對身後的小愛道:“去,把本宮房中那對鎖仙鐲拿來。”
小愛看了猊珂一眼,愣了愣,在我的催促下轉身進了屋。猊珂倒也不著急,笑著對我道:“王後娘娘這是要鎖下臣麽?”
我抬眼見小愛踏進了屋內,施了一法將房門合上,又在自己和猊珂的外麵籠了一層隔音結界,這才不慌不忙的笑望她:“猊珂副君此番來,難道不是有什麽話想單獨與我說的麽?”
猊珂直起身,並不意外,嘴角的笑意蕩漾開來。手拽著一直被她當成武器來使用的彩練走過來,不等我開口就坐在了案幾的另一邊:“王後娘娘倒是體恤下臣,還特意把身邊的侍女支開。隻是如此大的動作,隻怕陛下想不知道都難。”
我的手依舊拖著腮,另一手的指尖有一搭沒一搭的敲擊著桌麵:“猊珂副君進了本宮的清閑殿,難道還以為陛下不長眼麽?”
猊珂倒也不否認,隻道:“我確實來進過清閑殿,找娘娘不過是來謝罪的,想必陛下問起,娘娘也會這般回答。”
我懶得與她白費唇舌,有些不耐道:“猊珂副君有話直說便是,難道還怕本宮不能會意,要與我解說一番?”
“既然娘娘如此豪爽,那下臣便直說了。”猊珂眉眼一掃,風情無邊,話音一轉道:“雲岫,難道你就不曾想過移走昆侖境那麽高深的術法,就算是千麵天妖陛下要做到也許耗費巨大的妖力,為何錦夜不僅輕鬆做到了,還絲毫不顯力衰?”
我按捺住心驚,皺了皺眉問:“為何?”
猊珂悠然一笑:“答案需要你自己去找,你可以選擇去問錦夜,但……很顯然他是不會告訴你的,至少現在不會。”
我沉聲又問:“你到底知道些什麽?告訴我這些不會隻是讓我對錦夜有所猜疑這麽簡單吧?”
猊珂不答,有種將人玩弄於手掌之中的自得:“我難得來你這裏一次,權當是送你的一份薄禮……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的記憶有一部分……被你最心愛的那位,給封印了。”
猊珂說的那番話,宛如一塊巨石投了下來,在我的心裏濺起一片片水花。但我的腦袋異常的冷靜,怎麽搪塞小愛,怎麽瞞過錦夜,我都做得滴水不漏,他們絲毫沒看出我從猊珂那裏聽到了那些駭人的事。
一直以來,我都知道錦夜很強大,那次在隱跡島見到他用靈力結出那麽大的實體結界時,這個想法更加堅定了。而後他被千麵天妖侵入體內,輕易就掌控了身體的主導權,移走昆侖墟,替我解蝕骨毒……這些事都變得理所當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