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醋意
我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錦夜為何要動用那麽強大的術法把昆侖境移到妖界的原因。不過我倒是不知,錦繡皇妃為何對這昆侖境有這麽深的情誼。
昆侖境被移到妖界來以後,就被安置在紫鳳的不歸林附近,錦夜並未將其開放,任妖界的臣民入住,上下都派了妖兵把守。裏麵的景致和我在天界看到的時候並無二致,精魅花妖還在花叢綠葉中翩翩飛舞,與世無爭。隻是在最南麵的一座山峰上修了廟宇祭台,供人瞻仰朝拜之用。想來錦夜也無意打攪他們平靜安寧的生活。
大部分隨駕的妖臣都被留在了昆侖境之外,隻有主持祭拜儀式的祭司,兩大護法,還有捧著祭品的妖婢隨行而入。剛才上車的時候沒注意,原來猊珂也在,而且就在大部隊的最前麵領軍,此時正在走在紫鳳和鬼束的前麵。
她對我的態度雖然禮儀周全,謙和恭讓,但我一看到她那張臉,原本就有些憂悶的心又添了幾分堵。隻是她現在是錦夜親封的副君,在妖界的地位僅次於錦夜,連四大護法見到她都要垂首行禮,此次朝拜,她會出現在這裏無可厚非。我也不好說什麽。
關於錦夜重用猊珂的事,我一直沒有過問,錦夜也不曾向我提起。本以為我雲岫還算有些氣量,不會計較這些,如今心裏倒有一個疙瘩,硌得胸口很不爽利。
朝拜的時候,錦夜執著我的手隨著祭司從祭壇的台階下一步一步走上去,猊珂行在我們身後手奉錦夜的璽印,紫鳳和鬼束禁戒的觀望著四周,以防出現突發狀況。端著果蔬美食的妖婢每走一級台階就在台階兩側放上一盤,引來山林溪澗中的靜魅爭相分食。不知名的小蟲泛著盈綠色的柔光縈繞在我和錦夜的周身,顯出一派祥瑞寧和。
台階很高,沒入渺渺的雲霧之中看不見盡端,我沒有施法,就這麽隨著錦夜徒步走上去,走到一千多級的時候,我終是忍不住抱怨:“我也沒見你對人間有多迷戀,怎的還把凡間的那一套惱人的規矩都照搬上來了?下界帝王拜的是天界的神仙,西天的佛陀,難道我們成親也要拜一拜他們?”
錦夜笑了笑道:“我不過是帶你來賞一賞昆侖境月出雲海的美景,順著沾一沾這裏的清和靈澈之氣,哪裏有你說得這般繁瑣。唔……你看,前麵就是觀景台了。”
我抬頭向前麵望去,果真見霧氣氤氳中,幾塊巨大玉石砌成的台架若隱若現,下麵還垂掛著一席由珠鈴串成的簾子。清風拂過,如泉石相擊,音律妙不可言。
走近一看,觀景台比我想象中的要寬敞宏偉許多,玉石上透雕著祥雲瑞獸,精細而雅致。撩開簾子,後麵是亭台樓榭,假山池沼,不像是祭台,反而像是雲遊仙人的府邸。這麽別出心裁的祭壇,隻怕也隻有錦夜能想得出來。在這上麵長居久住,什麽浮華喧囂隻怕都能被拋在腦後。
正如錦夜說的那般,我們隻是來賞風景,浸靈氣的,朝拜這些事宜都交由祭司,紫鳳他們打理。我們倆隻管在這樓榭間等著日落西山,月上柳梢。
妖界其他平民或者貴族成親,其實並沒有戒齋沐浴隻說,前麵兩位君王都尚未立後,沒有前例可效仿,故而這規矩都是錦夜說的算。
昆侖境的夜色確實很美,月華輕柔如水,薄霧飄渺如紗。隻是這光有良辰美景卻無酒樂助興,實乃一大憾事。我隻瞧了一回便覺得意興闌珊,催促錦夜快些擺駕回照影殿。
錦夜卻不依,非拉著我陪他泡一泡山中的活水溫泉不可。說什麽我上回中蝕骨毒的傷雖好了,元神卻受了極大的損耗,這溫泉蘊集了山精地氣能為我修補一些。我無法,隻有應下。
不過我們所在的並非同一泉池裏,一前一後隔了數十丈,四周還有屏風隔開,想搭一句話都得施些法術把聲音揚高幾分。
我泡泉時最易犯困,需有人在旁邊照看我才行。錦夜顯然也是知道的,特派了兩個妖婢侍奉在我左右。泉池裏的水溫度適中,水汽嫋嫋,濡濕了我的發梢。一種似蘭非蘭的馨香熏得人眼皮沉沉,直打瞌睡。
等我醒來,已是兩個時辰以後,妖婢們早就準備好了幹淨的衣物,為我更衣梳妝。我執意不肯再穿來時的那件衣服,一個妖婢出去請示了錦夜後,恭恭敬敬的替我換下。
繞出屏風,錦夜已在外麵等候,也不管旁人,牽起我就往回走。我笑著搖頭道:“你這裏的衣食住行全懂套用的凡間的數路,還不如丟了這妖界陛下的玉冠,下界去做凡人算了。”
錦夜問:“岫兒你想做凡人?”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凡人有凡人的苦痛,仙妖有仙妖的煩悶,生在何處便在何處,隻要自己能安然愜意,哪裏都是樂土。”頓了頓又補充道:“我以前倒是有過到下界遊曆一番的想法,如今卻泯了了這念頭。若是像止修那般在紅塵中惹了什麽情緣,泥足深陷,豈不是多費心神,何況……何況你如今就在妖界,我還能去哪裏。”
錦夜眼底閃過一絲異樣的光,想了想又問:“倘若我有一日魂魄也散落到了凡間,你可會像尋西宸那般去尋我?”
我毫不猶豫道:“不會。”錦夜顰眉,不解的望著我。
我記起在我麵前自毀的蘇彌,醞釀了一番言辭道:“我尋西宸是因著他有恩有情於我,救他都在情理之中,當時他的魂魄也並未覺醒,算不得是真正的投入了凡間。我尋回他的魂魄,還他一恩,心中便少幾分虧欠……你若是真的投到了下界成為了凡人,自會在凡間遇到你心儀的女子,我即便去尋了,你早已喝了孟婆湯,哪裏還會記得我?若是瞧見你們夫妻舉案齊眉,恩愛無雙,我是去拆散你們還是在遠去巴巴的望著?”
錦夜頓住腳,聲音沉靜道:“岫兒,你若是投生到凡間,我會去尋你,在你還不曾遇到別人的時候,便將你的心占得滿滿的。無論你是男是女,我都要與你長相廝守。”
我愣了愣,想到了一處,撲哧一聲失笑:“你怎的就這般肯定我能投人胎,若是落了畜生道投生成了豬狗牛羊的,你該如何?”
錦夜想了想,一一本正經道:“那我便好吃好喝把你養著。”
我笑岔了氣,肅了肅容:“那我先在此謝過了。”
錦夜聽出我語中的調侃之意,手摟過來,在我腰上狠狠的掐了一把,我自知不是他的對手,連忙閉嘴。
“陛下,您的披風。”我們才走了幾個台階,後麵猊珂就喚住了錦夜,略施術法移到我們麵前,手捧著一件鑲了金線的墨藍色披風,恭謹的呈上來“請陛下保重尊體。”
錦夜微揚著下巴,淡淡的望著她,一揮手:“不必了,退下。”
猊珂沒有依言,垂首又道:“昆侖境夜晚的精靈之氣過盛,陛下還是披著罷。”
錦夜顰眉,似有不悅,冷眼瞧著她,漠然說了兩個字:“退下。”聲音不大,卻讓人的心驀地一寒。
猊珂身體僵了僵,猶豫了片刻,還是將手裏的衣物收了回去,立在我的右側,躬身道了一句:“微臣僭越,請陛下責罰。”
錦夜不看她,拉起我就走。與此同時,一陣夜風從右邊拂來,撩起我額前未經挽起的發絲,一股如煙似縷的香氣吹進我的鼻尖。我怔了一下,抬眼去看站在我旁邊的猊珂,她的目光也與我相對,嘴角緩緩的綻開的笑靨如白駒過隙,眼底的狡黠也一閃即逝。
我胸口一窒,腳下一滑,險些把整個身子栽下去。縱然我有靈力護體,若是在毫無戒備的情況下摔倒,隻怕傷筋斷骨是少不了的。好在錦夜眼疾手快,把我攔腰拽了回來。
“岫兒,你這是發什麽懵?”錦夜的語中難得有些斥責,臉色白了幾分。
我靜靜的望著他這張為我而焦灼惱怒的臉,倏爾笑起來:“看把你嚇得,我堂堂天界的上神,妖界未來的王後,還能在這裏失了儀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