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天界的使臣(中)
這個結果雖然我未曾想到,但也情有可原。若說上一會擄走我的是千麵天妖,那這一會就錦夜了。我當初和錦夜的事,在天界雖說不是人盡皆知,但稍稍消息靈通一點的神仙都知情。況且如今我已應允了與錦夜的婚事,天界與妖界隻是停戰議和,中間的矛盾並未剔除,如此,我還有何顏麵再做天界的上神。
“不做神仙也罷,隻要你們不嫌棄我,我雲岫便會一直拿你們當朋友。”我淡然一笑,“我隻盼著天界與妖界至此無戰火,你們與我不會有一天在戰場上兵戎相見。”
“能如此那便最好。”泉逸微眯著眸子,悠悠道:“隻怕著看似平靜的海麵下早已是暗濤洶湧,憑你我的力量很難左右。”
蔚池道:“小丫頭,你莫要聽這小子胡說,天界近些年是不可能主動出兵攻打妖界的。老子方才與錦夜那小子交談一番,他的言語中也沒有要稱霸八荒的意思。你至少還能過上一段時間的安穩日子。”
我奇道:“你為何這般斷定天界不會主動出兵?天界頻頻派使臣來說服錦夜歸還昆侖墟,錦夜若是執意不答應,他們怎麽可能坐得住?”
“如此行事隻不過是一個假象而已,一個天界依然富強的假象。”蔚池頓了頓,又看泉逸,“老子這般當然是因為……”
“閉關中的青華大帝和天皇大帝,已經歸墟。”泉逸搶先回答。
泉逸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神色異常的平靜,仿佛在稱述一件無關痛癢的尋常瑣事。蔚池沉悶的喝著酒,一言不發,我靜靜的望著他,也是半響無話。
雖說在我的記憶中,泉逸和他的父神青華大帝一直不和,見麵是互相也沒給過好臉色,但青華大帝對泉逸的愛護,天界隻要是個有眼睛的神仙都看在眼裏。
青華大帝在閉關中歸墟,泉逸必是連他最後一麵也不曾見到。就算關係再僵冷的父子也有血濃於水的親情,泉逸雖然麵上表現得平靜,但我和蔚池都知道,他向來是個藏得住心思的人。縱然心中難過也會裝成若無其事的模樣。
“此事關係重大,本不該拿到妖界來說,但我們相信阿岫你不會說道出去,讓你知道知道也是好的。”泉逸像是沒看到我們的異樣,淡淡的道。
我稍稍愣了一下,心中有些酸澀,對泉逸道:“阿逸,你若是難過,在旁人麵前掩著我們無話可說,但在我和蔚池麵前就不必藏著了。這麽多年的朋友,你我早已熟知彼此的心性,還有什麽不能大家一起分擔的?”
泉逸望了我一眼,不說話,氣氛一時有些凝滯。蔚池出來打圓場道:“小丫頭,你既是知道小逸的性子,就莫要再為難他了。他現在已是能獨當一麵的一軍主帥,自然要堅忍剛強。”
蔚池的話說的也不無道理,我又安撫了泉逸幾句,然後問:“你們這次來,打算什麽時候回去?”
泉逸道:“天界事務繁多,不能多留,我再過一個時辰便回去。”
“這麽著急?”我有些驚訝,“錦夜今晚應該設了酒宴接待你們,你們不留一晚麽?權當陪陪我。”
“蔚池不和我一道走,原本這次的主使便是他。”泉逸搖頭,頓了頓又補充道:“我原本就是來看看你的傷勢如何的,如今見你已無大礙,我便可以放心了。”
聽他這麽一說,我也不好強留,三人痛飲了一番,不談兩界之事,有一搭沒一搭的閑扯,近黃昏時,泉逸終於起身說要走了。我和蔚池一直把他送出了幽都,方才步行回來。
彼時燈火初妍,月色淡淡,幽都的大街小巷擺滿了各種販賣商品的小攤,往來的妖民宛如流川。這在天界是從來不曾有過的景象,蔚池一路走一路看,笑著說下次我大婚一定要把六音帶來,他一定很喜歡這裏。
錦夜大約是考慮到我和蔚池有許多話要敘,並未派人跟隨著我們,也不曾限製我的行動,隻是差人來告知我們晚宴開始的時間。
我和蔚池在幽都逛了一圈,見離開宴還早,就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坐下說些閑話。
蔚池道:“錦夜這小子的妖界倒比那清清冷冷的天宮要叫人舒心得多,日後兩界若是平定了,老子定要三天來頭來這裏走上一遭。”
我笑了笑:“你何時來我和錦夜都是歡迎的,隻是……總不能每次都空手而來吧?”
“老子就知道你惦念著老子的那些酒。”蔚池瞄了我一眼,頓了頓道:“喝酒都是小事,老子有一件事要問你,你要如實道來。”
我見蔚池的聲音難得沉靜,驚了驚,問:“何事如此嚴肅?”
“老子問,你答便是,旁的事你莫要多管。”蔚池微微歎了口氣,補充道:“老子不會害你的,小丫頭。”
“這是自然,隻是我瞧著你們是不是有事瞞著我。”我盯著蔚池的臉看了半響,見看不出端倪,便妥協道:“罷了,你問我答便是。”
此時雖然四下無人,但蔚池還是展開了一個隔聲的結界,對我道:“小丫頭,你來妖界的這些日記,錦夜那小子一直同你一處?”
“是啊,怎麽了?”我不解,“從我中了蝕骨毒,他就一直陪在我左右,我醒來後他每日處理完妖界的事務都會來我的住處呆上一陣……你問這些做什麽?”
蔚池不答反問:“白日如此,那夜間如何?”
“夜間?”我更為好奇,不知蔚池為何有此一問,但之前答應他隻答不問,隻好一五一十的把實情告訴他,“你這麽說,我倒是想起,日落後他一次也不曾在我的住處停留過。”
蔚池沉吟片刻,轉而恢複以往的神色道:“錦夜那小子舉辦的晚宴也大約要開始了,小丫頭,你在前麵帶路。老子倒要瞧一瞧妖界的宴會與天界的有何不同。”
我相信蔚池會全心全意為我著想,他不願與我說明緣由,必有他不願說的道理,我也不逼問,隻是回去的路上和他提了提西宸魂魄的事。
“照你這麽說,老子倒有些猜不準錦夜那小子的心思了。”蔚池晃晃悠悠的和我走並排,一副七老八十的老頭兒一般,“不過,他若是想毀了西宸的魂魄,在凡間的時候隨時都能下手,何必等你找到了才做出來讓你瞧見?老子雖不知他的意圖,但至少可以肯定,西宸的魂魄在他手上是安全的。你莫要太過擔心了。”
蔚池這麽一說,我心頭壓著的一塊沉甸甸的大石頭好像就落了下來,整個人都覺得清神了許多。
我對西宸原本就有愧疚,錦夜若是還做出傷害他的事,真叫我無地自容。
晚宴開得並不隆重,四大護法中也隻有鬼束和紫鳳入了座,旁的幾位殿中大臣都是錦夜的心腹,默默的喝著酒不曾說過幾句話,權當自己是個陪襯。鬼束和紫鳳都不是擅於交際的人,隨意說了幾句就自顧自的吃喝起來,整個宴席上隻有我和蔚池說的話最多,錦夜偶爾應和幾句。
好在有歌舞在一旁助興,也不至於讓氣氛太過清冷。
菜肴是人間客棧酒樓常見的,食材多為清淡素食,蔚池吃得還算滿意,就是對妖界的酒有頗多的微詞。我借機又恭維了他幾句,向他討了幾壇子陳釀。他也不知是喝多了,還是一切話早就憋在心頭想說出來了。當著眾人的麵便對錦夜道:“小子,以後老子就把丫頭交給你了,你若是有朝一日辜負於她,老子饒不了你!”
錦夜望了我一眼,答道:“蔚池上神,你隻管放寬心,我必不會讓她受半分委屈。”
蔚池走後我又鬱悶了一陣,離和錦夜大婚的日子還有三個多月,照影殿的許多妖婢就開始前後忙碌了。我瞧著既無奈又無語。
除了錦夜平日辦事的書房和關押重要求訪的牢房,現在我在妖界的行動已經不受限製,偶爾喬裝打扮一番攜著小愛便去幽都的街巷裏遊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