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小武的惶恐
原本如世外桃源般的邊塞大荒一帶,祥和安寧。
那些西秦的子民們,世世代代生活在這裡。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大人們狩獵,耕種,採摘。
孩子們放牧,歌唱,歡笑。
可是,這十幾年來,整個西秦邊塞,硬是被蠻夷人劫掠的人煙凋敝。
李鈺彤覺得,殿下專門的,對她問出這樣的話來,實在是有些多此一舉。
小武沒有作聲,卻悄悄地往往臉上看看。
其神色,簡直不言而喻。
李鈺彤已經躬身握拳答道:「末將不知道殿下此言何意?」
簡淵答道:「阿雪剛才從燕陰口巡防回來,言及燕陰口駐軍苛待蠻夷戰俘的情況很嚴重。」
「此等天寒地凍,很多戰俘竟然被我們的守軍搶奪去了氈靴。」
李鈺彤沒有作聲,神情之中,卻有些不以為然。
簡淵繼續說道,「雖然,這些蠻夷戰俘是罪有應得。」
「但是,他們已經放下了手中的武器,放棄了抵抗。」
「既然我們沒有立即斬殺他們,留下了他們的性命。」
「我們可以驅使他們,奴役他們。」
「於戰爭之中,一刀殺死他們。」
「卻不應該在他們放下了武器的時候,再去虐殺他們。」
「智者有言,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如果我們這樣做,豈不是和他們一樣殘暴不仁?」
李鈺彤畢竟聰穎過人,立刻再次對著簡淵躬身握拳。
請罪道:「殿下教訓的是,末將明白了。」
「末將的父親約束部下不嚴,請殿下饒恕。」
簡淵點點頭:「我沒有責怪李老將軍的意思,只是想叫你們明白。」
「我們,不是毫無人性的虎狼之師。」
「我們不但要在戰場上,把蠻夷人打服。」
「更要在行事上,讓他們心悅誠服。」
我不知道,將來蠻夷人會不會心悅誠服?
但是,我看見李鈺彤和小武是真正的心悅誠服了。
這兩位立刻一起答道:「我等知道了,謹遵殿下諭命。」
簡淵去站了起來:「如此,我們先去大駐紮營看看吧。」
小武立刻抬起頭,說道:「殿下,外面嚴寒,您和龍將軍……就不必去了吧。」
簡淵已經擺擺手,當先走了出去。
「殿下,龍將軍到……」
隨著喝道護衛一聲響亮的喊叫,燈火通明的大駐紮營里。
所有當值的將士,頓時在積雪已經很厚的營房門口,跪倒了一大片。
「參見殿下,龍將軍,李將軍!」
簡淵並沒有理睬那一迭聲的參見聲,而是目光灼灼的。
逐個細看那些單膝下跪,以手拄地跪拜的將士們。
氣氛,頓時便緊張起來。
所有參見的將士,都惶惑的垂著腦袋。
不知道二皇子殿下在這大雪的暮晚,突然來到大駐紮營。
又一聲不吭的逐個看著他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慶幸的是,我們隨著簡淵的目光逐個看去。
所有當值的大駐紮營將士,他們身上罩著鎧甲的衣服看起來都很單薄。
腳上的鞋子更是臟污破爛,但好歹都沒有一個人身上穿著蠻夷人的羔皮護心。
或者,腳上套著蠻夷人的氈靴。
我看見,簡淵的臉色似乎緩和了一些。
便越過那些跪拜的將士,在李鈺彤的帶領下,徑直朝著關押戰俘的營房走去。
此刻,李鈺彤的臉上,還算鎮定。
小武的臉上。卻愈發透著明顯的強烈不安。
凌風關的戰俘,雖然是我分配了周達在管理。
但周達畢竟軍職低微,只是一個小什長。
因此,很多實際上的事務,還都是小武負責處理的多。
小武這種無法掩飾的忐忑不安,其實已經昭示了。
凌風關里,同樣存在著嚴重的虐待戰俘行為。
簡淵如此雷厲風行,簡直不給小武掩蓋的機會。
可想而知,小武的心中,一定是充滿了惶恐。
我和小武並排在走著,幾乎能感覺。
他一直用哀求的目光,不斷的向我示意。
但是,我卻故意視而不見,沒有理睬他。
心中,卻十分惱火。
我一直以為,小武是個明辨是非的人。
沒想到,在對待這些戰俘的事情上。
他竟有著同樣恃強凌弱,作福作威的劣性。
如果小武不是我的人,我反倒能原諒。
願意為他在簡淵面前,陳說一二。
但我一向都非常倚重小武,一直認為,他是一個很大有作為的人。
如果小武和凌風關那些守軍一樣,我的心中,對他真是太失望了。
我正尋思之際,李鈺彤已經推開第一間關押著柔如戰俘的房間門。
頓時,一股難聞的膻臭味道,撲面而來。
我不知道簡淵有沒有皺眉,卻看見李鈺彤下意識的後退了半步。
但是,完全沒有取暖照明的牢房裡面,卻多少有些蒙昧不明。
李鈺彤立刻回頭命令道:「拿個燈籠過來!」
房間里的戰俘們,其實早就被驚動了。
只是,他們不知道自己即將面臨什麼樣的厄運?
所以,都保持著沉默。
甚至,不由得,都屏住了呼吸。
寒冷黯淡的牢房裡,好像一個人都沒有似的。
有個兵士很快便打著一個燈籠過來。
李鈺彤命令道:「到裡面去,讓所有的人都起來,排隊站好!」
大駐紮營的營房雖然很大,但因為這些戰俘實在是太多。
這一個房間里,就塞了幾十人。
牢房裡也沒有床鋪,只是在屋地之上,鋪墊了一些凌亂的碎草。
舉著燈籠的兵士立刻對那些橫七豎八,躺卧在亂草上的戰俘們大聲吆喝起來。
儘管很多蠻夷人並不知道西秦守軍口中,具體叫嚷什麼?
但看著有些稍微懂得西秦語言的人從地上爬起來,並且排隊站好。
便緊跟著,都趕緊的爬起來,挨個站好。
甚至,連一些身上傷殘的,都勉力爬了起來。
畢竟,到了這個時候。
求生的慾望,讓這些戰俘誰也不願意成為第一個被清除者。
我越過小武,和李鈺彤一起,陪著簡淵走進這間氣味濃重的牢房。
打著燈籠的兵士趕緊把手抬高,一一晃過這些戰俘的面孔。
這些戰俘的情形,和燕陰口裡的差不多。
都是一樣的形銷骨立,蓬頭垢面,神情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