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生一聽,急了,忙道:“怎麽會是你一個人做的,你也太自以為是了吧,明明還有我的功勞。”
曾一娘也不甘示弱道:“大人,俺是負責出力的,所以,還是請您把俺也帶走吧。”
“還有我。”
“還有我。”
花弧和雲端爭相恐後地站了出來。
隻有胡慶在旁邊一直沒有說話,大家也沒怪他,畢竟這種事遇到誰都會想避開。
看到這麽多人護著自己,追風心裏還是挺感動的,隻是他不希望他們跟著自己去承受這個無妄之災。
於是,趁王—謙改變主意之前對他們說道:“我才是這批衣服的負責人,應當由我去說清楚,況且我相信王大人是公正廉明的好官,絕不是那種公報私仇的人,王大人您說對吧?”
王—謙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卻還是高調地點了點頭:“本官辦案一向大公無私,就不需要你來提醒本官了,來人,帶走。”
花弧說什麽也不肯讓那些士兵靠近追風,可把王—謙給惹火了,追風不想連累任何人,隻得讓曾一娘和胡慶拉開了花弧,並囑咐他說:“在書院老實待著,哪也別去,我很快就會回來。”
追風怕他腦頭一熱去劫獄,這種影視劇裏的誇張情節還是不要去模仿了,所以他提前打了一個預防針。
眾人隻得眼睜睜地看著追風被王—謙帶走,葉向高無奈地深深一歎,如果沒有那個文碟,他堅信自己還是有把握救下追風的,然而誰會想到那個王—謙居然請動了國主。
不對啊,辦案拿人不應該是刑部的事情嗎?什麽時候輪到兵部出手了?
他拍了一下自己的榆木疙瘩腦袋,就在王—謙他們走後不久,他和書院的其它老師交代了一聲,然後第一時間來到國城的刑部衙門,裏頭的幾位主事官告訴他,這件案子本來是他們管的,因為王—謙信誓旦旦的請求國主要求攬下這件案子的主審權,國主這才讓他審理本案。
葉向高聽後心裏涼了一大截,既是經過國主同意的,那麽王—謙帶走追風也是合情合理,此事驚動了國主,他自然不敢再有任何的質疑,隻是在回尼山書院之前,他還想做最後的努力,那就是直接進宮找國主澄清此事。
國主狐突早就料到他會過來,為了讓自己的耳根子清淨一些,一早便帶著幾個嬪妃出去遊山玩水了,葉向高問那些小黃門國主去了哪裏,卻沒有一個人知道。
……
黃昏,隨著氣溫的下降,陰暗潮濕的刑部大牢越發變得陰冷。
在追風被關進去之前,十五間牢房就已經關了不少人,有打架鬥毆的,殺人放火的,坑蒙拐騙的,調戲婦女的,小偷小摸江洋大盜等等,可謂是魚龍混雜。
追風被單獨關在靠最裏麵的那間牢房,那個地方光線不太好,借著微弱的火把光,勉強能看到裏麵的一張石榻和拐角的一個小糞桶。
追風就這麽一直倚靠在柵欄上站著,兩隻眼睛不時掃視著旁邊以及對麵的牢房,長這麽大,他還是第一次進這種地方,真的很不習慣,裏麵的味道難聞不說,光線實在太差,怕是白天也難見到光。
在這種環境下,正常人的心理都會變得扭曲,而且會顯得特別地浮躁,這也難怪他進來的時候,其它監牢裏的犯人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一個比一個躁動得厲害。
想到自己現在是階下囚,還有什麽資格去挑肥揀瘦的,既來之則安之吧,或許用不了一兩天就能離開這兒了。
追風如是想道。
“喂。”
追風站著有些累了,正要轉身到榻上坐一
會兒,旁邊監牢傳來一個男子嘶啞的聲音。
追風循聲望去,那是一個披頭散發的男人,四十多歲的光景,由於頭發遮擋,看不清全部容貌,依稀隻能看到那雙烏黑如牛眼大小的眼睛,衣衫襤褸,光著腳丫穿著草鞋,像個乞丐。
追風心情煩悶,沒有理會。
“喂,小子,我在和你說話呢。”
追風依舊沒有回應。
男子急了,拿著吃飯的破碗敲擊著柵欄,再次道:“你這小子好不禮貌,長者在和你說話呢,你……”
“我叫追沙子,不知前輩有什麽指教?”追風躺在榻上,頭枕著雙手,草垛鋪了厚厚的一層,睡上去雖然沒有書院的床舒服,倒也還算暖和。
那人不再敲碗,席地而坐,笑嘻嘻地說:“你姓追?那一定是白跡人,而且我聽說白跡姓追的都是皇族,對吧?那你…”
“是,也不是。”追風無精打采地說。
“你不是皇族?”那人一愣,隨即笑了:“不過就算你是皇族也沒用,進了刑部大牢,你就別想著出去。”
追風忽地坐了起來,轉頭看著他道:“我和你不一樣,你可以把牢底坐穿,我過兩天就會出去。”
“好吧,那你告訴我,你到底犯了啥事?”
“一點小事。”
“小事?”那人忍不住嘲笑道:“你就別騙我了,隻是一般的小事是進不了刑部大牢滴,這裏的人在進來之前做各行各業的都有,但他們的身上或多或少都背了幾條人命。”
追風不屑一笑:“我為什麽要騙你呢?”
“哈哈哈,那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你看,我們能在茫茫人海中相遇也是一種緣分,不如我把我犯的事告訴你,你把你犯的事告訴我,咱們做個交換怎麽樣?”
這人倒是有趣,雖然囉嗦了些,卻也不是那麽特別地招人反感,追風索性下床走了過來,兩人就這麽隔著柵欄坐著促膝長談起來。
通過對話,追風才知道那人名叫胡空,和胡慶一個姓,性格和脾氣上也有幾分相似。
胡空以前是個商人,進來前常年在外做木材生意,家裏的老婆按耐不住寂寞紅杏出牆,他那次臨時有事回家,剛好撞見那對正在自家床上行魚水之歡的奸—夫淫—婦,他一氣之下,拿起菜刀砍死了他們兩個,之後他主動投案自首,刑部酌情免去他的死刑,以誤殺的罪名判了他十五年,今年剛好是最後一年。
“下毒的人真不是你?”
“當然不是我。”
“那他們為什麽要把你抓進來?”
“我也不知道。”
“看樣子你一時半會兒是出不去了。”
“為什麽這麽說,刑部斷案不是很快麽?”
“的確很快。”胡空點點頭,轉而歎了口氣,道:“怕就怕有人故意針對你,人家要是咬著你不鬆口,你能有什麽法子。”
“有道理。”追風早就想過這個問題,不過他對自己還是有把握的,就算到時王—謙借題發揮,他也不害怕,他現在最擔心還是那些出疹子的學子,奈何當時山長不讓他靠近,他也沒仔細看,但直覺告訴他,那不是一般的疹子,如果沒有及時有效的對症下藥,恐怕還會引發難以預料的後果。
“你在想什麽?”胡空見他發呆,隨口問道。
追風看著他的光腳丫,微微一笑:“我在想,外麵的天這麽冷,你連襪子都沒穿,不冷嗎?”
胡空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光腳,動了動腳趾頭,嘿嘿笑道:“那玩意兒穿著麻煩,還得洗,我現在身邊連個女人也沒有,誰幫
我洗?難不成讓那些獄頭幫我洗?”
“你可以自己洗。”
“笑話,這種事兒都要男人幹了,還要女人做什麽?”
“大叔,你這思想不對。”
“哪裏不對?”
“這天下的男女是平等的,沒有尊卑之分,男人的做的事女人也可以,女人的活兒男人也可以代勞。”
“哈哈,那照你這麽說,男人也可以幫女人生孩子唄。”
“我們之間有代溝。”
“代溝是什麽?和魚鉤一樣嗎?”
“我……”追風發覺沒辦法和他溝通下去了,便要起身回去睡覺,胡空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非要讓他解釋什麽叫代溝,力氣很大,追風甩都甩不掉,隻得苦笑道:“代溝的意思就是,我們倆的政見相左,沒辦法交流。”
“哈哈哈……”胡空肆無忌憚地笑了起來:“有意思,我發覺你小子真的很有意思,這樣,你陪我聊天,我也不讓你吃虧,等著。”
起身回到榻上,從草垛底下拎了一壺酒過來,“會喝酒嗎?”
“會一點。”
“謙虛了,我看你小子的酒量肯定不錯。”
“哦,前輩是怎麽看出來的?”追風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胡空興致勃勃道:“就憑你小子臉上的那兩個小酒窩。”
“……?”
“不信,不信咱就試試。”胡空也不管他願不願意,隨手擰開了瓶蓋,一股濃濃的酒味散發出來。
香味純正,沁人心脾。
縱然追風沒有那麽大的酒癮,也被這股味道饞得有些難受,他情不自禁地把手伸了過去,卻又縮了回來,對方雖然熱情似火,卻也是萍水相逢,隨便吃陌生人的東西總是別扭。
“怎麽,怕我在酒裏下毒不成?”
“不是。”
“那你怕什麽,來。”
“好。”醉酒當歌,人生幾何,追風也管不了那麽多了,接過酒壺便往嘴裏倒了一口,胡空看的直瞪眼,忙從他手裏搶過酒壺,寶貝似地揣到懷裏,嗔怪道:“小子,這可是酒啊,不是茶水,值錢著呢。”
“多少錢,我買了。”這酒喝著確實過癮,有點像記憶中的五糧液,入口卻比五糧液還要清淡,苦澀中帶有一點甘甜,堪稱人間極品。
胡空道:“這可是烏圭的貢酒,多少錢都買不過來。”
“貢酒算什麽,我喝的貢酒可比前輩您多多了。”
胡空哈哈大笑。
“前輩笑什麽?”
“你小子吹牛的氣度倒有點像年輕時的我,也罷,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來,就讓我們爺倆喝個一醉方休。”
“甚好。”
兩人就這麽暢快地喝著、聊著,吹著、唱著……
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
深夜,鬧騰了一天的犯人們也累了,吃飽了肚子躺在榻上呼呼大睡,幾乎每個監牢都有驚天動地的呼嚕聲,胡空喝醉酒後更是鼾聲如雷,吵的旁邊幾個監室的犯人抱怨沸騰,卻也拿這個怪老頭沒有辦法。
追風雖然沒有醉得不省人事,隻是這酒勁上頭實在困得緊,剛躺下不久便進入了夢鄉。
不知睡了多久,他突然覺得有一個重物死死地壓在自己的身上,他被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隨之而來的便是如冰雹似的拳頭落了下來。
他無法承受渾身上下傳來的陣陣劇痛,雙手亂抓,雙腿亂踢,拚了命地掙紮,眼看就要甩掉壓在身上的那個重物,忽然,幾隻粗糙的大手將他的四肢死死地摁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