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兄,追兄——”
外麵一陣急促的敲門聲,追風趕緊—合起書本藏在床底下的磚塊下麵,然後去開門。
胡慶滿頭大汗,上氣不接下氣道:“大白天關什麽門呀?我還以為你不在宿舍裏呢。”
追風笑著調侃道:“瞧你一副火燒眉毛的樣子,莫不是哪裏又著火了不成?”
胡慶好不容易喘了口氣,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喝了一口,道:“混世魔王來了。”
“哪個混世魔王?”追風愣道。
“還能是哪個混世魔王?就是那個搶走鄧櫻小姐的那家夥。”
“緹樂?”
“就是那小子。”
追風微微吃驚,說起來他和這個緹樂也算是冤家路窄,從他踏進進尼山書院開始,這個緹樂便和他結下了梁子,那小子仗著老爹是朝廷命還,向來飛揚跋扈,不可一世。
不過話說回來了,追風倒是也有段時間沒聽到這貨的消息了,說到此人,追風不禁想到了他的父親,也就是這次比武時的裁判,柔然朝廷的禮部尚書緹子良,聽說這次比武前,王—謙曾花重金收買他,但此人卻不買王—謙的帳,王—謙為此很是惱火。
隻是可惜,這個緹樂並未繼承父親的這些良好的基因,反倒沾染了一身的臭毛病。
“走,去看看。”
就在胡慶急衝衝過來報信的時候,大門口的緹樂已經換上了尼山書院的校服,搖身一變成了尼山書院的一名學子,然後在管家緹福以及一眾家將的簇擁下,大搖大擺地走進書院,隨行的大隊人馬還挑著三擔箱子,引得全院的學子都跑過來圍觀。
緹樂有些得意忘形地朝眾人拱手施禮:“各位學長好啊。”
學子們嘰嘰喳喳地竊竊私語,卻沒有人願意搭理他,緹樂有點尷尬,不過很快又恢複了那副嘻皮笑臉。
山長葉向高聽到消息後風塵仆仆地從後院趕了過來,他在來的路上還在納悶,怎麽書院來了新的學生,為何事先沒有接到通知?
緹樂這種屬於中途插班,比統招的時候要求還要嚴出許多,除了必備的一些才學外,還必須得通過國主的批準。
“你是?”葉向高第一眼覺得此人麵熟,乍一看,這不是那次過來鬧事的那個小無賴嗎?
緹樂忙讓家將將擔子放下,向前跨出一步,畢恭畢敬地拱手作揖道:“學生緹樂見過山長。”
葉向高抬手打住:“你先告訴我,是誰讓你過來的,可有推薦信?”
“有的,緹福。”
“是,公子。”緹福忙將一個信封交給葉向高,葉向高接過信封打開一看才知道原來是緹子良寫給自己的親筆信,而眼前這個嬉皮笑臉的年輕人竟是他的獨子。
信中緹子良以個人名義請求他收下其子,請山長代為嚴厲管教,言辭頗為誠懇,字裏行間都涵蓋著一個父親對兒子的殷切期盼,信件的內容很長,大體意思就是希望山長能看在他的薄麵上,務必收留他的兒子,並予以嚴厲管教。
葉向高心說緹子良啊緹子良,你可是給我出了一個大難題啊,且不說新生的第一學期馬上就要結束,你兒子還能否跟得上其他學子的腳步,光是這小子的臭名遠揚便足以讓我望而卻步。
你說你一個整日在家不學無術,玩物喪誌的小無賴,哪是我這個山長說矯正就能矯正得過來的?
“這是家父的一點心意,還請山長笑納。”緹樂嘿嘿一笑,然後命手下人打開了箱子。
學子們眼前一亮,隻見箱子裏麵裝的滿滿的布匹綢緞,還有一些銀兩,緹樂看到大家炙熱的目光,心中略有幾分得意,傲然道:“家父知道咱們書院前不久遭了一場大火,卻又幫不上什麽忙,這點東西就當是家父出的一點綿薄之力吧。”
葉向高原本沒打算收下,不過緹子良的為人他是知道的,別的大臣往這裏送錢都是希望他照顧自家孩子,人家緹子良卻是希望讓自己的兒子在這裏能吃點苦頭。
他相信緹子良是出自真心實意的,隻是這孩子的品性,他是真的沒辦法接受。
“家父說了,尼山書院是皇家學院,這次遭遇大火損失不小,家父並無其它意思,隻是想為書院盡上的一點綿薄之力,還請山長務必收下,要不然家父他老人家難以心安。”
葉向高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收下。
緹樂掃視了一眼周圍所有人,疑惑道:“咦,怎麽沒見到追沙子學長?”
“緹少爺是在找我嗎?”
話音剛落,追風和胡慶一前一後出現在了眾人的麵前,胡慶瞅了一眼緹樂,不可思議地笑笑:“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往日不可一世的緹大少爺居然想來讀書了?”
緹樂嘿嘿一笑:“這不是過來取經了嘛,以後大家都是同學,還望學長們多多照顧了。”
他殷勤地拱手朝二人作揖,然後麵向追風微微一笑:“追兄,沒想到咱們這麽快又見麵了,上次鄧小姐那件事是我不對,還望追兄莫要放在心上。”
“追兄才不會與你計較呢,不管別人怎麽想,怎麽看,俺就知道,俺真的知道,追兄的心胸比大海還要大。”曾一娘突然從人群中擠了進來。
見他一副傻裏傻氣的樣子,緹樂愣道:“不知這位學長如何稱呼?”
“俺叫曾一娘。”
“噗——”
緹府的一名家將忍不住笑了起來,緹樂狠狠瞪了他一眼。
“傻子,那叫胸襟廣闊,連這都不知道,回去喂豬得了。”胡慶鄙夷地看著曾一娘。
“哈哈……”
學子們哄然大笑。
曾一娘羞憤不已,氣哄哄地說:“都和你說過了,以後不準叫我傻子。”
“不叫你傻子叫你什麽?呆子,癡兒,還是,榆木疙瘩?”
“胡慶,你少說幾句。”追風知道胡慶還在為上次縱火一事埋怨曾一娘,但山長既然已經選擇重新接受了他,同窗之間又何必翻那些陳年舊帳揭人傷疤呢,何況曾一娘這段日子一直都在很努力地學習,就連上次比武這麽大的事,他寧願選擇在書院裏看書學習,也不去湊那個熱鬧。
看在追風的麵子上,胡慶撇了撇嘴,沒有繼續挖苦下去。
緹樂沒有等到追風的表態,有些心有不甘:“追兄,您當真能原諒我嗎?”
“之前發生了什麽,我已經忘記了。”不管以前彼此之間曾經發生了多少的不快,但那一頁已經成為了曆史,況且山長如今也已經點了頭,大家以後就是同窗,講究的就是一個和平共處。
“太好了,多謝追兄。”緹樂喜出望外。
看到他們相敬如賓,葉向高總算鬆了口氣,他剛剛還在擔心緹樂會像王尋城一樣和追風水火不容,如今看來,倒是他多慮了。
緹樂被安排和高錄軒住同一個宿舍,二人之前並不認識,高錄軒看到緹樂對手下人吆五喝六罵罵咧咧的,心裏頭卻是沒來由的一陣竊喜。
緹福鋪好被子後,規規矩矩地退出了房間,緹樂二話沒說,張開雙臂,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床上,床墊軟綿綿的,睡著很舒服,就是這房間的格局也太小了一點,而且還不是單人間。
沒辦法,為了不被老爹活活打死,他也隻能委身屈就了。
“兄台,兄台!”
聽到有人說話,緹樂睜開眼睛四處觀望,很快將目光落在了高錄軒身上,他詫異地指著自己的鼻子問:“兄台是在叫我嗎?”
高錄軒微微一笑:“兄台可真風趣,這裏除了你我二人,還有別人嗎?”
緹樂點點頭:“倒也是,對了,我叫緹樂,你呢,怎麽稱呼?”
“高錄軒。”
“原來是高兄,失敬失敬。”緹樂抱拳施禮,複又閉上了眼睛裝睡,其實在他剛剛來的路上就已經知道了和自己共處一室的室友名字,雖然這個高錄軒的背景身份他不知道,但這家夥卻是王尋城的死黨,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從家裏動身前,父親一再和他反複交代,這次去尼山書院,務必要和那些品德兼優的同學學習,切勿結交那些狐朋狗友,還說什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雖然不太明白這句話的具體含義,但老爹說的話,他不敢不從。
所以,他得和壞學生保持適當的距離。
“緹兄,緹兄。”
“不好意思,我有些累了,想睡一會兒,高兄,您請自便吧。”
“哦,那好吧。”高錄軒無趣地點點頭,轉頭看看窗外白茫茫的天空,不以為然地冷冷一笑,大白天的竟如此貪睡,可真是一個名副其實的紈絝子弟。
由於緹樂的突然插班,葉向高忙著登記造冊以及製作學生銘牌等一些手續,還有,他得書信一封,將這件事如實稟告給國主,好讓宮裏麵也及時做個備案。
這些事情必須由他親手完成,而且是越快越好,因此他臨時決定停課半天。
學子們高興得歡天喜地,三三兩兩地紮堆在一起,或坐在前院、後院裏曬太陽,或跑到圖書室看看課外文,又或是爬到後山去鍛煉身體。
追風本來是想找個沒人的地方研究那本密錄的,他特別害怕上麵的箴言成真,盡管皇帝老子不喜歡他,厭惡他,甚至廢了他的太子身份,可是白跡畢竟是他的國,他的家,那裏有他最愛、最親的人,他怎能眼睜睜看著“她”倒下?
他剛要取出那本密錄,月生跑進來邀他一起出去玩,除了他們兩個,還有花弧和雲端,還有那隻被雲端養得白白胖胖的來福。
回到書院剛好趕上中飯的時間,追風洗洗手準備去食堂吃飯,曾一娘跑過來說,山長請他過去一趟。
追風還以為又是國主派人來慰問了,隻得硬著頭皮趕過去,到了那兒才知道不是國主派人過來,而是山長想用緹子良送來的那些上好的布匹綢緞試做一批加厚的校服,不僅要保暖,樣子還要美觀大方,關鍵是還得方便活動。
找了幾個裁縫都說無法滿足這三個條件,尤其是最後“方便活動”那一條,既然要保暖,必然要在衣服裏麵塞很多棉絮,如何能保證衣服緊湊。
送走了裁縫師父後,葉向高還是想大膽嚐試一下,思來想去,他忽然想到了一向鬼點子很多的追風。
“山長打算做多少套?”追風問。
“先做兩百件,有問題嗎?需要什麽你盡管說。”
“沒有問題,不過學生需要時間。”
衣服,追風能做,他的腦子裏裝了很多奇裝異服的模子,但時下並非他記憶中的那個世界,除了工藝,他手上沒有一套成熟的流水線和高科技生產設備,隻能全部由手工製作而成,做兩百件這樣的衣服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葉向高高興壞了,笑嗬嗬地說:“不急,我給你兩個月的時間。”
“不用,一個月足矣。”追風算過,現在才入冬不久,再過兩個月都開春了,衣服做出來也穿不上,沒必要拖到那個時候。
葉向高大驚失色,“一個月?”
“是的。”
“你真的有把握能在一個月之內做好這些衣服?”
“當然,學生既然能誇下這個海口,便一定能完成。”
“好,很好,我就知道什麽事都難不倒你。”
……
“你瘋了吧,一個月之內做兩百套衣服,而且還是加厚的棉服,你當這是姑娘媳婦拎著籃子去集市上買菜呢。”
聽到這個消息後,月生的第一反應便是暴跳如雷,胡慶差一點笑掉了大牙,他覺得月生說的不錯,追風這小子一定是上次比武的時候被王尋城踢壞了腦子,要不然他這麽聰明的腦子怎能做出這麽不切實際的承諾來。
“你們也不要那麽緊張,我叫你們兩個來,不是和你們商量能不能完工的問題,而是想讓你們……”
追風還沒說完就被胡慶打斷:“追兄,你可千萬別打小弟的主意,小弟可不懂得如何製衣,再說,小弟若是會做衣服,也不用到書院讀書,索性開家成衣店得了,你說是吧?”他愜意一笑,扭過頭看著月生,月生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你看我做甚,我又不是女人,如何懂得這些女紅的活兒?”
追風說道:“二位誤會了,我並非讓你們去做衣服,而是想讓你們給我四處去打聽一下,哪裏能回售到一些雞毛、鴨毛?”
兩人皆是吃驚,月生問:“你要這些做什麽?再說,這些東西一般不會有人收藏。”
胡慶隨聲附和:“是啊,這種東西不值幾個錢,尋常百姓家都是拿來當柴火給燒了,對了,追兄,你還沒說,你打算用它們來做啥?”
“我現在還不好說,以後你們就知道了,總之,我想收集一批雞毛、鴨毛,越多越好,你們兩個幫我想想辦法。”
“好吧,我去問問看。”
“行,我現在就讓雲端去當地村民那裏看一看。”
“你和他一起去吧。”
“為什麽?我不是要幫你……”
“他一個人出去,我不太放心。”老實說,就雲端那副大大咧咧的性子,走到哪裏,追風都不放心。
他隻是隨口這麽一說,月生聽後心裏卻是一片溫暖,感覺特別的貼心。
胡慶離開之後,他突然踮起腳悄悄問道:“追兄,如果是我一個人出去,你是不是也會這麽擔心我?”
追風一邊攤開白紙開始畫圖,一邊回答他:“那是自然。”
“好,就衝你這句話,這忙我幫定了,你就瞧好吧,走了。”
“你幹什麽去?”
“收雞毛。”
一陣強風拂過追風的臉頰,他笑著搖搖頭,自言自語道:“風風火火,還真是個野小子。”
……
當天夜裏,胡慶帶回來了掃興和無奈,他說他今天走遍了好幾個村莊,腿都快跑斷了,根本就沒有發現有人囤積雞毛鴨毛。
同樣的,月生和雲端那邊也是一無所獲,不過他們回來的時候在街上遇到了來貴,來貴聽說追風要找雞毛和鴨毛,很是吃驚,便移步尼山書院去找追風。
他告訴追風,柔然人殺雞宰鴨沒有留毛的習慣,喜歡留毛的倒是有一個國家,犬絨國,這個犬絨國麵積不大,隻有柔然的三分之一,他們喜歡用雞毛鴨毛做各種各樣的裝飾和點綴,比如說頭上戴的帽子,腰圍上的腰帶,甚至於背上的背簍也都用雞毛做成墊子隔在中間,以防簍子磨破背上的肌肉。
在他們國家,雞毛的用處有很多,可謂是五花八門。
聽他這麽說來,追風覺得這個國家的雞毛很珍貴,應該不會輕易售出,來貴說,他們國家的百姓比較奇怪,雞毛不賣,卻可以用東西去換。
追風問他什麽東西可以換到雞毛,來貴笑著說,說來也簡單,隻要是他們認為好吃的食物,便可以交換雞毛。
“他們認為好吃的?什麽意思?”
“也就是說,你得讓他們覺得你的東西好吃,他們才會甘願將雞毛奉上。”
“什麽才是好吃的東西?”追風納悶地皺著眉頭。
來貴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那除此之外就沒有其它辦法了嗎?”
“沒有。”
“好吧,你先讓我好好想想。”
“好的,先生若是有需要,請一定要知會於我,我可以帶先生去躺犬絨國。”
“嗯,一定。”
“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先走了,告辭。”
“告辭。”
來貴走後,追風讓花弧去廚房準備了一些麵粉和雞蛋,還有一些其它配料,他決定明日去趟犬絨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