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雙重夾擊
連續三天，重案組跟一個女人展開了一場冗長的拉鋸戰。然而結果並不理想。
邢昭站在審訊室門口，深吸一口，做了好一會兒心理建設，推門進去，還沒站穩，一聲尖叫迎面撲了過來，險些把他撞出去。邢昭一臉生無可戀，「又來了又來了，每天一吼，這是要保養嗓子還是要幹什麼，我的天，祖宗，我們只是來問你問題的，不是來搶劫的。」
付筱白了他一眼，「如果是你被人虐奸，怕也要精神不正常，哪來的那麼多廢話，快過來。」
邢昭懶洋洋揉揉耳朵，坐到她旁邊，付筱搬著椅子又挪開一點。邢昭一臉愁雲都被付筱這個動作逗笑了，「我說，付筱，頭兒現在在交警隊找這個女人出現的地方，一時半會回不來，你不用這麼擔心。」
「啊——」審訊室內傳來第二聲慘叫。
……
交警隊。
許雲懿站在巨大的監控屏幕之前，雙眉微斂，臉上明朗的線條繃緊，薄唇抿成一條細線。黝黑的瞳孔時而收縮時而放開，緊緊盯著屏幕上人來人往的各個路口，只是在眼底深處，似乎有些空洞。
交警大隊隊長是一位四十歲的中年男人，姓劉，常年與各類交通糾紛為伴，頭頂的頭髮已經落的差不多，典型的地中海。
劉隊長在腦門上抹一把汗珠，瞥了許雲懿一眼，雖然在年齡上，劉隊長可以算是許雲懿的叔叔，但是辦案上，這個任職交警多年的老人兒對許雲懿還是有些發怵，道：「許隊，那個女人確實就是在這個路口突然出現的，當天晚上夜色很黑，她穿一身紅衣服披頭散髮竄出來，還給我的警員嚇了一跳，緩好半天才發現這是個活人，就把她帶回來了。」
本以為救回來的是一個走失精神病人，沒想到到了重案組，倒湊成了連環案第二節的受害者，幸好當時發現及時，那幾個新上崗的小夥子也膽大，沒給嚇得轉頭就跑。
許雲懿右手拇指與食指輕輕搓了兩下，忽然在監控上按了暫停鍵，回頭對劉隊長道：「這個路口，最近有沒異常的情況發生。」
劉隊長趕緊皺眉凝目想了半晌，最後搖了搖頭，道：「異常情況……還真沒有，自從這個女人出現之後，我就在這個路口加派了幾個人手過去巡邏，白天晚上都沒有停過，還沒有人回複發現什麼。」
許雲懿關掉監控，轉身時蘇蕉剛好端了兩杯咖啡走進來，遞給他和劉隊長一杯，淡淡道：「這個女人已經神志不清，逃跑時又有兇手在後面追，心裡一定非常恐懼，而人在極度恐懼時候逃生，一般都不會仔細去看什麼逃生路線，所以，我倒是覺得，她會從這個路口出來，純屬一場偶然——兇手都沒有預料到的偶然。」
而且如果兇手知道她會從這裡逃走，或者看到她從這裡經過，肯定會跟上去想法設法抓住的，又怎麼會讓她落到交警的手裡。
許雲懿明白蘇蕉這話的意思，但是那女人現在一句話有用的話都說不出來，他們能下手的，也只有這個路口。他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問蘇蕉道：「那你有什麼想法。」
蘇蕉仰頭看他，平靜道：「我來審受害者。」
受害者去重案組三天了，但是蘇蕉除了第一天見到了她以外，就再沒有見過。付筱始終以重案組斷案，閑雜人等不得靠近為由，將蘇蕉關在厚重的鐵門之外，甚至連審訊室的監控錄像她都接觸不到。而對此，許雲懿原本有心想管，督察組領導卻恰在這時給他打了個電話，他一個月前上交的那份准許蘇蕉以助手的身份參與調查的申請經過各方領導的開會審議，最終決定予以駁回，並且要求他立刻禁止蘇蕉在重案組內出行自如的權力。
在他們看來，重案組調查的所有案件，不僅僅事關人命，還有的案件事關國家機密，而蘇蕉這個身上紋著曼珠沙華，明顯與「Z」集團有關係的人是萬萬不得看到的，畢竟你許雲懿對她的信任也不過是憑著自己的感覺，而萬一這個人恰恰是「Z」集團訓練出來的尖細，利用的便是你這份信任你該怎麼辦？就那麼任由她把機密帶走？
也正是因為這件事，許雲懿最近的情緒都有些焦躁，剛剛一直在重複看同一段監控錄像也不是什麼發現了新的線索，只是他的心始終靜不下來，無法專註於案件之中。
現在，蘇蕉又提出要親自去審訊受害者，許雲懿眉頭再次緊了緊，情理中應該拒絕，開口時卻問了一句，「你有把握問出什麼？」
蘇蕉唇角輕揚，明亮的眼睛倒映著許雲懿略顯愁苦的表情，「沒有把握，自然不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一句尤其自信的話，聽到許雲懿耳朵里卻像是在質問，你到底會不會讓我來審。
這個女人……
凝視半晌，許雲懿忽然輕笑了一下，千鈞重擔壓在身上都被這一句話化解了。
會不讓她審嗎？會把她從重案組趕出去嗎？會不再讓她出現在自己的視線里嗎？
想想容易，做起來……許雲懿明白，這幾乎不可能。
而且是說不上來理由的不可能。
再者言，拋開那份不可能，重案組存在的意義便是為了偵破各類重大案件，為了國家以及人民的負責，可現在，擺在眼前的重案還沒有偵破，死者無法得到慰藉，生者不得安心，又何談為國家以及人民負責。
兩人回到重案組，推開審訊室大門，付筱看到蘇蕉又跟著許雲懿進來了，臉色一黑，站起來道：「請出去。」
許雲懿聲音低沉，回了付筱和邢昭一句，「你們都出去。」
付筱怎麼也沒有想到許雲懿會背著督察組的警告對他們說出這句話，愣住了，「頭兒，你，你說什麼？」
許雲懿臉上表情不變，瞥了付筱和邢昭一眼，後者已經準備收拾東西痛快出門了，「我說現在由蘇蕉來進行接下來的審訊，你們可以出去了。」
付筱還想再說什麼，邢昭趕緊推了她一下，對許雲懿和蘇蕉道：「接下來辛苦兩位了，頭兒，給你個建議，最好帶上隔音耳塞，不然魔音貫耳可是很痛苦的。」
大門轉眼關上，付筱一口貝齒險些咬下來，直接衝進監控室。不管怎麼樣，她決不允許許雲懿和蘇蕉在她的眼皮底下共處一室。
審訊室內，蘇蕉站在那紅衣女人面前，微微躬身，與她平視，笑了笑，道：「我知道你是誰。」
紅衣女人目光獃滯的看著她，晃了晃身子，像是沒聽到蘇蕉說什麼，又像是在等著她說，自己是誰。
「你叫謝敏，是西城區人，離異，家裡有個女兒，你的女兒叫……」
謝敏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錘，布滿血色的雙眼瞬間睜大，瞪著蘇蕉，「你是誰！你是不是那個人派來的，派來殺我，和我家人的！你不要碰我的孩子！」一邊吼著，謝敏猛地朝蘇蕉撲了過來，蘇蕉向後輕巧一退，躲過了謝敏朝她臉上抓來五指，表情依舊沒變。
「我不是他派來的，我是你女兒派來的，她想你了，想讓你回家。」
謝敏一擊不成，忽然又聽到這句話，眼淚瞬間便從眼眶裡洶湧而出，表情扭曲地看著蘇蕉，看似滿是希望，卻又有一股深深的絕望，「你是我女兒派來的？」
蘇蕉點頭，重新回到剛剛靠近謝敏的位置，繼續跟她有一搭沒一搭的對話。許雲懿站在離她不到五米的牆邊，點上一根煙，狹長的雙眼微微眯起來，眼底閃過一絲意味深長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