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庇護
素霓挨了一巴掌，臉上微微露出一點悲苦。
文殊忽然間覺得，哎呀，這孩子長大得挺快啊。原來就象小孩子一樣害怕又生氣，現在挨一巴掌居然有更高級的感情了，這是啥意思？
素霓輕聲：「師叔的意思是，如果我不聽話，即使跪著道歉，任由師叔處罰也不行？師叔的意思是，妖是比神低一等的存在，只要認清自己的的身份，不是與神平等的，是神的狗，好好聽話，讓做什麼就做什麼，才能活下去，而有強大能力的妖，是一定不會屈居狗的位置的。」
文殊支著下巴，過了一會兒：「嗯，你說的挺有意思，如果我不聽師父的，師父也不會讓我去死，只會讓我滾，然後我可以去領基本生活用品，能活。你呢，如果你拿著你師父給你的武器，只替你自己的打仗，不替你師父打，你師父只會讓你把武器交還，然後，你就自由了。你喜歡自由不？自由的意思就是沒人管你死活了，你靠自己的能力去生存，如果你成了國王，我們並不會去阻止刺殺你的，如果你成了后羿，被手下弄死，我們也不會去救你的。你覺得這不公平嗎？偏偏你沒了武器沒了師父給你的超級能力，你還真打不過凡間的原始猴子。所以，你能理解你的超級地位其實是你師父給你的，他有權拿走的嗎？如果這樣就是狗，咱們這兒除了你師爺，都是狗，只是分頭狗與你這樣的狗崽子罷了，你不滿嗎？真有氣節就寧當死人不當狗，交出一切滾回人堆里去。」
素霓沉默，過了一會兒，輕聲：「好的。」手環放下，火尖槍放下，腰帶，磁力彈。欠欠身：「師叔是好人，我記著師叔一直幫我教我。這些，替我還給我師父，這具身體的異能……」沉默了。
文殊輕聲：「你師父不救你，你根本不會出生。」
素霓道：「那隻能謝謝了，予取予奪，安敢有怨。如果我師父讓我還命，我在這裡，我不還手。」
文殊一手支頭，沮喪，怎麼辦啊？我這已經威脅要他命了，到頂了。喲，好象還有種辦法，我把神荼饒了素霓那段記憶刪了，給他加點神荼兇殘狂暴的虛假記憶……
文殊看一眼素霓，素霓沉靜倔強的小面孔，讓他怒火中燒，反手又給素霓一巴掌，素霓只是晃一下，輕聲：「師叔要是決定收回一切，好象就不該這樣做了。」你們給的，還給你們了，大家兩清了，再打我你就是欺負人了。
文殊氣得：「小子！你等著，我可以把你變成一隻狗！」我特么能修改你的記憶摧毀你的意志讓你變成一隻舔我手的狗。
素霓一愣，瞪住文殊：「什麼？」
文殊呆了，媽的，我還沒開手環呢！完了完了，這下徹底完了。救命，誰來救救我……
素霓看著文殊，他依舊是那個沉靜內斂的表情，一雙眼睛卻冒出精光來：「真的？是把我的腦子安到狗身上，還是把狗腦子安到我身上？你是說這個身體變成狗的，而我已經死了，還是我還活著，卻活在狗身上？」
文殊不敢動，手環就在手腕上，他不敢按開機。臉上已經變色，嘴裡喃喃：「我只是，打個比方。」
素霓想了想：「那就是，最可怕的那種，我還是我，卻變成了聽你話的人，就是說，我會眼看著自己做了原本寧死也不願做的事，清楚知道我不想做，身體卻不受控制？如果你願意，可以讓我去殺了我的朋友親人，我會流著眼淚殺掉他們？」
素霓想了想：「我好象看到過，記憶植入，觀念植入，還有製造極強的條件反射。不過，對神這樣做，是同毀滅生命一樣的重罪，除非對象不是神。我對於你們來說，只是實驗用小白鼠，所以，你可以。所以，你說，我一定會反抗的。」
文殊想了想：「是的，神殺妖無罪，所以……」話到此時，文殊終於輕嘆一聲：「對神來說，製造生命當然不對，毀滅生命更不對。所以，在我們的觀念中，生命一旦創造，生命屬於被創造者自己。我說的都是威脅，你拿著你的武器你的身體滾吧，我只是威脅一下。我威脅你並不是老子缺了你不行，只是不想你這樣給你自己惹麻煩。滾，我再想辦法。」
素霓慢慢站起來，半晌：「師叔……」你不會真的這樣做，是嗎？
文殊輕嘆一聲：「 我不會這樣做的，記憶植入之類的，是嚴重的罪行，你放心，我沒理由為了讓你聽話變成一個被所有同胞都不齒的人。真的，願意冒點險拿著我們的武器去除妖換長生不老的人有的是，你不幹有的是人干。我威脅你，是真的認為你聽話地變成一個半神是比較好的選擇。我真的不會這麼干，你看我連戰場都不願意去，怎麼可能同你這個妖力無窮的人結下那樣的仇怨？求你相信我。你快走吧，你瞪著我，我害怕。」
素霓忽然淚盈於睫：「師叔是我無論如何也不會殺的人之一。」
文殊呆了一會兒，終於松馳下來，揚眉：「啊，那我可以繼續揍你，而不是不該這樣做了？」
素霓望天了，即將流出的眼淚一下就縮回去了，半晌，長嘆一聲：「是的，我對師叔動手，是我錯了。」是的，因為也沒別的人肯幫我了。我不能去找我師父，我不知道他會不會同意我的罷工，就算他同意了，那就變成他的過失了。他肯去頂罪，我不肯讓他去頂罪，所以，其實我就是給師叔一堆麻煩讓他解決，他解決完了，就揍我一頓，我還能忍。天界這麼多好人，只有這個壞人肯幫我。
文殊苦惱地支著頭：「不肯對神荼下手，那麼，別的妖怪總沒問題吧？」隨手開了手環：「給你看看這個。」
素霓看到夜叉正在狼吞虎咽地吃人，半個胳臂象棒棒糖一樣塞嘴裡，再一拽，胳膊上的皮肉都擼乾淨，只余沾著血的白骨。
素霓咬牙：「沒問題！」火了。不但火了，連對神荼的好感度都下降二成，你竟然庇護這種東西，天界殺你就沒大毛病。我不過看在你對我沒下殺手，我也不好先對你下殺手，但是，我覺得我沒必要做更多了。
文殊點頭：「嗯，那麼我重訂計劃，不讓你直接對神荼。不過，你看在師叔費這麼大勁為你重訂戰略戰術的份上，如果大家群毆神荼，你伸不伸手，躲後面磨洋工也好，答應我，你不會阻止別人殺他的。」
素霓猶豫：「我，應該不會吧。」
文殊坐到素霓面前：「小傢伙，我關了手環，對你又是威脅又是恐嚇的，你這個死妖怪是有可能被惹火了把我一巴掌拍死的。你說我為了啥？我特么這輩子英雄過嗎？」
素霓抬起眼睛：「為了讓我去殺人。」
「啪」的一個大嘴巴又落臉上：「你個蠢豬！你特么除了欺負起來特好玩倒底有什麼值得老子冒這風險的啊？我特么是為了讓你別上屠妖名單！你這隻豬，特么我覺得我要是教一隻豬也能教得比你強！」
素霓又氣又惱，瞪著文殊。
文殊指他鼻子：「你再敢瞪我！」
素霓嘴角抽抽，好想一口把他手指咬下來。文殊立刻感覺到小兔崽子眼神不善，飛快地把手收回去了。然後內心悻悻，一反抗就電擊也沒消除這野小子的條件反射，除非他真是做了天大的錯事，平時你打他他就想咬你，簡直是訓不好的野狼。
素霓見自己一動念頭，師叔就象被燙到一樣把手縮回去，忍也忍不住就笑出來，然後眼淚也流下來。
文殊輕嘆一聲，我面對妖怪時都覺得害怕，所以：「素霓啊，你別露出來你同情妖怪，否則，否則……你必須堅定地認同自己是個半神，你才能是半神。你也不是妖怪，妖怪是會吃人的，你肯定做不到，既然你同他們混不到一起去，就千萬別首鼠兩端，到時兩邊都想你死，你就一定會死，明白了嗎？」
素霓擦擦眼淚，點點頭。
文殊內心有一種無限挫敗的感覺，怎麼辦啊，我覺得小孩子早晚要鬧事，不是說好了離他遠點嗎？怎麼我又縱容他了呢？看他那小眼神，象小雞崽兒看著雞媽媽似的，我可怎麼辦啊？文殊深深感覺到自己陷到爛泥地了，他應該正常上報前線人員軍心不振，思想動搖有反水的危險，結果他好象成同謀了。
神荼看著自己被砸碎的半個肩膀，已經麻醉了，看起來依舊那麼痛。
對神來說，任何時候都不會經歷無法忍受的劇痛，手環會自動切斷過載的疼痛信號，然而戰鬥中的電子設備放電、脈衝產生的電磁能量覆蓋了很寬的頻段，手環的通信系統就不夠穩定了。被打中的一剎，真是痛到靈魂飛升，雖然他還是保持清醒降到地面，然而一直有一種靈魂比肉體下降得慢的感覺。到現在，他也有一種站在外面冷冷看著這具肉體的感覺。
斷骨碎片被藥水沖洗出來，應該很痛吧？神荼問自己還想不想兩全了？還敢手軟不？這傷口太巨大，至少得一二天才能恢復，如果人家趁他傷再次進攻，朋友因他而死，他何顏以對？當然，他的朋友們也手軟了……
神荼無奈嘆息，還想再一次看到好友被肢解煮湯嗎？
我沒有選擇，只能拚死一戰，只能下死手殺敵致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