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小人甜蜜蜜

  鋒刃到時，惡來還在地上哆嗦呢。


  一身血點子，一臉冷汗與淚水。


  鋒刃笑道：「我一猜你就挨揍了。」


  兩位下屬驚見大帝一時都呆了。跟在後面飛跑的下人，到此時才喘息著報告：「大帝駕到！」


  鋒刃一揮手：「下去。」眾人皆退，只余大帝與飛廉父子。


  飛廉忙搶上兩步，跪拜：「不知大帝駕臨，有失遠迎，大帝恕罪。」


  惡來咬著牙撐起來，跟在飛廉身後低頭跪拜。


  鋒刃招手：「過來。」


  惡來前行幾步，低頭。


  鋒刃問：「他們還說了別的嗎？」


  惡來看飛廉一眼，不敢開口。


  鋒刃笑：「我私下問你，你倒不肯說了？」


  飛廉一看這蠢孩子真拿他沒辦法：「大帝問了，你就要實說。」


  惡來道：「他們說，大帝將國家大事都先同奴隸商量再通知他們一聲，帝國會毀在大帝手裡。」


  鋒刃沉默一會兒：「誰說的？」


  惡來輕聲：「子干太師與微子。」


  鋒刃問：「就這些？」


  惡來低頭：「是。」


  鋒刃看他一會兒：「鞭子給我。」


  飛廉豈敢怠慢，立刻送上鞭子。鋒刃捋捋袖子，走到惡來身後。


  惡來驚恐地瞪大眼睛，目光追隨鋒刃的身影移動，這是幹什麼？

  我說錯什麼了？沒有啊！


  鞭子帶著風聲呼嘯而至。


  第一下還握緊拳頭強忍著，第二下已經眼前一片白光，只覺心臟狂跳，全身發冷，不由自主就長跪改跪趴了。惡來雙手支地還不住發抖，可是但凡有一絲力氣，他也不敢直接趴下，只能咬牙死挺。內心驚悚，萬萬不要再打了，我好象要靈魂飛升了。


  飛廉忍不住抬頭，一臉哀求，卻沒敢出聲。他出身奴隸，毒打凌辱，饑寒交迫，什麼沒經過？他兒子一出生就將軍府小衙內，他氣急了教訓兒子是一回事，別人打，他還真心痛。


  鋒刃笑：「我還沒揍過人呢。當初要是抽兒子幾頓，可能就不用……」有說有笑好好的，忽然間喉頭哽住了，他站在那兒，微笑一會兒，扔下鞭子：「來，說正經事，不同你們鬧了。」


  飛廉父子一頭汗啊，我去，你這是同我們鬧呢？好玩吧？可我們不好玩啊。咱能不這麼鬧嗎？


  鋒刃沉默一會兒：「鬼方什麼地方最難攻打？」


  飛廉道：「膚施多山，山上建寨，最是易守難攻。」


  鋒刃道：「難攻，就盡量節省兵力。攻下一兩個山頭，先守住為要。」


  飛廉輕聲：「大帝的意思是……」


  鋒刃道：「歧山一定會出兵的，硬骨頭讓他們啃吧，留著力氣，我們打東夷。」


  飛廉道：「只怕，坐大了歧山，後患無窮。」


  鋒刃淡淡地：「鬼方彪悍難馴，等歧山把鬼方消化了，想必也牽扯不少精力，這樣，我攻打東夷時，至少後方穩定。」


  飛廉問：「大帝可曾同歧山商定鬼方的地盤如何劃分？」


  鋒刃微笑：「我說一人一半。真打的時候，他們可能會覺得佔多少算多少。不過晨光在我們手中。我也想看看，他在他兒子心裡值多大地盤。可不管怎麼樣，我們不能兩線用兵，必得有取捨。既然，大旱與霜寒將至，南邊的地明顯更有價值。」


  飛廉點頭：「大帝所言極是。」


  鋒刃出了會兒神，輕聲：「遇到諸侯盡量退讓，能多謙恭，就多謙恭。我會記著你們的犧牲，不會讓你們白白忍耐。」


  飛廉一愣，長跪而起：「大帝何出此言！飛廉當日，不過是個築路夯泥的奴隸，日夜勞作食不飽腹，被看守毒打欺凌，朝不保夕。大帝救我於絕境中，今日我衣食無憂，大帝准我與貴人同堂議事，飛廉自慚形愧，豈敢再對貴人無禮？大帝恩重如山，飛廉沒齒難忘，我的一切都是大帝給的，不敢言犧牲二字。」


  鋒刃沉默，二叔大哥說的也沒錯，我確實更願意同奴隸共事，他們對我忠誠。我是不是，有點傲慢了？越來越不喜歡同自己身份地位平等的人交往。因為，地位平等的人，會質疑我的決定，反對我的行動，向我爭取自己的權益。


  我是不是真象他們所說的，近小人遠君子，只喜歡甜如密的信賴忠誠與諂媚，厭惡淡如水的質疑批評與對抗？


  飛廉忽然間醒悟：「大帝！惡來所言，是否，是否泄漏出去……」


  鋒刃苦笑：「嗯，而且二叔跑來罵了我一頓。」


  惡來都被這個世界顛覆三觀了：「他們……」後背還痛著，他被親爹看一眼就閉嘴了。我擦！他們說大帝壞話，被告發了，他們的反應居然是跑去罵大帝一頓？我擦！他們把大帝當孫子嗎？


  嗯，這個，基本上三四個封國的諸侯一統一口徑，兵力國力上，大帝就得裝一陣孫子，你這一怒殺了兩個方伯，還能一口氣怒三四次，再殺三四個諸侯？那特么是要開展帝國統一戰嗎？最重要的是，那個時代，道路沒那麼發達，一個王的有效治理範圍就幾百公里，你必須封一個諸侯去對地方進行統一管理，後世那種異地為官三五年換個地方以防地方官發展個人勢力的方法，在鋒刃的時代是行不通的，民不識官，官不識民，在一個四面環繞著異族武裝的地方，那就是弱化本國的軍事政治統治力，給蠻夷嘴裡送肉。


  所以鋒刃能對親叔叔親大哥怎麼樣呢？自然是忍了。


  他忍了，沒把惡來腦袋砍下來，他二叔已經相當不滿了：「奴隸小人，比你尊長重要嗎？他進讒言，誣陷我詆毀我挑撥我們叔侄關係！你不殺他，就是鼓勵以下犯上，敗壞風氣。」


  鋒刃連惡來說的是不是事實都沒敢問，直接抵賴，我啥也沒聽到啊！二叔你聽誰說的，一定是小人說說謊！惡來只是一個奴隸啊！即便他說的一點沒錯，完全是實話，依舊是以下犯上。無論如何都得處罰，鋒刃為了不給即將流血犧牲保家衛國的將軍處罰，只能說謊耍賴。反正二叔也不能把泄密的人供出來，供出來鋒刃就處死他！


  然而，這樣，子干就同這個侄子完全鬧翻了，你特么跟我一點親人的意思也沒有啊！你家狗咬我，你就實說，然後給我說個對不起，我就給你解釋一下，我不是針對你，我依舊支持你，只不過你身邊有傳話的小人。現在這樣子，咱就完全不用談了，好的，你沒聽到，我沒說，媽蛋的，一拍兩散吧！


  飛廉臉都白了：「大帝……」


  鋒刃笑，給惡來一巴掌：「臭小子，就是欠揍。敢說我二叔壞話，我就該把你腦袋砍下來給二叔賠罪。」


  惡來瞪眼：嘎？還有這種操作呢？

  飛廉急得聲音都抖了，卻依舊咬著牙：「大帝，帝國需要諸侯支持，雖然……」哽咽了：「大帝為了帝國，別同諸侯交惡。這事是惡來做錯，臣，願親手誅殺他，向諸侯謝罪。」


  鋒刃搔搔頭，為難地：「我已經同我二叔說沒這回事了。你再去謝罪，不太好吧？」


  飛廉頓時就哭了，以頭叩地，久久不肯起身。


  惡來就獃獃地跪坐在那兒，一時間消化不了這狀況。


  我就聽到別人說大帝壞話，回來告訴大帝一聲，怎麼我爹就要把我腦袋砍下來？

  鋒刃輕嘆：「蠢小子，我本來也是想痛揍這臭小子一頓的，想想我那兩個蠢兒子也是一樣，小孩子嘛。」


  飛廉只哽咽一聲：「多謝大帝。」轉頭看看惡來：「小子，你心裡可能還不知錯。你就記著，大帝為保你一命，得罪四個有封國的諸侯。這恩德你做什麼也還不完了，你只管聽大帝命令，一心一意保護大帝，如果大帝有任何損傷，我絕不饒你！」


  惡來輕聲：「我以性命擔保。誓與大帝共存亡。」


  鋒刃愣一會兒，嗯……我真心愿與小人為伍，怎麼辦？

  半晌，鋒刃輕聲：「你們是帝國棟樑，我不會自毀長城。我會保護你們。會有那麼一天，四海承平，我一定會給你們，平等的身份地位。」


  飛廉微微愣神，這，意思是，要給我們封國嗎？奴隸出身，冊封諸侯，這個難度可是相當的大啊！不過，這事也確實有過，武丁時的伊尹就是奴隸出身。武丁當時為了提拔伊尹真是費了老大力氣，不但裝神弄鬼硬說伊尹是神派來的先知，還把伊尹硬塞到巫師隊伍里做神的代言人，最後伊尹同武丁的兒子太甲不和，廢了太甲，三年後太甲帶兵殺回，伊尹下場如何眾說紛紜。


  飛廉忙道：「臣下豈敢有此非份之想。」


  鋒刃一笑。


  不是，我不是想給你封國，我是想把諸侯都降到臣格。遠大理想，看起來挺難實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