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獻血
鬼妹的雙手都在顫抖。
她本能地逃走了，無法再回去看一眼父親血淋淋殘缺的屍體。
那是她父親啊！曾經抱著她哄她逗她安慰她的最親的人！
斷成兩半的身體，讓她心臟緊抽，讓她胃部疼痛，讓她呼吸困難，她卻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維，那可怕的畫面不斷地閃現，把她擊倒在地。
有人扶起她，她昏昏沉沉倒在床上，喝了點水。她希望自己能昏迷過去，那閃動的畫面卻讓她一次次驚醒，然後吐了。
她忽然縮起身子慘叫起來，象受傷的狼，嚎叫著自己的痛苦。
宮人嚇壞了，商量著是不是應該叫王子來，兩個王子十幾歲，恐怕還不太適合安慰他們的媽媽，然而出大事了，是否應該讓王子們知道呢？
鬼妹忽然驚醒，坐起來：「不，別叫他們，都給我出去！」
孩子！她的孩子們。
她父親死了，戰爭難免，不管輸贏，她都不可能繼續做大帝的正妃了。孩子們呢？不再是嫡長子，還會是儲君嗎？
忽然間，她感覺茫然無措，這個世界不再是從前的樣子，不再是她熟悉她認識的那個世界。她的背後，再沒有一個方國做靠山，她不再是最大方國的公主，她只是一個孤女。
她還有兩個兒子，本應成為大帝的孩子，她無力保護他們了。
怪她父親嗎？她何德何能，一切都是父親給的：生命，地位，權勢。
他死了，她將失去一切。
天塌了般的感覺。
那些幼年時光，他曾待她如珠如寶。
她無所回報，理所當然地享受一切。
沒有感激感動，他是她父親，他為她做什麼，他給她什麼，都是理所應當的。不必感恩，不必回報，稍有遲疑，還可以抱怨哭鬧。
他死了，她才知道，支持她成為天下最尊貴女子的不是別人，是她父親。
那一地的血腥，散落的內臟，她能為他做什麼？她今生今世還能為他做點什麼？
鬼妹進入驚弦的院子，沒人攔她，她仍是後宮之主。
費仲飛廉還在前院候命，鋒刃晨光在前院，剛從更衣室出來，還惺惺相惜地討論如何度過傳說中的天災大劫。
後宮內院有個小門通向驚弦院子的後門，過了後面就是驚弦的寢室。
驚弦連個心腹都沒有，鬼妹直走到門口，她才發覺大難臨頭了。
內心尖叫救命！拚命地命令急救包喚醒聞仲。嘴裡卻不敢出聲，不干我事啊！千萬別沖我來！
鬼妹揮揮手，意思是：滾！
驚弦轉身就跑，跑出門才拚命尖叫一聲：「救命！來人啊！」
鬼妹臉一沉，讓你滾，沒讓你報警。手摸箭筒，抽出一支箭來，回手甩出去，正中驚弦后心。
晨光聽到一聲尖叫，只覺身邊一陣大風卷過，人影一閃，鋒刃已經不見。
速度快如閃電，撲進後院的鋒刃也只看到驚弦身子一震，踉蹌一步，向前撲倒，衣袂飛揚如一隻蝴蝶。總不能讓美女臉著地啊！鋒刃撲上去，一把抱住緩緩軟倒的驚弦。
然後看到屋子裡，暗影中，銀光一閃，僅憑直覺，鋒刃感覺到，那是刀光一閃。
他一鬆手，驚弦倒在地上，鋒刃衝進內室，看到鬼妹從聞仲胸前拔出帶血的刀，鋒刃狂叫一聲，撲過去，鬼妹聽到身後有聲音，反手就是一刀。
刀刃準確地划向鋒刃的喉嚨。
鋒刃只是伸手握住她的手腕，鬼妹忽然間發現她平時竟然能打到鋒刃的臉是一件多麼奇怪的事，那隻手準確有力毫不費勁地抓住她的手腕，她的手腕就象被鐵鉗子夾住一樣，劇痛讓她鬆開手，刀子落地，她整個人也被扔飛出去。
鋒刃始終沒有看她一眼：「聞仲！」
聞仲終於還是被強行喚醒了，一睜眼就看到刀子刺入胸口，以他那強大的反應能力，也只能微微側下身，沒有時間躲開刀子了。不過，他還活著。
急救包有點瘋狂，「嗚嗚」報警，血壓心跳……
然後一掃描，叫得更慘烈了：外傷！嚴重外傷！心肺俱傷！嚴重失血！
這是幹嘛？一天要受幾次重傷啊？急救包叫了兩聲之後，一道藍光衝天而起。原來急救包攜帶的血漿不夠用了，聞仲失血太多，需要補充大量體液和紅細胞。急救包只是核桃大的小球，不可能攜帶那麼多，頂多帶夠血小板對付一般失血。它只能緊急呼叫治療儀媽媽，快來救命啊！我支持不住了！
鋒刃急叫：「聞仲！聞仲！」
聞仲輕聲：「別急，外傷，只要沒死，就死不了。」通常就算死了，也一樣救活，如果大治療儀在，即便一刀中心臟上了，也一樣可以立刻啟動體外循環，然後修復受損心臟。
急救包見聞仲清醒，立刻哀叫：「失血過多，儲備血漿不足，只能現場組織獻血。」
鋒刃立刻問：「什麼叫獻血？要宰兩個奴隸取血嗎？」
聞仲看看他，沒出聲，嗯，啊，這個……
急救包見有人出聲，而且提到獻血，立刻自動發問：「你是否同意獻血。」
鋒刃道：「同意。」回頭叫飛廉：「弄兩個奴隸來！」忽覺耳垂一痛：「哎喲……」什麼東西扎我？
急救包已經自動采血完畢，兩秒鐘時間就給出結論：「血型匹配。建議輸血四百毫升。」
鋒刃摸著自己耳朵：「什麼？」
急救包聲音溫柔地：「請伸出左手，平放在桌上，握緊拳頭……」
鋒刃獃獃地，指著急救包：「它說什麼？它這意思是要抽我的血？」啊？我是大帝，它居然敢要求抽光我的血？
聞仲窘了：「停止，重新匹配血漿。」聞仲一聽說要獻血，立刻就明白，這宮中，肯定同他血型相符的，就是鋒刃，他可不好意思提這要求。
急救包再次「嗚嗚」報警：「失血過多，必須立刻補充血液。您的血型稀有，很難再次匹配，強烈建議使用目前現有的獻血者。否則，可能導致死亡。」
鋒刃大驚，這，我不願意啊！我還沒活夠呢！
憑啥啊？
聞仲輕聲：「再驗……」聲音忽然低微……
鋒刃咬咬牙，捋起袖子放桌上，握緊拳頭，一邊同急救包商量：「能不能抽一半換人啊？」
急救包溫柔地：「只要找到匹配血漿，可以更換獻血者。」
鋒刃揮揮手：「快！你們也過來查一下，馬上找人來，所有侍衛都過來驗血！」
快點，別讓它把我的血抽光了！
飛廉與惡來已經上前抓住鬼妹，鬼妹也不反抗，該做的，她都做完了。再給鋒刃一刀，她也下不去手。
飛廉上前問一聲：「大帝……」
鋒刃移開目光，揮揮手：「帶下去看押。」然後：「先驗血，快！」
人來人往。
驚弦倒在地上，默默地想：我猜，在男主眼裡我肯定不是女主吧？
只得弱弱地叫一聲：「救命！」
費仲在邊上終於發現大帝的小寵妃倒在地上呢，忙過來扶起：「大帝，驚弦受了傷！」
鋒刃這才想起來：「快抬進來！」
叫急救包：「你驗到血沒？給驚弦也看一下，嚴重不？」
空氣中，無數銀色小塵埃正飛來飛去地采血。急救包一頭伸出個銀尖從鋒刃血管中抽血，另一頭刺進聞仲血管中，正在輸血。百忙中還射出道藍光掃描驚弦：「外傷，鐵器從背心扎入，穿過椎管，部分脊髓受傷，導致運動功能受損。箭尖離心臟部分還有幾毫米的距離，但因緊鄰著胸主動脈，輕易拔箭易造成大出血。建議等待治療儀到達后救治。」
驚弦倒吸一口氣，好想哭泣，如果沒有治療儀，基本上她就死定了，最好的結果也是癱了。關她什麼事啊！她只嚇得受不了，喊了聲救命！這個鬼妹真是該死！
鋒刃關心一句：「驚弦沒有生命危險吧？」
急救包安慰：「治療儀很快會到達，只要不拔出箭頭，她不會有生命危險。」
鋒刃問：「痛不痛？」
驚弦道：「還好。」
急救包回答：「已注射局麻，不會感到疼痛。」
鋒刃伸手摸摸聞仲的手：「冰涼，他沒事吧？」
急救包溫柔地回答：「血壓五十，心跳九十，病人目前情況穩定。」
沉默一會兒，鋒刃不安地：「還沒查到別的合適的人嗎？」
急救包回答：「目前尚未查到匹配血型。」
鋒刃緊張了：「沒查到，就不能換人是吧？」
急救包回答：「血型不符，不能輸血。」
鋒刃問：「抽了多少了？我，覺得……我是不是快死了？」
急救包閃動幾下，可能是檢查了一下鋒刃的生理指標：「已輸血二百毫升，您的生理指標正常，健康狀況良好。」
鋒刃喃喃：「我覺得，頭暈。是不是，血要抽幹了？」
急救包以無比的機器的耐心回答：「已抽血二百毫升，不到體內血液總量的5％，不會對血壓有影響，您感覺頭暈可能是情緒緊張引起的。」
已經被半麻的驚弦這下子忍也忍不住地笑出來。
鋒刃氣結：「你笑個屁啊？這玩意在說什麼鬼話？」
驚弦笑得：「它說，抽這麼點血對你一點影響也沒有，你頭暈，那是嚇的！哈哈哈……」這個傻叉凡人，不但冷血，無知，還膽小如鼠！虧我以前還覺得他挺不錯的。
鋒刃憤怒：「笑，笑你媽個腿，找不到合適的血，就不能換人，這很好笑嗎？我還不想死啊！」
驚弦這下子要笑斷氣了：「啊啊！你竟然以為會死！你竟然真以為會死！你可笑死我了！」
鋒刃呆了一下：「嗯，要是找不到別人，我不會死嗎？」
驚弦笑：「幹嘛要死啊？抽到八百你覺得受不了，你不抽了不就得了。」
鋒刃問：「那麼，聞仲呢？」
驚弦驚了：「難道你怕他死，打算抽幹了血救他？」
鋒刃喃喃：「我當然不想死……可是！」
驚弦愣了一會兒：「可是？」這有啥可是的啊！誰還能捨出命來救誰啊，你們又不是生死戀人。
鋒刃看一眼聞仲，可是，我猜這傢伙願意抽幹了血救我的，所以，雖然我不願意，但是我沒法說不。
聞仲緩緩把頭側向另一邊，不願讓人看到，他眼角一滴淚。也許是身體受創，靈魂脆弱，也許是失血過多情緒不穩。蠢孩子，你是天下之主，居然為個臣屬願意捨命相救。
此時一隻大個橄欖球樣的東西猛飛過來，懸停在半空。
急救包發出一聲類似歡呼的聲音，藍光將大球小球連接起來，幾波藍光之後，數據交換完畢。
急救包收回輸血的針頭，治療儀接手：「分離機已準備好了，需要血漿做為合成原料。有無自願獻血者？」
鋒刃哀叫一聲：「還要獻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