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腹內乾坤
好在他快要被嚇死時，心跳血壓腦電波統統超標了。計算機得到警報，小主人已經嚇暈，即時紅燈閃兩下，接過緊急處理權。召喚摔飛了的風火輪，自動導航躲避舌頭的實力輾壓。
如果不是素霓常年長在樹上，此時此刻在颶風中根本不可能在濕滑的風火輪上站穩。虧了他多年的平衡訓練再加上浮板對重心移動的敏感度極高，他還歪歪斜斜站在浮板上，然而那條無比巨大的舌頭卻無比迅速地靠近過來，就這麼一瞬間，素霓搖搖晃晃伸出的手已經觸到巨舌的圓石一樣的表面。然後石縫間的口水與海水瀑布一般衝下來，沖得素霓差點窒息，更可怕的是，素霓感覺到這條舌頭在不斷抬高，而他的頭已經頂到大魚的上顎。
上顎是軟的，有多軟呢，就象二百層牛皮疊在一起那麼軟吧，它肯定是軟的，但是素霓肯定比它更軟，巨大的舌頭就象一座大山壓下來，後背是二百層牛皮，想象下你躺在二百層的牛皮上，山一樣的壓路機壓過，後果是啥？無非是死得很均勻……
驚恐中素霓摸到自己的火尖槍按鈕，他也想起來自己的寶貝槍的功能了，一按按鈕，一道火線猛射出去，先是水汽瀰漫，如蒸鍋一般，接著一股燒焦羽毛的味道，然後只聽「噗」的一聲，一塊圓石炸裂。炸裂的碎肉與血漿激了素霓一身，素霓痛叫著閃到一邊亂蹦，好在此時依舊有不少海水與口水亂濺，素霓身上只被燙了幾個泡，巨大的舌頭已經停下。
就象一座山停在面前。
素霓轉身就逃，跑得象一支箭一樣快。
舌頭不過停頓了半秒就再次試著動了動，此時此刻，每秒數百米的素霓已經跑到了舌根處，計算機溫柔地提醒：「不要觸碰任何部位，以免引起吞咽反應。」
素霓這回可聽話了，然而並沒什麼用。
因為舌頭隆起一座山樣高，山上的海水口水，把無數的小魚小蝦沖了下來，素霓飛得很高，腳下是滾滾的洪水外加泥石流狀的食物。
咽喉部位已經被流石流擋住，正常來說，馬上就會有一個吞咽動作出現：舌頭繼續把食物往喉嚨里推，喉部先擴張再收縮，把所有食物擠進食道。
當然，第一個胃室還不錯，鹽酸不太濃，第二個胃室也能活，第三個胃室是鹽酸濃湯。至於有沒有空氣，這不好說，大約是有的，適不適合人類呼吸，就更不好說了。
計算機指揮風火輪迅速一個大迴轉，回到上顎部位。
大魚的上顎並不是光滑平面，就象正常的山洞一樣，有起伏不平，有裂縫，因為大魚太大，裂縫相應的也足有一米深。
計算機急促地命令：「躺下。」
素霓納悶，啥？我躺哪兒啊？然而因為這場變故，他同計算機結下了深厚的戰鬥友誼，當即整個身體就平摔下去。兩隻風火輪，一隻頂住胸，一隻頂住小腿。然後穩穩托著素霓，把素霓整個鑲進裂縫裡。
素霓心說這平板姿勢我可支撐不了多久啊！
計算機再次吩咐：「用槍把自己固定！」
素霓瞪眼，咋固定？把我釘山洞上乎？不過他還是一個有著豐富野外生存經驗的野人，立刻就把槍兩枝，裂縫左邊釘一支，右邊釘一支。槍有一米長，裂縫開口也有一米寬的樣子，兩支槍扎在裂縫的兩壁上，正好把素霓擋在裂縫裡。
剛釘完，素霓只覺得一陣大風過，腥臭味，然後整個人就被魚蝦泥石流給淹沒了。
無法呼吸，不敢動彈，無數的鱗片魚骨在素霓身上劃過，痛如凌遲。
計算機依舊淡定地：「屏住呼吸，平穩情緒，很快會過去。」
大魚吞咽慢點，大約也就半分鐘，泥石流過去了。
素霓喘息外加哽咽，我想回家……
不要廢話，計算機指示：「拔槍，逃。」
素霓以最快速度拔出槍，從平躺狀態變成直立，微光之下，看到自己身上衣衫破碎，血跡斑斑，不過，此時也顧不上皮外傷了。
大魚的喉嚨依然如黑洞一樣，有一股吸力在，大風推著素霓往咽喉部走。素霓的內心是顫抖的……
其實大魚的內心也是顫抖的，怎麼回事呢，吃的東西有啥子不對？為啥我覺得舌頭被划傷了？我咽下唾沫舌頭象被針扎了一樣？咋回事呢？難道我不小心吞了條鯨魚？沒感覺啊……
好消息就是大魚的鼻腔構造還是相對比較簡單的，如果它的鼻子跟人的一樣，那基本上素霓就象細菌進了迷宮一樣……
那大約是一個直徑十米的筆直通道，激光掃描之後，計算機給出一個立體圖，素霓很驚詫：「出口呢！這上面是堵死的！」
計算機報告：「鯤鵬在水中時，鼻孔是密閉的，不然會進水。」
素霓氣得：「是是，我同意他密閉是有必要的，但是我們怎麼出去？」
計算機回答：「等它浮出海面，呼吸空氣時。」
素霓想了想：「對。那它多久浮出海面？哎？我怎麼沒聽說過魚要浮出海面呼吸呢？」
計算機回答：「通常大約幾個小時就會呼吸一次。鯤鵬不是魚，是哺乳動物。你沒聽說過，是因為你和你接觸過的人，都缺少對科學知識的認識與學習。」
素霓默默地看了自己那個誠實的手環一會兒，忍了。
它這麼耿直，它也不是故意的。
好吧，幾個小時，我們大不了就等唄！
直線飛升的感覺還不錯。
手環的微光之下，鯤鵬的鼻腔看起來挺藝術的。到處是流線形的突起，看起來象極簡藝術風格的雕刻，粉色的，而且不象舌頭那麼粗糙，是光滑的粉色，好象還微微閃光，看起來跟粉色的肉凍一樣。
素霓滿以為這下子肯定得等上幾個小時，沒想到還沒等他飛到頂，最頂上那個抽搐的菊花樣的孔居然露出一絲微光！
素霓大喜，計算機提醒：「小心水流……」
素霓根本沒聽懂，瀑布般的海水已經沖了下來，把素霓直衝了個跟頭，整個人直接從風火輪上掉下來了。好在腳上的自動定位開著，風火輪衝過來托他的腳，剛站住，水流再次衝下來，又掉下去了。
大魚的鼻孔本來就挺大，十來米的直徑，好幾間房子那麼大，這鼻孔剛打開，幾間房子的水從不太大的孔衝下來，那個衝激力是相當的強，而素霓被衝下來是直線下掉，風火輪托起他，他就沒站穩，加上水流的衝激就更站不穩了。不過好歹，他是半路被擋了兩三次，而不是直接落地的，所以，那個加速度還不是特別大，就在即將落地的一剎那，一股極其強勁的妖風拔地而起。
沒錯，大魚吸氣之前，先要把原來的氣體呼出去，千米大魚，百米大肺，那個力道絕對比現代人給飛機測試的風洞還強勁。素霓不等落地，已經騰空而起來，而衝下來的海水，也被這妖風狂卷而起。
素霓最痛苦的感覺就是我無法呼吸！外面風速太大時，不但沒辦法把空氣吸進肺里，連肺子里的空氣都要被吸出去的感覺。人肺的力量根本沒法同大魚的肺相抗衡啊！第二個感覺就是好痛，風夾著雨點子抽在身上好痛，傷口遇到海水好痛，打著滾地往上飛時四肢就象被一隻無形的巨手捏來捏去地往上扔。
就在素霓覺得自己快要死的時候，眼前一片光亮！他看到了夕陽！火紅的夕陽原來這麼亮！藍天與滿天雲霞真是太美了！
可是……
素霓扭頭一看，我的媽啊！我離地——不是，離大魚的腦袋好象足有一座小山那麼遠！
素霓狂吸一口氣，狂叫：「風火輪！」
不好意思，風火輪比他密度大，受力面積小，無論如何也趕不上他飛行的速度。
素霓慘叫，天啊，我這回真要摔死了！功敗垂成，出身未捷身先死！最重要的是，我要是不追鳥就沒這事了！我再也不貪玩了，祖先爺爺救我！
慘叫的功夫，他就摔到底了。
他只覺得後背一震，應該被立刻震碎了五臟六腑，奇怪的是地面是軟的，不可能啊，大魚的舌頭都石化了，後背咋可能是軟的呢？
軟的，他還在往下沉，一直往下沉，沉得越來越慢，然後停住了。
素霓愣了愣，不痛。
我是木了嗎？
抬手，手在，還能動，抬腿，腿也好好的，我的天啊媽啊！奇迹出現了！我活著啊！
素霓划動四肢讓自己勉強直立起來，微微覺得有點憋得慌，往上一看，頭頂一個洞，那就是他掉下砸的洞，那個洞正慢慢合攏。四周一看，全是透明的肉凍一樣的東西，往下一看，離魚頭好象還有一二米的距離。
素霓勉強找了個距離短點的方向，拚命往外游。不開玩笑，頭頂那個洞合上，他就沒多少空氣了。沒摔死，要是悶死在這裡，那得有多冤。
素霓費力地半游泳半趟泥的姿勢前進，最近的地方好象也有二三十米，這肉凍里游泳速度快不了。他得先在腦部弄出個小空間，讓空氣過來，不然他就憋死了，就這樣，也越走氣泡越小了。到最後肉凍整個糊住他的臉，已經沒有空氣了，也就沒有氣泡了。好在，這時，他的腳也著地了。腳一著地，速度就快了，餘下那十米，以毫秒計就跑出來了。
素霓摔倒在地，先抹一把臉，吐一口肉凍，喘息。
呼，脫險了！
就在這時，手環上的通訊響了，不用經允許，葉青玄那張狂怒的臉就冒出來：「素霓！你跑到哪兒去了！」然後呆住。
葉青玄上上下下地看素霓，然後回頭看看四周：「這是什麼地方？你身上沾的什麼？」
素霓一抬頭看到葉青玄，頓時千般委屈萬種辛酸都湧上心頭：「我不知道……嚶嚶。」
葉青玄再看素霓身上：「血？別哭，怎麼了？怎麼了？」
計算機聽到素霓說不知道，立刻接過回答的任務：「這是北冥基地的食品加工廠。我們現在站在鯤鵬的身上，頭部鼻孔部位。素霓身上沾的是鯤鵬的鼻腔分泌物。」
葉青玄的臉抽了抽。
素霓愣一下：「什麼？分泌物？」
計算機找了一下：「凡人的話，叫鼻涕。」
素霓正舔著嘴邊的肉凍呢，啥叫分泌物？這玩意味道怪怪的，有點象生雞蛋。聽完計算機的解釋，直接就吐了……
葉青玄默默地扭開頭，目光躲開邊上那小山般的一灘鼻涕，仰望星空去了。
計算機再次發出標準而溫柔的提示：「已經到達北冥基地，本次導航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