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無賴的玩笑
“你說，金色光輝，莊園嗎？”
??古魯姆的眼神從傑瑞身上移開，略微抬起，望著天花板，慢條斯理地說著。這模樣看不出是在認真思考，還是根本沒聽。
??總之，他晃來晃去的眼睛，最後還是看向傑瑞了。
??“嗯，我聽說過，朋友，是個養雞場？還是養牛場來著？可我既不買地，也不炒房，這些跟我有什麽關係呢？”
??事到如今居然還裝蒜。傑瑞心裏被火氣撞了一下，他多吸了一口氣，壓下情緒。
??“那或許我該叫你‘加茹爾·雷’，這會不會讓你的記憶恢複一些？”
??古魯姆的臉像是怔了一下，小眼睛快速轉了兩圈。
??“啊，我想起來了，是給黑荊棘家提供蜂蜜的那個吧？對對對，就是那個。”
??他像是個沉浸在自己演技裏的專業演員。傑瑞的火氣又添了幾分，這次他動了動身子。
??“少扯皮，古魯姆。老大不認為你有那個本事敢買下金色光輝，是誰指使的？”
??應該是察覺到了傑瑞的怒意，古魯埃連忙賠笑，雖然傑瑞看不清這笑容。
??“冷靜，小兄弟，有話好說嘛。要不，你先來一杯熱火葡萄酒？這可是獨孤城特產，很好喝的。”
??古魯姆的話倒是提醒了傑瑞，當然不是提醒他喝酒。沒錯，冷靜，自己沒必要被對方帶節奏。隻需放平心情，看他演就是了。
??反正他最後還是要說出來。
??傑瑞板起臉，一言不發。看到他這冷淡的態度，古魯姆有些自嘲地搖搖頭。
??“好吧，看你也趕時間，咱們就直說了吧。”
??這可出乎傑瑞意料了，他還以為古魯姆會繼續胡攪蠻纏一會兒呢。
??嗬，看來再頑固的雜種，在公會的威壓麵前，也不過如此。
??“我在聽。”
??“那你聽好了。”
??古魯姆沉默片刻，像是在組織語言。店裏嘈雜的人聲湧了過來，傑瑞把椅子搬近些，生怕漏掉一個字。
??“是一個叫奧妮安的女人，她叫我代替她跟阿林格斯做這筆買賣。”
??傑瑞抻著脖子等下文，古魯姆卻不說了。
??“就這？”
??“就這。”
??“身份呢？目的呢？她沒說為什麽要這麽做嗎？”
??古魯姆擺起細長的手，頭也搖個不停。
??“小兄弟，你看來入行太淺啊。幹咱們這行的，錢是第一位，難道你會揪著委托人，問這問那嗎？而且我跟她，就見過兩回麵，看她總是很憤怒的樣子，估計是個跟公會有仇的人。這，也沒什麽稀奇的吧？”
??傑瑞一琢磨，好像，有點道理。
??“那你應該知道，這麽做會激怒瑪雯。”
??“唉，我也是被逼無奈啊。”古魯姆拍著腿，顯出很懊悔的樣子，“她威脅我這麽幹。而且你知道，我不算公會的人，瑪雯那邊什麽情況，我也不太清楚。”
??說著，他掏出一個小錢袋，晃得嘩啦啦響，遞給傑瑞。傑瑞急忙按住他的手。
??“這什麽意思？”
??“別多想嘛，”古魯姆笑嘻嘻地說，“我這算是一次延長性命的投資。還煩勞小兄弟替我在墨瑟麵前美言幾句，這次的確是我有些見錢眼開了。”
??他又把錢袋往傑瑞手裏塞，塞了幾次。傑瑞一想，收錢也不妨礙自己報告實情，便收下了。
??“好吧，但記住你欠我一次。”
??“當然當然，慢走啊，小兄弟。”
??這回傑瑞看清古魯姆應該是在笑了，長嘴小幅度地一張一合，舌頭也隱約可見，結合他說的話，這大概就是在笑。
??有夠惡心的。直到走出旅店，傑瑞還是忘不了那張臉，真想胖揍那條蜥蜴。好在任務完成了。
??“奧妮安……”
??邊叨咕著這個陌生的名字，傑瑞邊在路上走著，走得心不在焉。路人都紛紛避開他。
??然後，他突然站住。這個急刹車，讓一個抱著衣服的高精靈女人撞上了他，衣服也差點脫手。
??“小心點！”
??她嗬斥著，傑瑞卻無動於衷，她隻好嘀咕幾句走開了。
??“不對啊……”
??傑瑞也嘀咕著，他越想越不對勁。越想，越覺得古魯姆的話，有問題。
??的確，公會與人結仇是常事，有人尋仇也合理。但這個人能準確地找到古魯姆，通過他來針對公會，就不太正常。
??那蜥蜴隻和公會有貨物往來，除非他是個管不住嘴的家夥，到處吹噓自己有公會撐腰。否則，外人怎麽會知道他和公會的關係，還能利用這層關係呢？
??這種事要是誰都能知道了，東帝國公司不早把他送上斷頭台？
??答案恐怕是，那個叫奧妮安的女人，還有特殊身份，估計連名字都是瞎編的。
??傑瑞懊惱地一拍腦門，轉身就跑。
??*****
??等傑瑞跑回眨眼雪鼠旅店的時候，古魯姆已經快要出城了。他甚至還看到傑瑞和“錦衣”服裝店的塔瑞撞在一起，還在傻乎乎地琢磨事情。
??看來，和那女人說的一樣。公會的確每況愈下，居然派這麽個毛頭小子來對付自己。
??他確實向傑瑞隱瞞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可沒辦法。這事讓墨瑟知道，自己八成就死了。他也後悔接了這筆生意，但木已成舟。所以他隻能徹底藏住那女人的身份。
??然後，期待她能如願以償。
??至於現在，還是先躲起來。那小子早晚會回過味，而且衝他那傻樣，公會說不定還有其他人來。等避過這個風頭，或許該考慮換個工作了。
??古魯姆穿過城門，混進來往的人群，加快腳步。他要回倉庫去，那裏禁止外人進入，又有公司保安把守，很安全。
??隻是他沒想到，就如他看到傑瑞一樣，也有人看到了他。
??“終於出來了。”
??立在馬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戴爾文一眼就捕捉到了古魯姆。其實獨孤城的亞龍人不止古魯姆一個，他們這個種族的相貌讓外人很頭疼，大多數人隻能靠犄角，鱗片顏色等明顯特征來大致分辨。
??而戴爾文能準確分辨亞龍人的相貌，這也是墨瑟堅持要派他來的原因之一。
??馬廄這個位置，是從城裏前往港口的必經之處。戴爾文當然不指望傑瑞能套出古魯姆的話，隻要能來個打草驚蛇，讓古魯姆出城就行。
??他打算采取點暴力手段，而這些手段不適合人多的時候用。
??“好了維皮爾，我去一趟。等那小子回來，你們就順著路找我。”
??“小心點。”維皮爾說。
??戴爾文戴上一頂帽子，走出馬廄的棚子，很自然地融入人群，跟在古魯姆的後麵。
??他與對方保持了大約十米的距離，目光穿過人群的空隙，像鉤子一樣鉤住古魯姆。當古魯姆東張西望的時候，他便巧妙地把臉或者半個身子藏在人後。
??保持這個節奏，就不會被古魯姆發現。
??但是。
??“唔？”
??戴爾文忽然感受到了異樣的目光。他不止是盯著古魯姆，也會不時地環顧四周。那些路人如果和他四目相對，眼睛會自然地看向別處。但如果是些心懷不軌的人，他們的眼睛會轉得比較生硬。
??現在，至少有三個符合這一條的人，包圍了戴爾文。
??這是古魯姆的人嗎？可能性不大，如果他如此戒備，那幹脆繼續躲在城裏好了，沒必要露頭。
??瞬間，戴爾文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自己說不定和薇克思一樣，被不明身份的人盯上了。
??再這樣下去，弄出動靜，被古魯姆察覺，逃走，那恐怕很難再找到他。沒錯，必須追，戴爾文瞬間做出了判斷。
??忽然，其中一個人加速靠近，連擠過幾個人，手摸向衣服裏。他顯眼的動作引起了戴爾文的注意，戴爾文趕緊側過身麵對他。
??然而這時，又有一個人從背後靠上來。衣袖裏掉出小匕首，剛接住，就捅向了戴爾文。
??戴爾文的位置不好，隻能繃緊胳膊，硬接了這一下！
??“殺人啦！”
??有路人眼看著戴爾文被匕首刺中，大叫起來。這一喊，其他人也都驚慌地散開了，當然，古魯姆也聽到了聲音，直接跑了起來。
??隻有那三個殺手，還圍著戴爾文。自己被包圍，又驚了古魯姆，狀況遭透了。
??“我說，你們多少照顧一下我這老頭子啊。”
??戴爾文苦笑著拔出匕首。眼前這三位，一看就是專業的。他們毫無退意，即使有路人去喊了衛兵。動起手來更是毫不含糊。
??三人的匕首組成密不透風的攻勢，胳膊有傷的戴爾文，很快就沒了招架之力。
??“叔！”
??眼看戴爾文要掛，伴隨著急促的馬蹄聲，傑瑞和維皮爾各騎一匹馬，及時趕來。他們也看到人群有騷動，猜測是戴爾文遇到了狀況，便馬上過來了。
??“小子，幫我收拾這些家夥！快腿，你去追那蜥蜴！”
??維皮爾騎著馬，直接衝了過去。傑瑞則一邊勒住韁繩，一邊縱身躍下，來了個華麗的飛踢，把其中一個襲擊者當場踢翻。
??“哎呀！”
??可惜這一腳把自己的平衡也踢沒了，他就這樣順勢躺倒在地。
??又一個襲擊者衝過來，但他們的武器隻有匕首，對付站著的人可以，對付躺著的人就有點不夠長。那襲擊者想踩住傑瑞再弄死他，傑瑞來不及起身，隻能在地上不停地骨碌躲閃。
??被踢倒的襲擊者也站起來了，跟同伴一起要抓住傑瑞。傑瑞卻像個皮球一樣滾來滾去，叫兩人無從下手。
??場麵一時變得奇怪起來。
??“啊！”
??身後一聲尖叫，提醒了兩個襲擊者。他們這才發現，剩下的同伴已經和傑瑞一樣躺在地上，但，不會再動了。
??戴爾文甩了甩匕首上的血，扭扭脖子，用慵懶的聲音說道。
??“好了，小混混們，該教你們如何尊敬老人了。”
??*****
??當衛兵們趕到場時，傑瑞和戴爾文剛剛幹掉襲擊者，上馬逃走。
??他們很快看到了維皮爾，以及被捆成一條，搭在馬上的古魯姆。三人一口氣逃出去很遠，確定衛兵們不會追上，才慢慢停下。
??戴爾文跳下馬，狠狠地拽下古魯姆，任其摔在地上，接著一腳踩住。
??“行啊，古魯姆，公會不跟你計較，你倒是長了能耐，敢下死手了？”
??古魯姆拚命地搖頭，事實上他被捆得結結實實，也隻能搖頭。
??“冷靜，戴爾文，我不知道是誰襲擊你！真不知道！我怎麽可能跟公會結怨？那不是找死嗎？”
??“你以為這次你簍子捅得還小嗎？說，誰給你錢去買金色光輝的？”
??“我，真不能……”
??哢——
??戴爾文那還沾著血的匕首被他插到地上，擦著古魯姆的臉。再歪一分，就要有鱗片被剁下來了。
??這絕對是古魯姆這輩子離死亡最近的一次，他張著的長嘴隻顧喘氣，綠豆眼睛也瞪得和人眼差不多了。
??“戴爾文，你不會，要殺我吧？你可知道的……”
??“別人也許沒那個膽子，但我不一樣，”戴爾文更用力踩下去，“要是一把劍壞得不能用了，比起花大價錢去修，我寧可把它熔了做新的！”
??他從地上拔起匕首，讓它懸在古魯姆麵前。
??“你應該知道，公會裏隻要不涉及組織問題，我和布林喬夫都可以先斬後奏。所以，不要考驗我的耐心！”
??傑瑞在一旁看著，看得那叫一個解氣，又有些意外。他還沒見戴爾文如此憤怒過。
??在這憤怒麵前，古魯姆終於屈服了。
??“我，我知道了，是，是……”
??他深呼吸，說出那個憋在心裏的名字。
??“……是卡莉亞。”
??戴爾文愣住了，愣得一動不動。連維皮爾也是一臉的驚訝，仿佛聽到了不可能的事。
??隻有傑瑞啥也不知道地問著古魯姆。
??“那你說的奧妮安，是她的假名？”
??“不，那是另一個人，”古魯姆說，又很詫異地反問傑瑞，“墨瑟沒跟你提過卡莉亞？”
??“沒有，她是誰？”
??“她曾是公會的人……”
??回答傑瑞的，是戴爾文。傑瑞看到那個一向從容的叔，竟然露出了堪比墨瑟的嚴肅神情，說出令自己這個新人也無比震驚的話。
??“……25年前，殺害了前任公會大師加盧斯的凶手。”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