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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梁變

  “主君,奴才服侍主君更衣回宮?”門外響起餺飥的聲音,想是他聽見殿內動靜不對,方才出聲問詢。


  ??不能讓人看見我們君臣這副樣子!我立即揚聲道:“在外候著。”


  ??餺飥的介入讓我逐漸冷靜,我放開管鎏:“好,好!管公子終於肯露出一點真麵目了!你放心,隻要你服從朕所有的命令,便無人可以撼動你戶部尚書的權位。”


  ??我言外的威脅之意滿滿,管鎏卻似沒聽懂,隻雙手交疊於身前平靜地叩下頭去:“謝陛下。”


  ??“眼下就有一事,便是朝會上已經提過的,今年朕的生辰與往年不同,因為要慶賀朕親政一年,朕打算普天同慶!所以在乾和節慶典時,朕要為百官加薪俸、為百姓減稅賦。尚書須知斯事體大,不得延誤!”


  ??管鎏麵無表情:“就算陛下不提,臣也正打算為此事請旨。”


  ??我“嗯”一聲,冷冷道:“奉勸尚書一語,把你那點子精明算計用在對朕有用的地方上,否則朕一定讓你死得很難看!”


  ??“如此,臣先提前謝過陛下,來日賞賜臣一個好看些的死法。”管鎏語含嘲諷,不待我發作便即躬身道:“陛下若無旁的諭旨,臣管鎏告退。”


  ??我不再理會他,低下頭看著掌心鴿子蛋大的金錁子出神,物盡其用麽?我究竟該怎樣做,才算不辜負管公子的機關算盡!

  ??“主君?主君!”


  ??耳畔傳來餺飥的聲音,我回神,下意識收緊手指:“何事?”


  ??“管尚書適才出去時臉色極差,奴才怕出事,命兩個小內侍將他送出行宮,直交到管府家人手裏才回來。”


  ??我點點頭,算是知道了。


  ??餺飥走上前,動手替我解袞冕的纓帶,壓低聲音道:“皇上,石頭城內似有不妥。”


  ??這本就在我意料之中,我點點頭,示意他說下去。


  ??餺飥手上動作不停,語速卻慢下來:“梁皇傷病不起,竟陵王依前監國,十日前因懿肅藺太後禮佛時扭傷了腰,竟陵王便攜側妃進宮侍疾,誰知就此長住內宮了!而且從那之後,竟陵王以侍疾為由,也不再早朝。”


  ??“住進內宮?不再早朝?”我覺得哪裏不對。


  ??“是,皇宮倒還安寧,可石頭城中百姓都在街談巷議一事——說是南梁先皇原是要立同為嫡子的竟陵王為儲,但礙於廢長立幼大不祥的說法,當今的梁皇才得以繼位。”


  ??說到這裏餺飥停了下,語速陡然加快:“主君!竟陵王如此囂張,怕是梁皇已凶多吉少,遣嫁郡主毫無意義!臣鬥膽求皇上……”


  ??“石頭城的守衛、兵備,可有異常?”


  ??餺飥正說的話被我打斷,想了想方回道:“南梁的規矩是每年春夏之際換防京畿與地方的守備,不過梁皇一向疏於政務,事實上已有四年不曾換過——今年倒是準時,由鷹揚都帥藺非然親自節製,調撥京畿守備,正常得都要不似南梁的一貫風格了!”


  ??“如此,則竟陵王危矣!”我做下論斷的同時感到欷歔。


  ??“啊?怎麽會?皇上為何這樣說?”


  ??我看看一臉費解的餺飥,極輕巧道:“很簡單,南梁的調|兵|權在樞密使梁譽手裏,而梁譽還在出使中,你說會是什麽人下的調兵令?”


  ??餺飥張張嘴,我起身向螺鈿書架走去:“南梁四年不換兵備,也就意味著守衛石頭城的將帥們已被籠絡且效忠於竟陵王父子。而今驟然換防,竟陵王卻身在宮中不曾露麵,可見他已被梁皇控製,失去自由!”


  ??——到任何時候,皇宮都是皇帝的營盤!

  ??“城中百姓巷議先皇建儲,或許是竟陵王被囚前的造勢,又或許是梁皇在胞弟不臣之心罪狀上加重的一筆墨痕——至於藺非然,多半已背叛了他的親姑母藺太後,改投梁皇去了。”


  ??我從書架上找出一卷繪製在厚帛上的《夏梁堪輿圖》,餺飥幫我一起將輿圖掛在了圖架上。


  ??“果如皇上所言,那梁譽回國便是自投羅網,郡主小小年紀……”


  ??我站在輿圖前,冷冷瞥向餺飥,他自知失言,忙低頭噤聲。


  ??“放心!”我鄭重道,“梁皇的新冊的薑貴人必可安然嫁去石頭城,而梁譽……必須死!”


  ??其實從我的私心,我更願意看到梁皇勝出。竟陵王梁大業風神俊逸,立於人前不費一言一行便可使萬眾傾倒。而梁譽更是頭腦清醒、銳意進取,來日若得機會龍翔九天,必將覬覦我大夏河山,不如及早除之。


  ??我視線在輿圖上逡巡:“一旦石頭城的換防完結,梁皇怕是就要宣告竟陵王罪狀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竟陵王在朝經營多年,定會有死忠之士冒死逃出保護梁譽,以圖東山再起。眼下絕不能讓梁譽脫離朕的掌控,所以……就在這裏!”


  ??我虛指向輿圖中一座城池。


  ??“許昌城?!那不正是……”


  ??“不錯!城內有座朱門大邸。”我負手而立,“依南梁向禮部申報的迎親往返路線,使團將經過許昌西郊。到時隻要梁譽遭南梁刺客行刺,不得已被逼入許昌城中,朱門大邸自會施以援手。”


  ??朱門大邸是先帝為嘉獎郭淩雲之母衛國夫人高義,撥付內帑用來安置郭門女眷的所在。梁譽在邸中耽上三五日,也就足夠石頭城變故傳到他耳中了。


  ??餺飥隨即會意:“主君放心,奴才會安排好一切。”


  ??我緊握住馬蹄金的手掌被硌得生疼,心中已是有了算計。


  ??駝羹入內請示何時回宮,我說道:“朕今宵就宿在這裏,你同餅餌順夾道回宮,先去中書省傳諭擬旨:尚書省左丞淩綸,薦人不當,當問重罪!然朕知其心思單純,故爾僅小懲大誡——淩綸承旨後即往兵部,查勘往年朝廷武貢舉之所有規則條目,總其綱要匯其菁華後奏報朕知。限五日為期,欽此。”


  ??駝羹聽後笑道:“雖說朝廷曆來重文舉而輕武舉,可高祖開朝以來武舉少說也舉辦過二三十回,短短五日總結條陳,主君難不成是不想放淩左丞回家了?”


  ??我笑笑,不置可否:“之後你們再去一趟景明宮,取唐貴人每日抄的高祖順聖皇後《內訓》出來。還有……”我沉吟了下,“就是接豔昭容來行宮陪朕說話。”


  ??*

  ??景明宮大門緊閉,封宮多日,連往常看起來巍峨的宮門都顯得蕭瑟。


  ??端午將近,昭容郭慕私下提請我遍施恩澤,赦過景明闔宮——所以我此時才會出現在這裏。


  ??我站了片時,終於吩咐道:“把門打開吧。”


  ??宮闈令忙上前卸去鎖鏈,宮門訇然開處,我一馬當先快步入內。


  ??“聖上?!這、聖上……怎麽會來……”才剛踏上遊廊,景明宮的宮殿監聽見動靜,迎出來看見我,立時變顏變色,連說話也張口結舌。


  ??“有封宮的一日,自然要有重啟的一日。”我不甚在意,隻道他是乍然見我難免驚慌失措——畢竟連我自己也沒想到我會這麽快就回心轉意。


  ??宮殿監這時才想起跪下行禮:“奴才未曾恭候聖上駕臨,奴才萬死!奴才這就去通報本宮主位迎駕!”


  ??“這裏……一切都還好?”我狀似無意朝後院望了望,“去通報崔充媛吧。”


  ??得了一聲允準,隻見這人回身就走!他步履生風的轉過對麵遊廊,在拐角處險險沒有撞上廊柱。


  ??“把他叫住!”


  ??我話音未落,湯圓已如離弦之箭衝出,眨眼間擋住宮殿監的前路。


  ??我負手走過去:“主位崔充媛現下不在寢宮?”


  ??“在、在的!……回聖上,崔充媛正在寢宮中休、休憩。”他這話說得沒有一點底氣。


  ??“那她寢宮裏還有什麽人?”


  ??宮殿監愈發支支吾吾:“還有唐貴人——聖上,崔充媛午前傳了唐貴人,過去說話。”


  ??“說話?”我重複一遍,語氣中凝結的壓力足可令人窒息。


  ??“是問話!”宮殿監自知已無法隱瞞,“噗通”一聲跪了,“回聖上,午膳前崔充媛傳召唐貴人過去問話,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正殿!聖上饒命,奴才實在不敢違抗主位!聖上饒命!”


  ??“不敢違抗主位,就敢欺瞞聖聰了麽?”鹿脯對宮闈令擺擺手,“帶去暴室,照規矩處置了罷!”


  ??我快步疾行,步下抄手遊廊後轉過一叢湘妃竹,慶雲殿已近在眼前。


  ??然而驟然望見眼前情景,我下意識刹住腳步——慶雲殿外的庭院中,唐貴人正獨自一人跪在盛夏午後的炎陽下!

  ??究竟她做了什麽錯事,要受這樣的苛責?

  ??忽聽正殿門簾響動,我抽身隱回到竹叢後,穿過竹枝的空隙望見一名藍裙宮女出來,站在殿前的台階上問道:“充媛娘娘問貴人,可肯招供?”


  ??我皺眉,崔錦華想從唐紫茸處知道什麽?

  ??“主君快看!”身後湯圓悄聲喚我,用手指了指唐貴人所跪的位置。


  ??我這才留意到,原來她並非跪在漫地鋪就的青磚石上,而是跪在一個銅盆上,遠遠的看不清楚具體是何物,隻能隱約看見有白色霧氣在她膝下繚繞。


  ??“充媛娘娘原不想難為貴人,隻要唐貴人肯說出上巳節前一晚,到底是什麽人隨貴人進了景明宮,就可免了眼下這苦楚。”那宮女停了停不見回話,又說道:“容奴婢提醒貴人一聲,娘子已在冰上跪了一個時辰,若依舊執迷不悟,隻怕這腿就要廢了!”


  ??我重重喘出一口氣,崔錦華竟敢……她怎麽敢?!


  ??依舊沒有反應,宮女走過去輕晃她肩,隻聽“嘩啦”聲響,銅盆翻倒,冰塊灑了一地,再看唐紫茸時,早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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