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討債鬼
陸瑤回到家中,神思恍惚的靠坐在窗檯前,望著庭院內的景緻,心思卻已經不知晃蕩到哪個點上,總覺得沒個著落那般,怪難受的。
「小姐,外頭風大,還是別坐通風口處,莫要著涼了。」
耳邊是明媚溫柔的勸解聲,陸瑤摸著窗檯處凹凸不平的雕刻紋路,頭也不回的問:「明雅,你說我該如何是好,家中分明是看好梁筠承這人的,可我並不想嫁給他。」
明雅是陸瑤的貼身婢女,性格溫和如恰當好處的茶水,平和而令人精神清爽,此刻開口也是不緊不慢。
「小姐已經做了這麼多的準備,想必梁家之人應該會知難而退,另選他人。」
陸瑤低眉斂目的看著眼前的花紋,好似在走神,可眼中卻是一閃而過的暗芒,語氣依舊茫然無措:「真的會是這樣嗎?」
明雅對陸瑤的變化一無所知,在桌前體貼了倒了一杯熱茶,遞給窗口邊的陸瑤,讓她暖暖手,等她接過才繼續說道:「消息是梁家那邊傳遞過來的,必然不會有假,想必小姐是可以成功避過這次聯姻。」
陸瑤沉默良久,明雅感覺小姐似乎並沒有多少喜悅,這另她心裡頭有些不安:「小姐為何鬱鬱寡歡,可是覺得哪裡不符心意的嗎?」
這一次出門回來,小姐似乎變得有點不開心,難不成是遇到什麼不合心意的事情了嗎?
陸瑤輕緩的搖了搖頭,然後起身囑咐了一聲:「我去母親院子里一趟,你們不用跟來,我想一個人走走。」
明雅張了張嘴,到底沒有多加勸解,有些事她這個做下人的也不懂,梁家與陸家家世匹配,梁少爺潔身自好身邊連個通房丫頭都沒有,翼城好多女子都想嫁給他,為何小姐如此抗拒?
陸瑤出了院子,身邊什麼人也沒有帶,府中匆匆而過的下人們,即便是低著頭恭順行禮,她也能夠感受到那種避之不及的淡漠。
好像她是個病蟲,人人都想和她保持距離,這教她想起了這陣子自己做下的事情,簡直像個沒頭腦的智障。
後悔,非常的後悔。
可事情都已經發生了,造成的影響已經擴散出去了,現如今她需要做的是挽救,對父母坦誠便是最重要的一步,免得讓疼愛她的父母對她生出厭憎的情緒,從而放棄了她。
如今她就像站在大霧前一樣,不往前走,永遠也看不清前路有什麼,唯有說個清楚明白,家人才會懂她要的是什麼。
明雅發覺的小姐的不對勁,靠著門廊的柱子邊上始終覺得有些不安,看到明玉從外頭回來,頓時不悅的詢問:「這幾日怎麼都不見你在小姐身邊侍候,你是小姐的貼身婢女,需要出去做的事情自有二等丫鬟。」
這讓突然被訓斥的明玉心中惱火,可她還是按壓下火氣,畢竟明雅雖說與她同級,可卻來得早,與小姐關係親近些,她不好得罪,只得耐心解釋:「明雅姐,你這是怎麼了?這般大的火氣,我哥娶嫂子,剛剛前幾天我才和小姐告假回家一趟,你莫不是忘記了?」
明玉撅了撅嘴,顯得有些委屈。
明雅尷尬了一瞬,避重就輕的搖了搖頭:「我只是不知道那個主意到底對不對,你與我不同,我是陸家的家生子,與主人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小姐名聲受損,到處都是議論聲,我實在不安。」
明玉眯了眯眼,軟了語氣安慰道:「無論對不對,如今都已經這個地步了,唯有將錯就錯,總不能事情已經做了又半途而廢,以至於賠了夫人又折兵。」
「這件事我一開始就是不贊同的,破壞名聲的同時也會毀了小姐的前程。」明雅心中搖擺不定。
感覺到她的焦躁不安,明玉依舊是意有所指的安撫:「外頭的議論聲不過是一時的,等熬過這段時間,他人有了其他話題,自然會失去對小姐的注意力,以陸家的在翼城的地位,小姐名聲受損也不愁嫁。」
明雅沒再說話,真的會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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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陸瑤已經來到母親的院內,陸夫人正在午睡,聽下人稟告自家女兒有事而來,頓覺得疲憊不堪,最近兒女都不聽勸告胡作非為,弄不清他們心裡頭想些什麼,便是夫君也承受著幾個兄弟以及族裡的壓力。
都說她這個女兒損害陸家兒女名聲,要是不處理她,今後家中兒女都無人願結姻親。
沒有什麼寵愛會一直保持不變,如果陸瑤繼續作死,家中長輩也保不住她。
最讓她失望的是,即便這幾天她身體不適,兒女也從來沒有過了探望過她,似乎都沉浸在自己的那一片小天地,將自家長輩已經排除在外。
陸瑤並不知道自家母親所思所想,等看到自家母親由人扶著出來的時候,她才忍不住眼皮一跳:「母親氣色看起來不大好,可有請大夫過來瞧瞧。」
陸夫人眼觀鼻,鼻觀心,並沒有發表任何意見,而是反問:「可是有事?」
只見她擺出這種態度,陸瑤就好像老鼠見了貓縮了縮脖子,總覺得即將要說的話有些難以啟齒。
安靜了一會兒,陸瑤才吞吞吐吐的開口:「母親我今日是來與您說說我婚事的。」
陸夫人氣不打一處來:「你一個閨閣女子,遵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可,哪裡來的那麼多提議!」
其實這也不過是氣話,如果陸瑤真的不喜歡,強扭的瓜也不甜,他們不是那種固執己見的父母,哪裡真的會捨得強迫孩子做自己不喜歡做的事情。
可這一段時間,陸瑤的所作所為實在讓人失望,陸夫人語氣中難免有泄憤的意思。
「我知道母親捨不得我為難,之前是我自己入了魔障,自以為是,今日前來便是想要與母親敞開了說,我不想嫁給梁筠承。」
陸瑤語氣沉沉浮浮,心緒同樣起伏不定,說出這番誠懇的話也是大為不容易,是他們這個人家的孩子,從來說話都是委婉謙遜,而不是這般直白不講理。
陸夫人見到陸瑤臉上那與自己年輕時如出一轍的倔強,作為母親她對自家孩子的性子也是有所了解,她沒有立即回話,沉默了一瞬,輕嘆了一口氣,軟下心來。
「無論如何,你總要說個為什麼,畢竟梁家所能夠帶來的利益極為誘人,梁筠承這孩子又極為優秀,也是解釋一下你這段時間所作所為的意義。」
陸瑤見母親這般通情達理,眼眶一熱,最近飽受非議明明是自作孽,可這會兒卻覺得委屈極了,心知這會兒不是哭的時候,努力收斂心中複雜滋味,正了正神色。
「梁筠承這人遠看還好,近看母親可能不知道,他身上有股奇怪的氣味,按理說一個人的好壞不能取決於一個特別的片面之上,而應該看整體表現,可一個特別的地方也許也能夠否定一個人的全部。」
說來說去,陸瑤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總而言之就是梁筠承這人有點奇怪,明明看似普通的作為,放在他那平靜無波的神情中,總覺得像是在壓抑著什麼洶湧澎湃的海浪。
非常令人惶惶不安,此刻的陸瑤便有些深陷迷茫而不自知的惶恐,陸夫人也覺察出不對勁,要說一個梁家公子不至於讓自家閨女露出這般害怕的神情,好像提都不想提及,未免太過怪異了。
「你莫不是特意找一個理由搪塞於我吧?梁家公子不見得有你說的那麼奇怪,而且真要有特異之處,怎麼別人都沒有發現!」
陸夫人到底不是容易受人影響的女子,到了她這個年齡段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斷,不過也不會將陸瑤所說的置之不理,如此發問也是一個刻意懷疑,從而觀察閨女是否心虛,分析閨女所言的真假。
陸瑤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在外人看來這個婚事分明是天作之合,就以她現如今的名聲來說,還可以說是她高攀了梁家,可這其中的心歷路程唯有她自己明白。
「我也知道,我提起這件事沒人會相信,可是我寧願壞了自己的名聲也不想嫁給梁筠承,從這一點上母親就該明白我這走投無路的焦灼之心。」
陸瑤沒有馬上說起壞了名聲的想法是別人給她建議的,別人建議是一回事,實行起來還是要她自己親自動手,而她自己也這麼做了,說明那會兒她真的是有破罐子破摔的決心。
對此,陸夫人也是啞口無言,顯然是沒想到陸瑤這段時間不斷上竄下跳竟然這個原因,一時之間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卧槽,心疾都要犯了,這閨女委實能折騰,陸夫人此刻只想靜靜……
伸出素白的手指,指著陸瑤那副委屈吧啦的臉,膈應了半天才無可奈何的嘆息:「你呀!怎麼這般蠢笨,簡直是上輩子欠了你……你個討債鬼。」
一句話中隱含了恨鐵不成鋼的無奈,以及我家閨女怎麼這麼傻的鬱悶與哀愁。
陸夫人心情複雜得想要掀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