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天亮了
柳葉菱抬手,似乎想去觸碰那輪萬古不變的明月,扭頭朝著杜挽秋一笑,透過那張被毀的麵容,杜挽秋仿佛看見數年前明媚張揚,風姿無雙的柳妃。
柳葉菱突然發出格格的笑聲,聽的杜挽秋頭皮發麻,奮力掙脫開杜挽秋的手,朝著宮殿深處跑去,離開之前就下一句:“天亮了。”
杜挽秋不知這句話是有什麽深意,柳葉菱已經跑遠了。
裏麵太過幽森,即便膽大如杜挽秋也不敢一個人進去,再加上先前柳葉菱古怪的笑聲,瘋瘋癲癲的行為,杜挽秋稍作思量便離開了。
不得不承認她怕了,這深宮就是洪水猛獸,想要將人吞噬。
杜挽秋從地上抱起先前采的那些花花草草,看著手裏抱著花草,今夜之行,也算是有收獲吧。
回頭地時候看見樹下靜靜躺著的簪子,在淡泊的月光下發出泠泠的幽光,杜挽秋腳步一頓,輕輕歎了口氣,又往回走了幾步,將那根參和了斑斑血跡和泥土簪子拾起,在衣擺上擦了擦,擦拭幹淨了才看出原本的模樣。
先前沒有看仔細,如今一看,看見簪頭鑲的一塊紅寶石,整隻簪子都做工極為精致,尤其是那顆紅寶石,仿佛經過千錘百煉,卻又絲毫不毀它的靈氣。即便杜挽秋見慣了好東西,麵對這支玳瑁鑲紅寶石的纏絲銀簪依然有些咋舌。
杜挽秋也想是帶回去呢還是就放在這裏,放在這裏萬一被夜貓或者路過的鷹鳥叼走了,隻怕不好,畢竟柳葉菱的樣子看起來對這支簪子還有著些許懷念。
若是日後不見了,對她隻怕沒有什麽好處,畢竟必要時可能還能派上用場。
杜挽秋將簪子揣入懷裏,冰冷的簪子貼在胸口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這天氣,真是越來越涼了。
杜挽秋忍不住又回頭看了眼隱藏在黑暗底裏的宮殿,收回目光,按照原路返回。走過石橋,聽見水打石橋的聲音似乎和來時沒有什麽變化,而杜挽秋清楚地知道,這裏將成為她在皇宮裏的第二個落腳點。
因為沒有回頭,所以沒有看見柳葉菱從黑暗裏投來的目光,那是對生失去了渴望,對死也不畏懼的眼神。
天亮了,而她是待在黑夜裏的人。
大抵是因為來時月光清淺的緣故才會讓她失了方向,此時天邊已經泛起了青色,路也變得好走多了。
憑著腦子裏的一根繩牽著,穿過一片綠油油的樹林,很快杜挽秋便回到了住處,天色微亮,草坪上的露珠沾在衣上,微濕。
路過春秀睡覺的地方,看著將整個腦袋都塞進被褥裏的某人,杜挽秋勾了勾唇角,心情大好,步子也放輕了些許。
隻在心裏頭嘀咕,都多大的人了,睡覺還這麽廢,想著天亮後怎麽著也要訓斥她幾句,這樣團成一小塊地睡覺,對身體有太多的不好。
往常這個時候春秀已經忙碌起來了,隻是近來,大概是太累了,一睡到現在也沒醒,杜挽秋略微有些心疼她,別的大丫鬟都是吃香喝辣,作威作福,而她的丫鬟日日跟著自己奔波勞累,還日日擔心第二天會發生些什麽。
也是生怕春秀醒來見不著她心生擔憂,一路腳步不停,急趕慢趕總算是趕回來了。
杜挽秋回到屋子,匆匆找到一隻罐子,將懷裏捧著的金銀花放置其中,一套事做完,楞楞地看著滿滿一罐子的金銀花,杜挽秋才想到點燈。
黃白相間的小花安安靜靜地躺在罐子裏,在昏黃的燈下盡顯溫婉。
比起金銀花這個名字,杜挽秋更喜歡它的別名“忍冬。”
忍過冬天,春天是不是就要到了呢。冬夜漫漫,何時是春啊。
金銀花曬幹了效果更佳,而此時杜挽秋已經等不及了,將燈端近,淨手後在書桌前坐下,這裏什麽器皿都沒有,唯一的一個大罐子還是杜挽秋費勁千辛找著的。
端來一盆清澈的涼水,將金銀花盡數倒入,小心翼翼地清洗了一遍。後將花叢水中撈出,放進洗淨的碟中。
杜挽秋將洗幹淨的毛筆柄作杵,一下一下地將金銀花碾碎,沒一會花汁便滲了出來,杜挽秋將汁水倒入另一個碟中,捧過剩下躺在水麵悠悠浮動的金銀花,繼續先前的動作。
金銀花被用完了,碟中的花汁也差不多,原先是想做些清熱解毒的藥丸,而如今似乎有人比她更需要金銀花作配料。
在燈下忙碌了半個時辰,杜挽秋的眼睛有些微酸,用她先前自製的藥水滴了幾滴,這才起身。
書架上書倒是不少,隻是前幾日事情太多,根本沒有那個閑情逸致翻來閱讀。此時沒有睡意,正好看看有沒有什麽用的上的。
一眼望去都是些什麽《女戒》,《生為女子該做的事》,《以夫為綱》等等。
杜挽秋扶額,她就不該對這裏抱有什麽期望。就在這時,杜挽秋看見藏在角落裏,極為不顯眼的一本書。
抽出來後發現外殼還是竹麵的,拍掉上麵的灰塵隨意地翻開,卻被裏麵的東西驚著,實在是意外之喜啊。
也不知是何人落在此處的,竟然是本醫書!上麵有許多的都是治療疑難雜症的偏方,並且是孤本,上輩子她找了那麽多年都沒有找到,竟然被隨意地丟在這種角落。
杜挽秋小心翼翼地翻動,將外麵的灰塵一點點地擦拭幹淨,在書桌前坐下,就著燈光一頁頁仔細翻看。
不知過了多久,杜挽秋看見有篇關於金銀花的“這種花初開如銀,久則如金,故名金銀花。”
再後一頁就是一夢生的解法!
杜挽秋欣喜若狂,強壓住那顆激動的小心髒,一目十行。
看完後,杜挽秋便沒有先前那麽歡喜了。即便早已知道難以根治,卻無論如何也沒有想過竟比她所知的還要惡毒三五分。
杜挽秋沉重地合上了書,放回原先的地方,掀開窗簾看了眼泛起魚肚白的天空,困意席卷而來,連打了幾個哈欠。
杜挽秋對著窗外自言自語地道了聲早安,掐掉燈花躺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