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宮中爭鬥,步步驚心
杜挽秋的眸子一沉,望著眼前柳葉菱那張常年未曾打理而變得汙垢憔悴的臉,此刻的柳葉菱,怕是早已對生活放棄了一切希望,別說是她了,就算是皇上想起看望時,也沒了看望的興趣。
她自然不會步柳葉菱的後塵。
重生以來,她步步為營,為的就是有朝一日拿下太子君前,為天下謀福。自古為妃多為榮華富貴,家族權勢,她和柳葉菱,打從一開始便是兩種截然不同的人。
此刻的柳葉菱稍稍抬眸,卻見眼前的杜挽秋表麵上平靜如水,深邃的眼底卻藏著令人無法預估的驚濤駭浪。
天下女子,怕是沒有一個人能比得上杜挽秋的深沉。
柳葉菱巧笑嫣然,那雙如絲媚眼帶著濃濃的笑意,慈愛的目光落在杜挽秋臉上,卻又多了一絲複雜的情緒:“你真像你娘,眼中總是藏著一股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執著,卻比你娘,還要沉穩。”
此刻柳葉菱的語氣很是輕柔,望著杜挽秋的目光,就好像望著一個久違的故人一般。
柳葉菱說的不錯,何影憐,的確很是執著,或者說,固執。
然而此刻的杜挽秋也隻能禮貌地賠笑著,她也無法解釋,何影憐的女兒杜挽秋,此刻並不是她。
“當初,為了嫁給你爹,和何家斷絕關係的消息,傳遍了整個京城。”柳葉菱苦笑著,目光漸漸變得渙散,像是在回憶以前的事兒,“我也曾勸說過你娘,可她毅然決然……她的眉眼,神情,我至今記憶猶新,如同此時的你一樣。”
柳葉菱說著,伸出她那雙藏滿了汙垢的手,指腹輕輕地在杜挽秋眉眼上摩挲著。
可杜挽秋眼都不眨一下。
此時柳葉菱說話時,言語間藏滿了濃濃的懷念之情,可她的聲音卻十分的嘶啞難聽,刺入杜挽秋的耳膜,讓人有些隱隱作痛。
這時的杜挽秋忽然想起來,曾經和何影憐喝茶談話時,何影憐為了提醒她,講過一個關於何影憐閨中好友的故事。
那個閨中好友,便是柳葉菱。
當年的柳葉菱可是名滿京城,婦孺皆知,哪個女人聽了都要對她顏紅幾分。
那時的她被家族推舉入京,因能歌善舞,選秀時一曲蓮花舞驚豔全場,也因此在皇上心裏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那時的她年紀尚淺,麵容清秀,在眾秀女中不算出色,翩翩起舞時卻柔弱無骨,扮演的蓮花搖曳生姿,加上歌聲清脆婉轉,如夜鶯一般動聽,更加令人難以忘懷。
那日一曲舞畢,樂聲停,皇上竟還癡癡地望著她的身影,好一會兒才晃過神來。望著眼前嬌小的她,皇上親自起身,上前將舞畢行禮跪在禦前的她拉了起來,讚賞有加。
此後,名動皇城。
聖旨即下,冊封柳妃,賞黃金百兩,珍寶無數,皇上也是夜夜寵幸,不知朝夕。
萬千寵愛集於一身時,也是萬千仇恨集於一身。
隻可惜,那時的柳葉菱年幼,還不懂得這個道理。
而此刻眼前的柳葉菱,在這冷宮之中,像孤魂野鬼一般不知日夜遊蕩著,能過一日算是一日,看透了許多,卻也放棄了許多。
“那時的我,要是有你這般沉穩和智慧,卻也不至於落得今日這個地步。”
柳葉菱說著,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像是從內心深處的湧出來的一聲歎息,好像要將自己積壓在心底這些年的仇怨全部吐出來了才算完。
讓她感到驚奇的是,眼前的杜挽秋,分明是同往日的她一般年紀,眼底卻有著她所沒有的聰慧和銳利。
那時的她,年少輕狂,不知深淺,才害了自己。
杜挽秋伸出手來,摸了摸柳葉菱的脖頸,與常人有些不同的是,柳葉菱的脖頸處似乎有一些腫,像是長了一個膿包。
而柳葉菱說話的時候,腫的那塊地方,甚至有些艱難地蠕動著。
柳葉菱麵帶笑意地望著杜挽秋,那帶著些許輕蔑冷厲的笑容,是杜挽秋看不太真切的悲戚:“這東西,還有我身處的這座冷宮,都要拜這陰森的朱牆所賜。”
柳葉菱說著,語氣像刀一般,帶著血淋淋的恨意。
那時的她,還不懂什麽叫愛情,隻知道自己今後便是那個穿著金黃色龍袍的男人的了。自己一心想著為了他好,為他縫衣,為他做飯,恨不得把全世界都送給他。
可他一麵寵幸她,一麵卻“遵從太後的指示”,臨幸後宮其他女人。
後宮中那些潛伏的獵手,便在等著這個時機,悄悄出手,一把將他們之間打得支離破碎。
她被陷害,他終究沒有信她。
就在他下旨將她打入冷宮的那個晚上,一個與她一同入宮的妃子,來到她麵前,賜予她毒酒。
她至今忘不了那妃子站在她麵前時,那張布滿陰狠的臉上被一層薄薄的陰翳覆蓋,語氣也滿是陰冷的恨意:“聽聞姐姐歌聲婉轉動聽,卻因此魅惑帝王,不知朝夕。此次妹妹要替姐姐消了這狐媚的玩意兒,日後,皇上必定能安心於國家社稷,江山永固。”
她至今忘不了,那兩個太監架住她的雙手,將毒藥灌入她嘴裏時的痛苦。
說到這裏,柳葉菱輕哼一聲:“若不是當初反應過來,催吐催得快,怕是這會兒,我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夜裏的寒風從冷宮的四麵八方席卷過來,爬在杜挽秋的脊背上,有些陰冷的涼意。
從前便知這皇宮是個吃人的地方,當時還不大在意,這會兒聽完柳葉菱的話,便覺著宮中爭鬥,著實步步驚心,如履薄冰。
這巍峨高大的朱牆,象征著至高無上的尊貴和無人能敵的權力,卻也象征著一輩子的心驚膽戰。
就怕一不小心,便被人從斷崖之上推下去,落入萬丈深淵,就如同今日的柳葉菱一般,隻得在這廢棄的冷宮中虛度光陰,如行屍走肉一般不知何往。
此時夜已經深了,濃鬱的夜色爬上屋頂,布滿了整片天。
一輪皎月掛在枝頭,散發出清冷的光。
柳葉菱揚起頭,望著當空皓月,臉上的笑也如月色一般清冷薄涼:“那個時候,便是這樣的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