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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手 玖

  走在通向遠方無邊的公路上,背著吉他,拉著行李箱,行李箱輪子與地麵接觸的聲音,蘇嚕、蘇嚕嚕,一直伴隨著歌手的耳畔,就像是在一個音調上發出豬哼哼一樣的喉音。


  讓人雖然不孤寂,但是卻覺得單調。這已經走了大半天了,歌手沿著這條道路,繼續前行著。汗水已經濕透了他的體恤衫,在他背上,完全印出了吉他箱子的樣子。再走下去,行李箱的輪子都快磨出火星子了。歌手可不想露宿野外,他當然希望自己能在天黑之前進到下一個城鎮,或是找到一家飯店歇腳,這樣至少他能夠有一口熱飯吃,還能給別人唱歌,有一些收入。


  冒著白煙的柏油馬路,在陽光和高溫的照射下,把遠處的景象,折折疊疊蘊出了好幾層,草叢裏的兔子和蛇。交替或隱或現的隱約可見。就著路旁放眼望去的無邊無際,不知這些草叢裏到底藏了多少這些生機勃勃動物們,隱藏著多少這些不起眼的,關於它們生死的小故事每天都在無數次上演著。


  歌手穿著高筒皮靴,走在柏油馬路上仿佛能夠一腳踩出一個腳印來。箱子的軲轆,也快壓出兩道小軲轆轍來。


  高天白雲,微風徐徐,這裏的雲和藍天如此的深遠,讓人覺得自己渺小,但獨自一人走在這種百裏無人,一腳一個腳印的柏油馬路上,又讓人覺得自己就是這個天下最高貴和幸福的人。


  歌手的汗水,隨著鼻翼深深的法令紋慢慢流淌下來。歌手的簷帽,讓他的汗水在簷帽和額頭之間不斷來回流淌。


  背後傳來一陣比行李箱好不了多少的蘇嚕、蘇蘇嚕嚕聲、偶爾還有劈裏啪啦的放炮聲。


  歌手一回頭,是一輛破爛不堪的小拖鬥貨車。歌手向這輛排氣管冒著黑煙的小拖鬥車豎起了大拇指,那車雖然破,但至少那是一輛四輪機動車,比腿著,拖著行李箱,冒火星子走上幾百公裏要強多了。


  “我跟你說,你來我們這唱歌,你就來對了,我們這所有人不懂愁苦、不懂別的,最懂的就是吃,最懂的就是玩!你看我你就知道了!好吃的,好玩的管你夠。”


  歌手一邊打著哈哈,一邊扭過頭,看了一眼正在開車的他。


  瘦弱的他坐在駕駛員的位置上,縮成小小的一團,並不寬敞的駕駛室,盡然顯得他那麽的單薄,薄得就像是一張紙片片貼在了座椅裏。油漆味充滿了整個駕駛室,感覺隻要一個火星子,就能點燃整個駕駛室。


  歌手慢慢的搖下了一點車窗,一絲涼風通過窗戶的細縫透了進來,歌手猜不出這個司機是什麽職業、他已經被這股油漆味熏得自己有些頭暈,歌手不得不懷疑的再看了一眼坐在自己旁邊的司機。他那麽瘦,他盡然還說他們的家鄉就是喜好吃,他說的話太讓人無法相信了。


  遠方柏油路的一旁出現了一些起起伏伏的峭壁。


  能夠明顯感覺到司機有點放慢了車速,因為那蘇嚕、蘇蘇嚕嚕的發動機聲,仿佛從八八拍變成了四二拍的慢節奏長音。蘇……嚕……蘇蘇……嚕嚕!

  “還有一個,我們這不僅有好吃的和好玩的,更重要的是我們這是一座千年前朝代的古都,雖然有點末落,但是我們的信仰一直沒有改變,沒有褪色。世世代代都遵守著我們祖宗遺傳下來的傳統,你看!”


  歌手隨著司機右手指出的方向,看向了窗外的那些峭壁。


  幾十米的峭壁上雕刻著大大小小的佛像。有的十幾米高的大造像,有的手掌大小的小造像,密密麻麻,布滿上千米的整片峭壁。


  “這是我們祖先作為古都留下來給我們的信仰和遺跡。我們的傳承就全靠他了,簡直就是奇跡,更是藝術!也是我們子子孫孫的驕傲!”


  說著說著司機在路邊把車停了下來。


  “你是不是很想看,你是不是很想看?”他根本不是在征求歌手的意見。


  說著說著,他就下了車,拉開了歌手身邊的車門。


  “你看,我們的信仰和文化傳承就全靠他了,我們這古時候可是兵家必爭之地。”


  歌手隨著他拉開的車門,高筒皮鞋踩在了鬆軟的柏油馬路上,汗水順著小腿一直流到了腳掌,臉頰上的汗滑落,滴在柏油馬路上,很快就被柏油馬路吸收了。


  瘦弱的司機帶著歌手慢慢走近了一個石窟,歌手跟在他的身後,剛踏進一個石窟,一座高達二十米的石雕彌勒佛就赫然顯現在歌手眼前。


  這些石雕造像,臉頰圓潤,身披彩衣,雙手或合十,或成蘭花指狀。一看這些古樸的造型,必定是千年前的東西,不會有錯,可是這些衣服和臉頰上五彩斑斕的顏色,卻像是有人剛剛給它們抹上去的。


  “你看見我拖鬥裏的顏料了嗎?這些雕刻的顏色,都是我給添上的,怎樣?是不是栩栩如生?是不是栩栩如生?”司機露出了熊瞎子喝了好幾碗蜜的滿足感!“這就是我的工作。我們這座古都能夠被保留下來,也有我的一份力量。”


  歌手看著站在二十米高造像旁邊的司機,他仿佛終於明白,為什麽,這個司機會這麽瘦了。


  它既驕傲又卑微,他的驕傲來自於這些對他人生靈魂毫無幫助的造像,他的卑微也是來自於這些困鎖他的靈魂的這些造像。


  這些圓潤高大的造像,仿佛奪走了,從造物主那原本要賜給他們這個城市,世世代代子孫,要享受的營養和祝福。。


  所以他變得瘦弱,他變得呆木,他的人生變成了為了手腳冰涼,不能說,不能動的雕像活著,如同一個個守墓人。


  他們的靈魂也變成了一座座雕像。呆坐卻沒有任何時代的給予的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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