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做人夠局氣
對於醫生，方離原的感情很複雜，第一次正兒八經進醫院是老婆廖莎懷孕。
第二十五周的時候，廖莎突然患上了孕高症，情況還比較嚴重。醫生說應該住院觀察，可是暫時沒有床位，讓回去等通知。
廖莎經常跟煤老板們打交道，當時已經有點篤信錢能通神，就讓方離原送個紅包試試。方離原從來沒幹過，心裏發怵，嘴上答應著，卻拖著沒辦。
在家等了一周多，醫院還是渺無音訊。廖莎卻突然犯了病，抽搐並伴有昏迷。打了120，送進了急救室，醫生告訴方離原，為了保大人，孩子恐怕……
醫院到底有沒有床位，一直是個謎，或許真的沒有，或許送了紅包就有了。
孩子沒了，方離原和廖莎的蜜月期也就徹底結束了。
今天，當方離原把那隻信封放在段醫生寫字台上的時候，心裏很是掙紮，既希望被收下，也希望被拒絕。
收下了，就意味著能從省城請來專家，奎子也就多了一成勝算。要是拒絕了，起碼證明段大夫說的是實話。
見不到奎子，留在醫院也是無濟於事，又加上舟車勞頓，方離原就聽從小韓的安排，和杜三叔一起先到旅館休息。
也不知睡了多久，方離原被一陣激烈的砸門聲敲醒，小謝安排的旅館實在一般，既沒有門鈴，也沒有電話。
屋內一片昏暗，也不知道到了幾點了，掙紮著起身，摸亮了電燈，走到門邊，沉聲問道：“誰呀？”
門外無人應聲，還是敲門。
方離原心頭一緊，想起了此刻還躺在醫院裏的奎子。
“再不說話我就要喊人了！”方離原奓著膽子喝到。
“開門吧，小方，是我！”門外傳來了杜今朝破鑼般的嗓音。
“吾草，這特麽是在考驗我的警惕性啊！”方離原嘟囔著，打開了門。
杜今朝身邊竟然還站著一個圓滾滾的胖子。
“孟總！你怎麽來了？！”方離原驚呼道。
“嘿嘿，不錯，警惕性還挺高嘛。”老孟嘻嘻哈哈地進了屋，“收拾一下，跟我走吧，哥們兒怎麽能住這麽個破地方呢！”
“孟總是中午到的縣裏。”杜今朝對方離原解釋道。
老孟不由分說，一把抓起方離原扔在桌子上的挎包，就往外走。
方離原知道老孟作風一向粗糲，就也不再客氣，苦笑著隨在後麵。
下了樓，看見小韓和三叔正站在門口。
“老板，剛才上去喊過兩回，你睡得太沉了，我沒敢使勁敲門……”小韓小心翼翼地解釋道。
方離原還沒搭話，老孟卻接過了話頭，“老板來了就住這麽個破地方？也不知道你們都是怎麽幹活的！”
小韓還想解釋，方離原趕忙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打住，和老孟搞口舌之爭，一般人都占不到便宜。
方離原上了杜今朝的車，三叔的車拉上了小韓，一前一後朝醫院方向駛去。
“情況小韓都跟我說了，省裏的專家明天能到嗎？”車子剛一開動，杜今朝便迫不及待地問道。
“大夫答應了，應該明天能到。”
“找了關係？”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老孟問道。
“沒有，送了個紅包。”
“吾草！”路況不好，老孟胖胖的身軀一上一下的顛簸著，像顆是被搖來搖去的元宵，“杜老板，不是我老孟說你，你說你好歹也是個大老板了，這地麵上的關係怎麽弄成這個鳥樣？上醫院特麽的還得給大夫送紅包，吾草！”
“你這不是來了嗎？我再有關係也沒你的關係硬啊……”
“關係是不錯，可是也比上眼光好啊，老杜，這幾個月您賺大發了吧？”
車裏氣氛一時有些尷尬，彼此心知肚明，擠走老孟後的水泥廠，在這場方離原一手策劃的遊戲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不過呢，我這人信命，老天給每個人都有一個發財的道兒，眼紅不得，強求不得，我這輩子就是個和瓜果梨桃睡在一起的命……”
“聽說您在秦省的生產線已經到位了？”方離原趕緊順杆爬，茬開了話題。
“到位了，冷庫也搞得差不多了，今年生果和獼猴桃汁都可以出口島國了。”老孟一邊得意地用手撫摸著圓滾滾的肚皮，一邊說道。
“草，給小鬼子喝，我們還喝不到嗎?”杜今朝不屑地回了一句。
“這叫出口創匯懂嗎？你們挖的煤啥時候能出口創匯了，我就出口轉內銷，讓你們喝個夠！”
老孟的話讓方離原心頭一動，雖然煤炭出口受限的因素很多，比如晉省身處內陸，加之國內陸路運輸成本奇高，煤運到碼頭可能就沒什麽價格優勢了。但是，搞一些進口替代還是可以的，比如優質焦煤，方離原記得此時國內一些大型鋼廠都要從澳大利亞等國進口。
杜今朝搞不懂啥子叫出口創匯，老孟也懶得和他理論，卻不知為何後座上的方離原也沒了聲響，老孟連忙轉過了頭。
“小方，你這人挺夠意思的，大老遠能跑過來，不容易！”老孟別扭地擰著身子，向方離原挑起了大拇哥，“林經理電話裏和我一說，我撂下電話就過來了，林經理的話咱不敢不聽，可是，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你，做人夠局氣！”
在旅館裏剛見到老孟時，雖然有些錯愕，但方離原轉念一想，就猜出很可能是林哥找得他。
“這點事還讓您親自跑一趟，真是太謝謝了！”
“這事兒還小？人命關天啊！先救人，然後再抓凶手，我就不信了……”
前麵三叔的車子閃著蹦燈，拐進了醫院，杜今朝開著車緊隨其後。
入夜的醫院雖然沒了白天的熙熙攘攘，可是，並不安靜。
剛進院子，方離原就看見醫院的大樓前停著三輛車，其中還有一輛車閃著紅藍跳躍的警燈。
副駕駛上的老孟猛然坐直了身子，伸手攏了攏的頭發，幹咳了兩聲。
“咳咳，估計是等咱們的，一會兒你們看我的就行。”
那幾輛車裏的人顯然也發現了方離原他們，陸續有人從車上下來，朝這邊張望著。
三叔的車先停下，卻不見小韓下來。
杜今朝停下了車，老孟猛地推來了車門。
方離原也隨後下了車，心裏惴惴不安，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