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是禍躲不過
馬老師問了大致情況，又和短寸青年低聲交談了幾句，便讓他帶著魏三兒先去了醫院，還說，魏三兒的鼻梁骨估計是斷了。
另外兩個青年，一個一瘸一拐，一個滿嘴的鮮血，被馬老師劈頭蓋臉一頓臭罵，灰溜溜地領著三個女孩騎著摩托車走了。
“馬老師，事情都是魏三兒惹起來的，不能就這麽算完了！您得把他抓起來關幾天才行！”馬伊俐忿忿不平地說道。
“說的輕巧，抓個人哪有那麽容易？何況你們還把人家傷成這個樣子，上次拿冰刀將魏三兒砍傷的就是你吧？”馬老師皺著眉，看了一眼馬伊俐。
“唉！你們以後能不招惹就盡量別招惹他們，犯不上不是？魏三兒就是仗著他哥的勢力，不僅在學校裏，在附近街道也都是掛了號的，你說你們……”
“帶魏三兒走的那個人就是他哥嗎？”方離原問道。
“是，叫魏方，八三年嚴打，蹲過幾年大牢，算是這一帶痞子裏的大哥吧，派出所也沒啥好辦法。其實，人倒也不壞，換了別人，說不定剛才就會犯渾，傷了你們也說不定。魏方剛才和我說，不怪你們，是他弟弟惹的事兒，隻是……隻是他也沒想到大學生下手也這麽黑，嘿嘿……方才是你動的手？”
“方離原也是迫不得已，當時他們三個人圍著我一個……”喬司令辯解道。
“算了，我和魏方說過了，他應該不會再找你們麻煩了，醫藥費他們自己負責，以後要是有事兒的話，你們再找我。”
送走了馬老師和馬伊俐，幾個人坐在路邊的椅子上兀自驚魂不定。
“你鼻子沒事吧？”方離原問道。
“沒事，血止住了，我的鼻子就是脆弱，從小跟人打架就總受傷。”喬司令心疼地撫摸著鼻子，“真沒想到你還挺能打，出手如電，穩準狠，練過的吧？”
“別說那些沒用的，要不是你非要和人家馬伊俐犯賤，哪有這個事兒？！”劉斯奇斜睨了一眼喬司令，一臉的埋怨，“魏方走的時候，一臉的殺氣，目露凶光，估計事情沒那麽簡單，馬老師說的也未必靠譜。”
“是，我覺得也是，社會大哥被幾個學生欺負了，以後在江湖上還怎麽混？要是我，也咽不下這口惡氣！”方離原憂心忡忡地附和道。
“老方，你記不記得林哥上次說過，他有個同學就是咱們這一帶的老炮兒，好像也是姓魏，我記得你好像也提到了魏三兒，會不會就是這個魏方吧？”
“是，應該就是這個魏方。”方離原答道。
“要不找找林哥，請他出麵，幫調解調解？”
“調解個屁，他要是敢找麻煩，我就讓我老爹派一個連過來，滅了他們！”喬司令不屑地說道。
“兩位公子，今年貴庚啊？”方離原幽幽地問道。
“什麽意思？”兩人異口同聲，怔怔地看著方離原。
“都十八歲了，打架還要找大人，合適嗎？”
話雖如此說，方離原的心裏其實也是七上八下。
從來沒有在九十年代打過架，更沒有見識過彼時的江湖。這應該是金錢還未吞噬一切，講情義有血性的時代，所以，才會有《英雄本色》。
找林哥，是個辦法。但是，到目前為止，和林哥之間，彼此印象都還算不錯，未來，應該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方離原不想因為這件破事兒，讓林哥不放心或者瞧不起。
喬司令的辦法完則完全不靠譜，隻要敢提出來，估計就得被他老爹關禁閉。
“怨人不如自怨，求諸人不如求之己”。
魏三兒這件事是重生而來遇到的第一個陰影，除了開學第一天，三番兩次的遭遇，都是前世沒有的記憶。
這似乎一直在提醒方離原，惦記著不錯過好事，隻是硬幣的一麵，而硬幣的另一麵則是，棘手的事想錯過也絕非易事。
吃完晚飯，方離原從劉斯奇那兒要了五百塊錢，出了宿舍樓，直奔家屬區。
學校占地超過一平方公裏，大致分為三個區域，教學區、學生生活區和家屬區。從東向西，三個區域依次攤開。
學生生活區和家屬區之間隔著商業街，涇渭分明，一邊是雜亂群居，一邊是炊煙嫋嫋。
家屬區裏一棟挨著一棟的樓房，住的都是本校的教職工。自小在工廠長大的方離原，對這種家屬區很是熟悉，白天是同事，晚上做鄰居，抬頭不見，低頭見，找個人應該不難。
方離原在心裏將可能遇見的場景細細掂量了一遍之後，才開口問路。
果不其然，魏方鼎鼎大名，問了第一個人，就知道了魏家的住址。
看起來應該是家屬區裏最為老舊的一棟六層樓，樓道漆黑，還有自行車和各種雜物攔路。方離原一路摸索，好不容易才氣喘籲籲地爬上了頂樓。
左右手各有一扇門，黑暗中看不清門牌號，也不知該敲哪一家的屋門。
靠近左手的屋門，聽了聽，無聲無息。剛靠近右手屋門，就聽見裏麵一個女人的粗聲大氣，不知怎的，竟還有些耳熟。
方離原輕輕敲響了右手的大門。
一陣拖鞋掃過地麵的踢啦聲，門開了。
屋內的燈光噴薄而出，方離原愣愣地看著眼前的爆炸頭，“魏姐？！”
“你？小方？你怎麽到我們家來了？快進，快進……”
屋內燈光明亮，三個房間，還有一間剛好放下一張飯桌外加四把椅子的小廳，算是三室一廳。
兩個房間的屋門緊閉，一間屋門半掩著，隱隱有燈光透出。
“我是來找魏方魏哥的，真是沒想到您和魏哥是……”
“魏方是我大弟弟，你找他有事兒？”
“那魏三兒是……”
“是我小弟弟啊，他倆你都認識？”魏姐詫異地問道。
“嗯……算是認識吧，他們倆都在嗎？”
“魏方出去了，三兒在，下午在外邊受了點傷，屋裏躺著呢，我給你叫去。”
“等等……魏姐，我還是先和您說說吧。”
“那就說說吧。”魏姐一臉迷惑，請方離原入座。
“是這樣，魏姐……”方離原幹咳了兩聲，接下來，便將與魏三兒之間的幾起遭遇細細說了一遍。
魏姐一直安靜地聽著，臉上毫無波瀾。直到方離原徐徐說完，魏姐才問道：“你來找魏方想幹嘛？”
“魏姐，不管起因如何，魏三兒畢竟受傷了，我來看看魏三兒，也想和魏哥道個歉。”方離原真誠地說道。
這在此時，那間半掩的屋門被輕輕推開，紮著馬尾巴的小姑娘探出了頭。
“燕兒，過來跟哥哥打個招呼，看你還能不能認出他來了。”魏姐招呼道。
小姑娘走到魏姐身後，認真地打量著方離原，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
“傻丫頭，你不記得那天咱們看電視，裏麵有個跑馬拉鬆拿冠軍的哥哥啦？！”
“啊？！真是你啊！”小姑娘捂著嘴，一臉的不相信。
“我女兒，謝燕燕，高一，在附中上學。”魏姐對方離原說道，在女兒麵前，魏姐臉上盡是難見的柔情。
“你跑那麽遠，不累嗎？”謝燕燕語氣裏都是好奇。
“經常跑，就不累了，你要不要也試試啊？”
“可以嗎？你覺得我能行嗎？”謝燕燕鄭重地問道。
“當然行，你要是有興趣，以後可以和哥哥一起練。”
“真的？！媽媽，你同意嗎？”謝燕燕喜形於色。
“別鬧了，去寫作業，媽媽和哥哥還有正事兒說。”
謝燕燕依依不舍地進了屋，到了門口，還回頭向方離原揮了揮手。
“魏姐，您女兒真乖，學習不錯吧？”
“還行吧，要是將來也能考進這所學校就好了。”
隻是，魏姐臉上的柔情漸漸暗淡了下來。
“我了解女兒，更了解我的弟弟們，父母去世早，他們和我在一起生活的時間比燕兒還要長。三兒沒考上高中，一直也沒個正式工作，整天在院兒裏惹是生非。不用你說，我也知道是怎麽回事兒。沒事兒，你放心吧，不用怕，姐瞧得出你不是個惹事兒的孩子，魏方也不會胡來的，我這個弟弟還是懂事的。”
“謝謝魏姐！那我就放心了，三兒在家嗎？我想看看他，還有，這是五百塊錢，是我們幾個的一點兒歉意，給三兒買些好吃的，補補。”方離原說著，從兜裏摸出一個信封，擱在了桌子上。
“你這是什麽意思？想拿錢鏟事兒？行啊，小方，懂得挺多啊！”魏姐一臉的不屑，臉色也陰鬱了下來。
“不是，魏姐，我隻是想表達一下歉意，真的沒別的意思。”
“行，歉意我收下了，錢你拿回去。一個窮學生，花得都是爹媽的血汗錢，跟我這兒擺什麽闊，等你哪天真自己掙錢了，再給我補上就行了。”
“魏姐，這錢不是管家裏要的，是我們自己掙的。”方離原有些口不擇言。
“得了吧，別跟我這兒瞎貧了。要是真有掙錢的機會，就別忘了魏姐，也算你有這份心了！”魏姐笑著說道，看得出，她完全沒把方離原說辭當回事。
“好吧，魏姐，那我就聽您的，等將來有機會了，我一定會再來找您！”
“行，行，那我就等你了。”
魏姐沒有笑，說得很認真，因為，她發現方離原的眼神很認真很堅持。
對於一個馬拉鬆冠軍來說，認真和堅持應該是有些說服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