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剛開始就錯過
推開225宿舍的屋門,方離原就聽見門後傳來一聲有些誇張的喊叫。
“啊!誰呀!輕點,有人……”
“對不起,對不起……”
方離原趕緊又將門帶上,門推得有點猛,估計是擠到了門後麵的人。
宿舍門上的油漆味兒還沒散盡,一張白紙糊在門板上,上麵寫著六個人的姓名,方離原、喬興軍、劉斯奇、王寧、薛勝利、顧星輝。
片刻之後,門被從裏麵拉開,一張白皙粉嫩的臉,以及一對大小和姿勢都有些誇張的耳朵,出現在方離原麵前。
“方離原吧?咱們屋就差你了!我叫顧星輝。”
顧星輝熱情地接過了方離原手裏的行李,把他讓進了屋。
“沒擠到你吧?沒事吧?”方離原一臉歉意。
“沒有,沒事……剛才在收拾床底下的箱子,不好意思。”顧星輝一邊說著,一邊把腳底下的紙盒子又往裏麵踢了踢。
圍在屋子中間一張方桌旁的三個人,開始逐一自報家門。
“王寧,川省的。”
“薛勝利,黔省的。
“我叫喬興軍,家是部隊的,總是搬來搬去的,最新住址是在冀省。”
眾人都笑,方離原也跟著笑,沒想到喬司令在革命早期就是這麽幽默。
“我家是鄂省的。”顧星輝最後說。
“我秦省的。不是還差一個人嗎?劉斯奇還沒來吧?”方離原問道。
“劉斯奇是燕京的,上午來了一下,報完到就走了。他說今天不住校,明天才回來。”顧星輝連忙解釋道。
“哦……”方離原有些失望,劉斯奇其實也是他眼下最想見到的人,“你們都忙吧,不用管我,我自己慢慢收拾就行了。”
宿舍的牆角有個大鐵皮櫃子,一共六層,每人一層,方離原把手裏的箱子塞了進去。肚子咕咕叫,沒力氣細收拾,打算晚上再說。
“還沒吃飯吧?最好還是先去吃飯?快一點了,再晚,食堂可就沒飯了。東西慢慢收拾,不著急。”喬興軍粗聲大氣地對方離原說道。
“好,好,我這就去……”
“食堂不好找,我帶你去吧!不然真就來不及了。”
喬興軍霍地站起身,小方桌被他壯碩的身材擠向一邊,上麵的飯盆和勺子嘩愣愣直響,瘦高的薛勝利和瘦小的王寧連忙將身體向後縮了縮。
盛情難卻,方離原隻好拿著飯盆,隨著喬興軍急急忙忙地出了宿舍樓。拐過花壇,走過一片小樹林,再穿過前麵的馬路,便是最近的食堂了,大學校園裏的第一頓飯近在咫尺。。
人高馬大的喬興軍踏上馬路的一瞬間,方離原就聽見一陣急促而清脆的車鈴聲,那是一輛漂亮的綠色自行車。
喬興軍原本可以跨前兩步,這樣的話,自行車便正好停在方離原麵前。可是,進退維穀之間,喬興軍卻猶豫了,像是玩起了老鷹捉小雞,跨前一步,又退回了半步。
綠色自行車被喬興軍的假動作搞亂了節奏,左搖右擺了兩下,前輪便重重地懟在了喬興軍的大腿上。
“哎呀,你幹嘛呢你?!”一個遙遠而熟悉的聲音。
齊耳短發,花襯衫牛仔褲,夏江歌!方離原心髒狂跳,幾乎喊出口了聲。
“哎喲……”
隻是看了一眼肇事者,喬興軍便無限痛苦地呻吟著,抱著腿,彎下了腰,蹲在了地上。
“你……你沒事吧?!”
夏江歌推著自行車,探下身子,一臉緊張地看著喬興軍,又扭頭瞅了一眼端著飯盆愣在原地的方離原。
“哎喲……”喬興軍悶哼了一聲,嘴角露出掩飾不住的壞笑。
“你走吧,他沒事。”方離原麵無表情地說道。
“真的?”夏江歌怯生生地看了一眼方離原。
“真沒事,你走吧!”方離原更加篤定地答道。
“哎喲……”喬興軍剛想再開口,方離原藏在喬興軍身後的一隻腳便踢在了他肥碩的屁股上,呻吟聲戛然而止。
“那……真是對不起了,我可真走了?”
“你的車把好像歪了,我幫你正正。”
握住綠色自行車車把的那一刻,方離原周身就像過電一樣,一陣痙攣。
當年,與夏江歌也是邂逅在開學季,纏綿了近三年,直到夏江歌出國。
重生而來,沒能再敘前緣,反而成了陌路,方離原心如刀割。
“我叫夏江歌,九係的,要是他……他有事的話,你們可以找我。”
“知道了,我叫喬興軍,二係的。”
方離原還沒來及回話,喬興軍卻抬起來了頭,有氣無力地說道。
馬路對麵的食堂剛剛關上了大門,夏江歌的身影也消失在了馬路盡頭,方離原的心裏亂糟糟的。
老婆說得對,自己的人生就是錯過,千辛萬苦地溜回來,一開始可能就要錯過了夏江歌。在前世,夏江歌那輛綠色自行車是要撞到自己的,然後還有一段悱惻的戲碼,並從此開始了一段結果並不美好的感情。
這裏麵,前前後後根本就沒有喬興軍這個角色,他在大灰樓前憑吊的,也是另外一段感情。
重生並不是重複,方離原感覺到了某種變化,怏怏地一眼喬興軍,“走吧,別裝神弄鬼了。”
“嘿嘿,你都看出來了哈?”喬興軍嬉皮笑臉地說道。
“你這麽壯,自行車能把你咋樣,汽車還差不多!”方離原沒好氣地說道。
見方離原一臉的沮喪,喬興軍扭頭看了一眼馬路對麵的食堂,“嘿嘿,不好意思,好心幫倒忙,還是沒趕上。不過,沒關係,我還知道個地方可以吃飯,走吧,我中午也沒吃飽,我請客!”
“讓你受驚了,我請你才對。”方離原也覺得剛才的態度有些不合適,忙尷尬一笑,掩飾住了內心的波瀾。
喬興軍抬起手,正要拍打自己的白色運動褲,猶豫了一下,又把手緩緩地放了下來,“嘿嘿,你別說,還真是有點疼……”
這條帶著清晰車輪印跡的白色運動褲,喬興軍一直穿了好幾天,也舍不得脫,有好奇的人問起,他便漫不經心地說道:“被一個丫頭撞的,氣死我了!”
其實,看不出生氣,還多少有些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