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宏挑斷了我父親的手腳筋,將他扔進浸過五毒的藥爐裏,看著他因為毒發而七竅流血!”
“我母親在父親麵前被他們活活用刑折磨致死!去時麵目全非,身上連一處好的皮肉都沒有!而當時,他們已經拿到了那半本冊子!可不但沒有手下留情,反而更加的變本加厲的折磨她!”
“姐姐她…”
弄堂近乎哽咽,再也說不下去。
程家的父子三人,一個目瞪口呆,一個麵露不忍,隻有程蒼依舊氣定神閑的看著弄堂,似在繼續等他說下去。
弄堂全身止不住的顫抖,卻極力隱忍著問道:“程堂主還想知道什麽?”
程蒼麵不改色的道:“你的傷,我想知道震斷你經脈的那一掌,是誰打的?”
見弄堂露出詫異的神色,程蒼接道:“端木宏斷然是沒有這樣深厚的內功,區區一掌能足以震斷一名修習過內功功法的少年全身經脈,如今這世上除了百穀良便隻有一人還活著!”
程蒼看向弄堂,後者埋首沉思片刻,抬起頭來道:“我以前並沒見過此人,那日他也沒有直接出現在我家。當我看見端木磊欺辱姐姐時,曾掙開繩索想去救她,卻被憑空出現的一人一掌擊中胸口,很快便暈了過去。”
“我隻記得那人身法極快,穿著黑衣,還用鬥篷遮住了臉,但可以肯定的是,他隻有右臂!左邊的袖籠裏是空的!當我醒來時,四周已被濃煙包裹,端木家的人都已經不在了。”
程蒼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果然是他。”
“是誰?”一問三聲。
程蒼發覺那三雙眼睛齊刷刷的看向自己,忍住要笑出聲來的感覺,故作正經的道:“除垢的主人,霍尊。”
程師師擰眉:“江湖上首屈一指的殺手組織除垢?”
程蒼點點頭:“早就聞言,四年前,霍尊突然自斷左後,此後性情大變,再不複之前作為,整日行蹤不定。有傳言道,他在找一種可以令人起死回生的藥。”
程師師雙目微闔:“我猜,端木宏一定是騙他說端木溪的冊子上可能記載了起死回生藥的配方!”
程蒼點點頭:“有這個可能,畢竟霍尊雖是殺手組織的首領,但行事一向光明,為人講道義,重承諾,絕不會無緣無故的去做這助紂為虐的事。”
“不管他有什麽苦衷,他手上終究是沾滿了我全家人的血,我定會叫他血債血償。”
弄堂說的輕身細語,卻叫人不敢忽視這話的份量。
程蒼垂眸看他,眼中帶著琢磨不透的意味,他道:“你在中了軟筋散之後,掙斷了繩子?”
弄堂苦笑,卻還是點了點頭。
程蒼認真打量起臥病在榻的弄堂。
由此說來,這少年之前的功夫當真是卓越!
但匪夷所思的是,在那一掌之後他全身經脈盡斷,竟還能托著這副身體從普陽城來到闕都…
原本活著就已經是個奇跡,卻又走了這麽遠的路,難道是自己給自己處理過了傷勢?
程蒼臉上猛地不再有笑容,轉而換上一副凝重的表情道:“你給自己吃了什麽?”
弄堂冷笑:“程堂主已經猜到了不是嗎?”
程蒼換上一副惋惜的麵孔:“那你一定也知道那藥的後果是什麽?”
弄堂無所謂的將頭結結實實枕在了床框上,眼睛直直的望著床幔道:“當時我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活著逃出普陽城,聽父親的話,趕快離開這裏!”
他道:“那東西再毒,也不過是將我的生命力對折,卻可以讓我在剩下的時間裏,最大限度的發揮身體的全部機能,若不然,隻怕我如今還在普陽城,亦或是被端木家的走狗發現,殺之以永絕後患。”
“我當時想,反正我總歸是快死了,吃了它,也許我還能完成與父親的約定,逃出去!”
弄堂似是想到了什麽,他微微抬起了身子,吃力的對程蒼拜道:“前幾日若是非閣下肯舍身為在下續脈,恐怕我如今已經不在人世了,多謝您!”
程蒼歎了口氣:“救你的人是琅崢,待你好轉了,可親自向他道謝,我不便在此鳩占鵲巢。”
“還有。”
他道:“既然你知道借命果可以將人自身的能力提升一倍,但卻以生命力折半為代價,那你不妨盡你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活著!若你努力之後本可以活十年,你就賺五年,可以活二十年,你就賺十年!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難道,會怕活著嗎?”
程蒼的話大大觸動了弄堂,他眼裏慢慢出現了久違的希望,就像那時聽到了海棠要他去報仇時的心理一樣。
隻不過如今,報仇對他一個廢人來說,太過遙遠!而程蒼的話顯然更適合他如今的處境!
程蒼說得對,他連死都不怕,為什麽要怕活著?隻有活著,他才可以脫胎換骨,才有機會重新習武,才可能…去報仇!
程蒼見他眼中有鋒芒露出,風輕雲淡的笑了笑,轉頭看似無意的對程師師道:
“其實一直以來,我都覺得咱們大運堂少一個專用的醫師!這一直借著東宮的府醫不還也不是個辦法,倒不如我們自己去請一個好了!”
程師師被自己父親這拙劣的借口加演技雷得體無完膚,卻隻能硬著頭皮接下去:
“您言之有理,可闕都相比之下最好的大夫都在東宮,我們要找一個好一點的大夫,實屬不易…”
呸!去你的實屬不易!程師師說完自己都臉紅了!
什麽都在東宮!明明堂裏就有一個號稱是闕都最好的皮外傷大夫,如今是要怎麽樣!難不成要免費送給杜寧去?
程蒼故作為難的搖搖頭:“這樣,那可如何是好?”
床上的弄堂再聽不出來這話的含義,他就是被那一掌連帶著震壞了腦子!
他躊躇半刻,拱手對程蒼道:“若程堂主不嫌棄,在下弄堂願留在大運堂供您差遣,我雖然武功盡失,但醫術還是拿得出手的。”
程蒼轉憂為喜,本想大力拍拍弄堂的肩膀以示開心,卻被程師師危險的眼神兒盯得尷尬的收回了手,轉為小心翼翼用手指點了點弄堂的手臂笑道:“果然是善解人意的孩子!不過,堂裏最近入不敷出,你的月錢便轉為事償吧!”
程師師這下真的對自己父親的臉皮有了新的見解!她爹這是真的不要臉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