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堂淡笑,朝陰沉的天空看去:“世子,還陽草,還請早些時候交給在下。”
沐非幕轉頭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將正在給魯昭擦臉的小瑪瑙招呼過來。
小瑪瑙道:“世子?”
沐非幕深吸了口氣:“去跟王妃說,百草園裏的三顆還陽草,我拿走了。”
小瑪瑙點點頭站起來,捏了捏手裏的濕毛巾,從弄堂身邊經過。
弄堂偏頭瞧了他一眼,默不作聲。
靈堂裏的氛圍突然沉寂起來,沐非幕又跪到地上埋首為魯昭繼續清理。弄堂則隨意地倚在門框上,看著牆上大大的“奠”字,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
……
程遠程回到大運堂便聽人說沐王府的小瑪瑙奉世子之命前來將弄堂請走了,心裏大喊不妙,茶都沒喝上一杯轉身便提著輕功跑了出去。
街上人來人往,熱鬧不已,為了節省時間,程遠程索性跳上了沿途店家的房頂,迅步疾行,腦中還快速盤算著如何應付弄堂。
弄堂這人本性不壞,可是為人處世最愛劍走偏鋒;他重情,卻喜歡隨意對身邊的人試藥練毒,寧可負盡天下人也不叫天下人負他;但若要說他無情,偏偏他又像個普度眾生的神明一樣,每月十五都去城隍廟義診,除卻外出押鏢外風雨無阻。是而,在大運堂內程遠程最看不透的便是這個人的心思。
“無緣無故,他絕不會輕易這麽好心的跑到沐王府去,除非…那裏有他想要的東西!”程遠程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一個閃步將腳程提到了最快。
不多時,帶著些喘息的程遠程便穩穩落於沐王府大院內,守院的暗衛見來人是程遠程,皆繼續藏匿於暗處不為所動。
程遠程沒有多做耽擱,立馬動身向靈堂的方向跑去,他篤定,這個時間,沐非幕一定在守靈。誰知還未到靈堂,便見弄堂呼扇著手中的折扇朝外走來,程遠程擰眉。
弄堂見他這般防著自己,無奈的聳聳肩:“我可不是來搗亂的。”
程遠程上下瞄了他一眼,表示自己不相信,弄堂擺擺手:“算了算了,跟你也說不著,我還有事先走了?”
程遠程漂亮的眼睛眨了兩下,然後乖乖地讓出了路,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敢跟對方說。不是他慫,隻是因為這廝趁他說話往他嘴裏扔藥丸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俗話說的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沒被弄堂毒害過人真的不知道這家夥有多可怕,可他作為資深受害人真的是…一言難盡…
弄堂其實很滿意程遠程這個反應,至少,他這麽怕自己,想必短時間內不會去找海棠…思及至此,他心情大好。
待弄堂離開,程遠程幾個勁步便到了堂前,見沐非幕一個人跪在中央燒著紙錢,稍稍放鬆了些,他先朝堂前的棺木深深一拜,然後跪到沐非幕的身旁,同她一起守靈。
沐非幕眼睛沒抬卻也知道進來的人是程遠程,待他於自己身邊跪好,沐非幕道:“什麽時候回來的?”
程遠程輕鬆笑笑:“剛剛。”
“不回家,來我府上做什麽?”
程遠程臉色有些不自在,卻依舊老實說道:“日後我若不在,輕易不要去叫人請弄堂,這個人從不肯吃虧,沒好處的事情他輕易不會去做的!”
沐非幕嗤笑:“你說得遲了些,我已然領教過了。”
程遠程聞言大驚,抓起她的肩膀就湊了上去,將沐非幕從頭到腳都看了個仔細:“沒有針眼兒!難不成是…下毒啦!”|
沐非幕皺皺眉頭,啪的甩給他一個大嘴巴子:“你給我安靜點兒!”
程遠程抱腦袋好生委屈的看著她:“我擔心你嘛,從知道你把弄堂叫來了王府,我腳不沾地的就過來了,你非但不感激人家,還揍人家……”
人長得好看的好處就是,做錯了事隻要稍稍裝的可憐一點兒,在正常情況下都會被輕易原諒的,特別是對異性生物來說!如果這招沒用的話,恭喜你,對方喜歡的是同性。
程遠程這般惺惺作態,看得沐非幕心都酥了,腦子裏赫然飄過幾個大字:當然是選擇原諒他!
沐非幕吞吞口水,正欲湊近程遠程,又猛然想起自己如今的處境,她頓住剛要伸出去的手,甩了甩頭閉目默念道:“食色性也,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一連念了幾遍,沐非幕才緩緩睜開眼睛,就見程遠程放大號的俊顏近在眼前,她本能的尖叫一聲就向後倒去。
程遠程似早有準備唄,手臂一伸將她拉扯回來,笑眯眯道:“孫師父向來不是這種拘泥於小節之人,況且…你越是難過,他才越不安心,不是嗎?”
沐非幕呼吸一滯,連帶著尖叫都啞然失聲,直到被拉回到水平麵上,她才想起換氣。
程遠程見她認真思索起自己的話,接著道:“我今日送鏢途中聽說…湘城已經打起來了。”
沐非幕挑眉:“這麽快?”
程遠程朝她點點頭,拉住她的手將人從地上拽起來:“從路途看,太子應該還未到湘城,消息既然來的這麽快,就說明……”
“闕都混進了奸細。”沐非幕接上程遠程的話道。
程遠程不可置否的道:“下一步,陛下定會要沐王府交出府裏的叛徒……”
沐非幕回頭看了一眼孫庭的棺材,冷著臉道:“癡人說夢。”
程遠程彎彎唇:“我便知道你不肯,所以,已幫你想好了對策。”
沐非幕驚訝,不由得抬頭看他,問道:“還有什麽是你想不到的?”
後者聳聳肩:“有啊,比方說,我猜不透弄堂剛剛到底問你要什麽東西?”
提及弄堂,沐非幕的臉又沉了下去:“我算是知道你為什麽會對這個人發怵,總之我也不喜歡他就是了。”
程遠程有些聽不明白,看著她撓撓頭。
沐非幕見他這樣,歎了口氣:“不是我,是魯師父,他找魯師父要了一個承諾,來換取還陽草成丹,好保孫師父屍身不腐。”
“屍身不腐?”
程遠程來了興趣:“你是說弄堂會製作令屍身不腐的丹藥?還用它換了魯師父一個承諾?”
沐非幕點頭:“有問題嗎?”
程遠程意味深長的搖搖腦袋:“沒有,以弄堂的作風,一顆丹藥換取天下第一機關師的一個承諾,絲毫問題都沒有,但我不明白的是……”
見程遠程遲遲不說,沐非幕有些著急,沒好氣的道:“少賣關子!”
“他怎麽會做那種藥?”
沐非幕搖搖頭:“他隻說,先前偶爾配置出來過。”
程遠程的額頭擠成了一個“川”字,秀氣的眉形也有些走樣:“你知道還陽草成丹後的名字叫什麽嗎?”
“我怎麽會知道……”沐非幕好笑。
“化石丹…”
聽程遠程語氣凝重,沐非幕便知事情不簡單,小聲問道:“那又如何?”
程遠程盯著她的眼睛認真道:“這名字完全是根據它的特質而來的,這東西有很強的凝血作用,活著的人服用過後不出一炷香的時間便會缺氧窒息而亡,周身血液凝結成栓,三日之後身體如磐石般堅硬。”
沐非幕臉色有些發白:“這麽說,是毒藥……”
“劇毒無比,而且無解。”
“你怎麽知道?”沐非幕問。
程遠程表情有些尷尬,但還是老老實實道:“其實…記載此藥的典籍原本並沒有失傳,隻不過是被端木家藏了起來……”
“嗯?然後呢?”沐非幕叉腰問道。
程遠程訕笑,向後退了兩步:“然後我和蓮九有一次無意中聽到端木家的人對弄堂百般羞辱…一時氣不過…”
“你們便跑到人家家裏去了?”
聽她這麽說,程遠程頓時喜上眉梢:“對對對,我跟你講,本來我們隻打算在他們那破草廬搬兩盆奇珍異草走的,誰知蓮九對著其中一個花盆兒拽了半天愣是沒拽動!我上前一看,哪是什麽花盆兒,分明是一處暗室的機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