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雖然被揍了!但臉皮厚如程遠程,你以為他放棄巴結沐小世子了嗎?
並沒有!不然他在庫房幹什麽?
“我記得上次翠竹居送來的報酬是一顆飽滿豐潤、色澤分明的夜明珠啊,琅崢把它放哪裏去了?”
說話之人貓著腰兒一頓翻箱倒櫃,還不忘嘟嘟囔囔抱怨一番;原本整齊劃一的庫房,現下一片狼藉。
“哪兒呢?琅崢中飽私囊了?”程小桃花兒繼續自說自話,並熟練地將一盒子拋開,隨手又抓一起方錦盒打量片刻,再扔出去,如此往複,樂此不疲。
雖然庫內是這番不雅景致,庫外卻是另一種境界。
作為鏢局,大運堂的庭院歸置的簡單大氣,沒有遊廊棧道,也少有桂花飄香,秉承著武人的氣魄,一方院落青磚鋪地,所及視線一覽無餘,偶爾空出兩台土壤,栽著幾棵挺拔的白楊,一排兵器架子穩穩坐鎮於樹旁,樹下的青磚偶爾有幾個裂了縫兒的碎磚摻雜其中,生成溝壑縱橫,一路看下來,倒成了裝飾紋路,別有風味。
遠遠的便見二門處,進來兩個人,帶路的藍服大漢劍眉蒼目一臉冷漠,腳下行似流星、健步如飛;後邊跟著的小個子,單薄纖細、皮膚蒼白,紮著一束長而厚的馬尾,卻生了一張巴掌大的小臉兒,一雙手摟著方楠木錦盒亦步亦趨,生怕被前人甩開。
“那個…阿浪兄弟?”
“……”
前邊的人不理;
“阿浪大俠?”
“……”
那藍衫站住了,依舊是那一成不變的模樣,可如今敏感如沐非幕,分明從那雙蒼眸中讀出了“不勝其煩”四個字。
沐小世子無奈,隻得磨著臉皮,卻又有些靦腆的道:“程小公子在庫房做什麽,即是庫房,我去豈不是不方便?”
阿浪微微垂首凝視那有些矛盾的少年一晃兒,不容分說又自顧的朝裏走去,沐非幕見人說走就走,又不給個隻言片語,隻得硬著頭皮跟下去,心裏暗稱“怪人一個。”
兜兜轉轉到了倉庫門前,那藍衫子一如既往,見人帶到了,果斷轉了個方向往回走,多一時也不曾駐足。
沐非幕剛要叫人,直想起這一路種種,那人似乎不愛說話,再出聲叨擾隻怕更招其厭惡,複想起那淡漠疏離的樣子,終是住了口。
回頭望了望樸實無華的庫房銅門,落鎖已經被人打開,隨意的丟棄一旁,門把手那裏被摸的有些發亮,可見這裏最近常被人光顧。
沐非幕先是輕輕叩了兩下門,見裏邊沒人回應,便又重重的敲了兩聲,除了傳來銅門的回扣聲兒外再無其他,緊緊攥了攥手裏的盒子,深深吸一口氣,才緩緩推開那一條縫兒的間隙,“小公子?”
沐非幕聲音低沉,還帶了一絲怯意,腦袋頻頻左右張望,企圖找到那熟悉的小紅衫子。
大運堂的庫房說是置放財物的地方,倒更像是一座兵器寶庫,四下陰冷晦暗,冷不丁的就能看見一把大刀立於貨架之前,霸氣外漏,震懾意味十足。
庫房空曠且路徑幽深,一條長道直通一道小門,偏是這樣,也沒發現程遠程的影子。
“許是在內門裏?”
沐小世子雖不適應這黑暗的氛圍,但行已至此總不能半途而廢,吞了口唾沫壯膽兒繼續前行,至那門前正欲伸手推門,還未碰擊表麵,一陣風來,門開了!
接著便見一盈盈光亮乍現眼前,順著光芒強弱朝上瞅去,“啊!!!”
隻聽沐小世子尖叫一聲,轉身便跑,由於太過緊張,完全未聞身後傳來一計悶哼,待其寒毛豎起的衝出門外,便猛地大口吸氣,還心有餘悸的朝那銅門之後望去,見所遇之物沒有追出來,才鬆了口氣。
沐非幕細細想來,那東西生有毛發,眼睛似銅鈴,卻散發幽幽綠光,見她立於門前,便咧出一排白牙,在那光亮的照射下,依稀見得似有染血的布帛裹在身上,難不成!那怪物把程遠程吃了?
沐非幕瞠目結舌,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四下張望,院落裏一個人都沒有,手上的錦盒也不知情急之下扔到哪去兒了,當即掀起長袍兒,正欲跑去尋人,身後卻傳來那銅門開啟的吱呀聲……
“啊!”
再次尖叫一聲,沐非幕拔腿就跑,誰道身後一沉,衣角竟被身後之物扯住,沐小世子急中生智,猛地一甩頭,將辮子狠狠朝後輪去……
“唔……”
身後複傳來一聲悶哼,沐非幕隻覺後背一輕,那怪物吃痛已然放手,整個人麻溜兒的朝前躥去,跑了兩步似終於發覺不大對勁兒,回眸一瞅,瞬間似身處極北之地,身心俱涼。
那怪物不是別人,正是翻找夜明珠的程遠程,程小公子剛剛找到寶物,別說欣賞,門都沒邁出,便見著沐非幕立於跟前,隨即掛上程氏招牌笑臉,誰道對方先是尖叫一聲,然後甩頭就跑,臉上又是被那大辮子結結實實甩了一記!還未反應過來,一方盒子緊接著就砸了過來,當頭命中!
好不容易活著出了庫房,見沐非幕撩起袍子一副溜之大吉的架勢,一時本能,伸手拉了他後襟,沒想到又是噩夢的開始!
程遠程覺得他的鼻子一定是廢了……
沐非幕的辮子也是邪了門兒,每次都命中他秀挺的鼻子無誤!也不知那小小的個子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如果被抽的人不是程遠程自己,他肯定會讚歎一聲:“不愧是我看上的人!”偏偏他時運不濟,每次都往槍口上撞!
昔日人前龍鳳,人後情種的程小公子此刻可憐兮兮的蹲在地上,捂著臉無聲的抽噎;“太疼了!那辮子是鐵做的不成?還是說沐小世子真的是嫌他太好看了?”
好一會兒沐非幕才從冰窟裏解凍,複再瞅著縮在地上的程遠程,窘迫與愧疚一起襲來,“程小公子,你可還好?”
程遠程卻是不答話,叫沐非幕的心又是一揪,可又不知如何是好。兩個人便這樣,一個躬身掛懷,一個埋首解憂;
約莫有半刻鍾的時間,地上的小紅衫子晃晃悠悠的舉起一隻手,伸了個大拇指出來,示意自己還好,然後很快又縮回了臉上。
見風流倜儻的公子哥兒被自己害成了這般熊樣兒,沐非幕抿著唇,一個字兒也吐不出來,眼睛滴溜溜的轉得飛快,好像能幫助自己快些想到主意。
不過也巧了,那亂轉的眼睛餘光正好瞥見程遠程壓在懷裏的小錦盒一角,正是自己方才丟出去的,沐非幕大喜,就要前去將那盒子拿出來,誰知那一個動作堅持久了,腳早就麻的毫無知覺了,這一動整條腿都軟了下去……
剛剛緩過勁兒來的程遠程,雙手還未完全離開臉蛋兒,隻覺一片陰暗似驚濤駭浪般正層層遞進,馬上就要以泰山壓頂之勢向他襲來,而他毫無反手之力……
是了,昨日那狗吃屎的前奏,今天終究是以狗吃屎的狀態落了幕。
“噫籲嚱!危乎高哉!”
程遠程幽幽一歎,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