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鑫見沐非幕瞅他,臉上掛著樸實的笑容回應,沐非幕也笑著迎上。
“好啊。”
聽他一口答應,秦白玉嘿嘿樂了,拍拍手表示同意。
“妙啊,小爺到沒見過這傳說中的武神良駒,看來今日不虛此行。”
眾人欣然同意,沐非幕一同陪笑,眼底卻再不見那絲親和。
視線在眾人麵上一一掃過,停在秦白玉身上,隨手端起杯子將茶水一飲而盡。
“這水涼了。”
一席書開板,沐非幕卻一個字兒都聽不進去,腦子裏滿是秦白玉與自己兒時的種種。
“秦白玉……真的……真的是你嗎?”
他不斷在心裏問自己,卻不敢給自己一個回應。
餘光朝摯友掃去,後者正專心聽台上的百曉先生說書,聽到精彩處,還不時拍手叫好,興許覺得不夠,招呼來身後的小廝耳語一番,小廝便跑到後堂打賞去了。
許是今日心情大好,還摘了手上的金鎦子朝台上扔了去,台上正說到緊張之處的先生,瞅著有物件兒飛了上來,打眼兒一瞧,見是枚金鎦子,便朝秦白玉那方向稍頷了下首,講的更是口沫橫飛甚是賣力。
秦白玉見狀很是得意,身子縮回椅子裏笑得越發燦爛,注意到沐非幕瞅他,更加得意的擠眉弄眼得瑟不已,典型的紈絝把式。
沐非幕白了其一眼,也隨手摘了自己腰間的珠子掛件兒拋上台去,完事兒回瞄了秦白玉一把,算是挑釁。
秦白玉嘿了一聲,從椅背上挺起來,又拔了手上的扳指扔了去。
沐非幕眉頭一挑嘖了一聲響兒,將小指上的瑪瑙石扣了下來,又送上了台。
秦小公爺嘴巴都歪了,心道沐非幕今日是跟自己杠上了,向後伸了一下手,仆人便送到其手上一方金錠子,秦白玉看都不看轉手扔了去。
在場眾人包括那說書的百曉先生都心下了然,今兒這兩位二世祖怕是要爭個高下,都一臉興趣盎然。
一旁的紈絝子弟也跟著叫嚷起哄,這等情景絕無少有,沐非幕與秦白玉二人從小便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暗暗較勁都為數可數,更不要說這明目張膽的比量了。
眼見台上隨處可見都是金銀珠寶,這兩位祖宗還不停的往上拋,百曉先生見勢不妙早已縮到了台子角落。
“金銀雖好,不可多貪啊。”
見一說書的先生有這般見解,快活樓裏的才子佳人無不高看其一眼。
“這等見教,絕非池中之物。”
“百曉先生,百聞不如一見。”
“高見!高見!”
“……”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早已沉浸到自己的世界中去,倒是沒聽著那百曉先生複還有半句小聲嘀咕。
“這碗兒大的金塊子砸一下,勢必魂歸故裏!可畏可畏!”
再觀這廳中央的兩位少年,視旁人如無物,眼瞅著連小廝的衣服都扒光了,秦白玉那廂早已紅了眼,自己的衣領子都扯開了倆個顆扣子,手裏摟著幾塊兒元寶麵紅耳赤的盯著沐非幕。
見沐非幕又拆了自己冠上的夜明珠,秦白玉便再也沉不住氣,一腳踏在了自己方才所坐的椅子上,將手裏的元寶盡數向台子方向一揮。
沐非幕淡淡掃了一眼,手正欲往懷裏摸去,動作一頓,放了下去;轉而換上一副打笑,麵向秦白玉。
“可要我等上一等,待你遣回家的小仆人拿錢歸來?”
秦白玉本見沐非幕停了,心上一輕,正欲鬆口氣,一聽這挑釁的話毛兒都炸了。
“我沒錢?我會沒錢!”
秦白玉怒發衝冠,頭上青筋暴起;紈絝子弟歎了一聲“不妙”,但礙於秦白玉的身份,誰都不敢先發一聲兒。
隻見秦白玉猶猶豫豫從懷裏摸出一塊玉墜子,抬頭盯了沐非幕兩晌兒,見後者眼色一暗,眉頭稍輕了一輕;複把玉墜子塞了回去。
“罷了,罷了!今日就算你贏了。”
沐非幕聞言也鬆了口氣,臉上恢複了沒好氣的囂張。
“本就是我贏了,哪裏來的算是?”
“你……”
眼瞅兩人又將罵作一團,一道聲音趕忙插了進來。
“世子,小公爺,大家都是朋友,莫要傷了和氣,且誤了觀馬的雅興。”
見有人開解,一幹人滿跟著附議。
“是呀,是呀。”
“小打小鬧,過去了便過去了。”
“何苦這般較真兒,今兒這書我請了。”
“……”
秦白玉見左右好友認真勸慰,那一肚子氣兒消了大半,見沐非幕一臉笑意的看著自己,極不情願的哼了一聲,轉過身去。
沐非幕摸摸鼻子,一臉無何奈何的朝眾人苦笑;看向李鑫時朝其點了點頭,靠近其耳邊小聲耳語:
“勞李大哥費心了。”
李鑫不由自主僵硬了一瞬,遂和氣十足的擺擺手,笑得勉強。
“世子客氣了,這本是朋友該做的。”
“哦?”
沐非幕含糊的應了一聲,李鑫背後已有冷汗滑落,腹誹一聲,好強的氣場。
沐非幕說完便徑自坐回了座位,滿臉笑意,心道:
“勸架都不離這觀馬,倒是好生興趣。”
偏過頭審視秦白玉,後者周身圍繞著慍惱之後的餘怒,發覺有視線投來,循著望去,見是沐非幕,冷哼一聲又將腦袋轉了過去。
“少給我裝無辜,小爺還沒消氣兒呢。”
沐非幕扁扁嘴,收回視線,也是一腔苦悶無處遊說。
偏偏是自己自找苦吃,他埋怨誰去?
“唉……”
長歎一聲,自作孽不可活,欲語焉哉?無語然也。
直至快活樓一行結束,二人之間再無交集,倒是李鑫一直在秦白玉身旁環繞,不知與其說了什麽,倒叫一臉不爽的秦白玉露了笑臉。
偷奸耍滑之人,勢必長袖善舞,是以巧言令色使其卸下心房,再趁其不備出其不意般借刀殺人;手不沾血,不可謂不高明。
“倒是麻利的很。”
走在沐非幕身旁的兩名公子哥兒聽著他小聲言語,順著目光看去,見李鑫與秦白玉有說有笑,以為沐非幕還在氣悶。
其中一人揚起手裏折扇拍了拍其肩膀。
“小公爺那性子,過不了幾日便忘了此事,到時候你二人又待重歸於好。”
“嘿。”沐非幕瞧夥伴誤會,也不多言,傻樂一聲接下話茬子。
“誰要與他重歸於好,那般容易就跟著人跑了,被賣了還幫著數錢呢。”
對方隻當沐非幕在說氣話,也不反駁,幹笑兩聲應和了一番,見他興致不高,似有心事,便住了口安靜的跟著。
另一人聽完沐非幕所言立於原處站定,盯著秦白玉和李鑫許久,卻並未說話,待眾人先他一步前去,複才跟上。
沐王府本就離快活樓不遠,沐非幕等人帶著一大隊錦衣衛浩浩蕩蕩甚是顯眼,有眼尖者早就開了府門等著小主子帶客回府,排場禮數做的周周到到,大門左右仆人丫頭恭恭敬敬侯了兩排,一直延伸至二門開外,盡顯大家典範。
行至府門,沐非幕隻看了一眼,便心下感慨:
“知子莫若父。”
隨即眉開眼笑,儼然是東道主的樣子,得意的神色也掛上眉梢。
“早就同府裏說了,諸位都是自家兄無需這般隆重,偏是不聽!”
話雖這麽說著,但眾人見沐非幕那得瑟的神色根本就不是這麽回事兒,這小子巴不得排場更大點兒,好昭告天下老子家就是這麽有錢!!!
“切。”
秦白玉哼唧一聲輕蔑十足,越過沐非幕輕車熟路的朝後院馬圈行進。
沐非幕見那廝依舊對他嗤之以鼻,擠了個難看的嘴臉朝其餘的人賣弄一番,複加快腳步去尋那漸遠的燒包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