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四章 一生只落三次淚
芷容感覺五臟六腑都狠狠一震，幾乎就要哭出來。她一直沒有足夠的勇氣當面問金子軒在南疆都遭受了什麼，只是從金明那裡得知金子軒在鬼谷里幾次差點活不下來。
鬼谷里時不時的會冒出毒氣，很多兄弟都死在毒氣之下，活下來的人也中了各種奇怪的毒，然而金子軒都沒有放棄任何一個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沒有放下希望。
他嘗遍所有的草藥終於找到一種能夠解百毒的草藥。那一刻他竟然激動的流淚，一部分是因為終於找到醫治兄弟們的解藥，而另一部分則是因為死去的兄弟再也活不過來。
金明說那是他第一次看見金子軒流淚。
他問芷容你能想到金小爺流淚的模樣嗎？
那一刻芷容的魂魄好似離開了身體一般，那是一種疼痛到無力的感覺。
不僅僅是各種毒氣和食人花，毒蛇等毒物，野獸的攻擊也成為他們生存下來的最大阻礙，卻也成了最大的幫助。
金子軒帶領活下來的兄弟跟野獸搏鬥，終於佔了先機，那野獸的肉難吃的讓人作嘔，然而這些都比不上活下去重要。
慶幸的是那些野獸也有些寶貝，野獸外皮被做成護身軟甲，頭上的角入了葯。
然而儘管如此再一次大波的野獸攻擊之下金子軒一邊的臉頰受了重傷，留下了那條長長的疤痕。雖然經過醫治疤痕淺了不少可是依舊清晰可見。
而南疆有一個傳說，據傳靖唐先祖遺棄的皇陵中有一個寶物名為換顏丹。可將身上所有的疤痕祛除。
芷容這才明白為什麼金子軒要冒險進入皇陵，除了傳國玉璽之外他應該也是拿到了換顏丹。可是那東西被沈齊吃了只剩那麼一點氣體，真的能起到換顏的作用嗎？
指尖放佛還殘留著地宮中那細滑的肌膚和那凸起的疤痕。那麼明顯的對比，那麼刺心的感覺。
她自問沒做過虧心事，然而無形之中卻虧欠了太多人，李佑為她做了太多。金子軒為她奔走南疆落得滅族的下場。
而自己在做什麼，沒有任何的補償只是一味的逃避。
金明和她說金子軒出了南疆得到的第一個消息是家族將他拋棄，他表現的無所謂，並且斷言道：「金家必反。」
隨後便真如他所說金家造反然後誅滅九族。那時候他沒有流淚，甚至連憤怒的表情都沒有，只是不斷擦拭自己的劍冷笑：「早就知道我不在便會有這一天。」
金子軒是金家最出色的兒子。然而母親早逝，他只有乳母照料。金家兄弟之間的手足爭鬥十分嚴重，他的乳母為了年幼的他擋下了致命的一箭。
從那以後金子軒便開始養精蓄銳，發展自己的勢力。他討厭自己那冰冷的沒有一絲人情味的家族。卻不得不暫時利用家族的光環，然而即使再優秀他也只是被當作戰爭和政治的工具。
金家滅族那日金子軒曾言：「若是金家覆滅也該是我，而不是你炎華！」
金子軒第二次流淚是在北境征戰之時得到芷容死去消息的時候。本以為芷容到了北境，他可以保護她，卻不想她死在了野獸的爪牙之下。那時的金子軒朝天怒吼，勢必要殺炎華。
如今芷容好好的在他面前，卻只能以玉公子和白統帥來稱呼對方，芷容逃避。金子軒心痛。
「芷容，無論日後你以什麼稱呼我。我都是那個彆扭的，總喜歡拿你開玩笑的金子軒。那個無論何時都會首先為你著想的金子軒。我不會因為經歷的那些坎坷和家族的覆滅便改變心性。因為我從小心便是冷的，是你讓它溫熱了，只要你好好的它便永遠都是熱的。」
惡靈城有一種花叫雙生，兩朵花並蒂而生，然而，若是其中一朵枯萎另一朵也會枯萎。芷容撫摸著室內的那一盆盆的雙生，而後小心的移開手，緊緊的握住拳頭。
金子軒這算是將自己的心扉敞開了，外面是冬季他卻活在春天。然而芷容卻仍舊停留在冬季。不同的季節如何雙生。這份感情她要不起。
不是金子軒不夠好，而是她對炎華還有愛，只是半年多的時間不可能將那些海誓山盟忘得一乾二淨，否則她也便不是白芷容了。
北域王府的雪夜她沒有忘記，卻不代表完全能夠割捨。她已經欠金子軒許多，若是在心中還殘留對炎華感情的時候接受了他才是對他真正的侮辱和傷害。
儘管經歷了種種，她在感情上依舊要求純凈而無雜質的。
「四公主臨走前見了我一面。」芷容轉移開話題，想起那個海棠般明艷的女子：「她對你的情你知道嗎？」
「我知道。」金子軒弄了弄炭火：「她是金家唯一一個有人情味兒的人。」
「她是個不錯的女子。她死的壯烈，你也該為她哭一哭以盡哀思。你難道真的不為家族的人難過？」芷容不解的問道。
金子軒握過她的手在炭爐旁烤火，她變形的手指血液不通暢，冬日裡難免冰冷如雪，他緩緩催動內力替她療傷。芷容沒有拒絕，金子軒露出冬日暖陽般的笑容。
「芷容，從此以後我這一生只落三次淚。」
「只三次？」芷容問道。
金子軒繼續揉搓她的手指點頭道：「只三次。或許日後會變，但是我會 盡我全力守護想要守護的人，我相信自己能夠做到，所以我直落三次淚已經足夠。」
芷容微微一嘆，還是這樣的性子，果真是一點都沒變。「我沒有你那樣的能耐和洒脫，這世上太多人恨我怨我，我心中也始終放不下。」
放不下的是什麼她沒有說出口。然而金子軒卻已經明了。
「芷容。生在這個世上必定有人恨你、有妒忌、利用、背叛、依賴、臣服，還有些人不過是擦肩之緣，這些人太多太多。你該珍惜的是那為數不多的真心愛你、敬你、誠心跟隨你的人。若是想的太多，便是給自己背上負累。我等你。」
金子軒站起身往外走，走到門口忽然停下快步走到芷容面前，拿出一隻玉瓶塞在她手中：「第二瓶雪蓮花汁液，這個喝下去治眼睛。那時候你又可以刺繡了。」
說罷他快步出走出去，外面下起了漫天大雪，不一會兒的功夫便將他金色的披風變成了瑩亮亮的白色。
失魂落魄的芷容呆坐在在炭爐旁。地宮的時候她早猜到北境王是金子軒，然而卻沒想到他真的得到了整個雪蓮花。
由於她體內的毒素太重，所以不能一次強制清除。只能分成階段。所以這第二瓶蓮花汁液現在才給了她。沒有任何的條件，無需任何多餘的言語。
她以為只有炎華最懂她，原來金子軒亦如此。他知道她從不喜愛刀劍，不喜歡血雨腥風。只喜愛在那綉卷之中穿梭。
「主子。哎呀，這可是好東西，趕緊喝了。」沈青蹦蹦跳跳的進來，看見那瓶蓮花汁液她內心的激動是芷容所想象不到的。「快，趕緊喝了啊。」
芷容服下汁液，稍稍運氣，沈青一旁協助，半個時辰之後才將那寶貴的汁液消化。
「主子。我是來請罪的！」
沈青恭敬的跪在地上，芷容忙問原因。她嚴肅道：「那日在地宮，我發現了一株小小的雪蓮，雖然不及北境王的一片花葉卻也是寶貝，可是當時沈恆黑蓮花毒發作，我救人心切便給他服了，他完全不知情，都是我的錯，是我違背了暗衛的職責，理當受罰。」
「沈青，你有私心了。」芷容冷冷道，也不抬頭。
沈青見此頭埋的更深，想了想重重點頭：「是，屬下有了私心，這是對主子的背叛！主子賜死我吧！」
芷容撲哧笑出來：「昨兒沈恆來找過我，說的話和你的大致一樣的。你們倆也真是心有靈犀，你說我該拿你們怎麼辦？」
「什麼？沈恆那個王八蛋！敢搶在我前面！」沈青想站起來找沈恆算賬但是強忍住怒火跪在原地：「主子，他說的不算！」
芷容摸索的抓過她受傷的手，掌心的洞還未結痂，芷容輕輕的撫摸那纏著紗布的手，露出欣慰的笑容。
「青兒，這世上相愛的人很多，承諾更多，然而能拼了性命為對方的人卻不多。你們該互相珍惜才是。」
沈青撇撇嘴捂嘴笑道：「這個應該是主子才對，我瞧著那北境王是個好男兒。主子你也珍惜珍惜吧。你等著我我去找沈恆算賬再回來領死！」
說完，她就像一陣旋風般到了門口，身後又傳來芷容的聲音：「既然是我的暗衛，那麼保護我就是你畢生的責任，你要死也得死在我後面，你急著投胎是咒我么？」
「阿彌陀佛！我的好主子！你怎麼能這樣想？」沈青立刻轉身，「我先不死了，以後再說。哎，說不清了，反正我也說不過你！」
她出去之後芷容低低的輕笑，到了一杯熱茶輕輕咄了一口，沈恆還不算迂腐，雖然也要受死，但是芷容點撥幾句便明白。
可是沈青不同， 她從小在暗衛營長大，年紀又小，雖然整日瘋瘋癲癲然而奴性卻比沈恆要多。
所以對於這個丫頭，芷容打算慢慢的把自己的道理滲透給她，現在就讓她自己糾結去吧。估摸著她可能要天天晚上敲沈恆的門了。
不過沈青有一樣好，對於感情不遮不掩，沈恆毒發她義無反顧拚命去救，這樣的深情想必沈恆心中應該明白。
惡靈城經過一個月的整頓總算是恢復了平靜，金子軒也很有一套竟然讓那些狂徒真心的臣服，芷容心生佩服。而讓她沒想到的是城中的百姓和外來的流民們則把她當作救世主一樣。
金子軒給惡靈城帶來的是軍事的強大，而芷容帶來的是文化和精神的支撐。這座城再也不是惡靈的所在而漸漸有了人氣。
又過了半個月，芷容的眼睛已經能夠看見近處的東西，而金子軒又戴上了他那個面具。芷容這才看見那是一面黑色鬼臉修羅面具。
身體的漸漸好轉之後也便開始了下一步的打算，金子軒打算繼續他收復全北境的道路，芷容則打算帶著沈家軍去尋找沈家遺留的寶藏。
也是這個時候靖唐和文宇的書信相繼而至。李紀的聖旨正是任芷容為惡靈城城主，主持城內事物，並且命她打開商路。而送信之人則是北域王府的一位將軍。
芷容愁眉不展，這個時候似乎還不應該和朝廷撕破臉，她要給金子軒和沈家軍爭取時間。而且她也不想暴露金子軒的身份，以免他被人追殺。所以只好表面接了聖旨。想用這種方式收回惡靈城？做夢去吧。
文宇的書信芷容看過之後簡直是哭笑不得。
上面寫道：宇初來北境，不懂北境規矩望北境王照拂，更佩服北境王與白統帥只勇氣，宇自嘆不如，只求兩軍交戰切勿下重手，宇和明王必定感激不盡。
金子軒看過之後罵了一句死狐狸，然後笑道：「文宇也知道自己被當成了棋子，這是想要自保，暗中是想讓我留他性命回去扶持李佑。」
「他殺了總州府，寧願來當棋子，目的何在？」芷容思來想去眉毛都差點擰在了一起，「難道他早知道北境是你的？」
芷容思索之際金子軒便一直著迷的注視她，沒想到她的政治敏感度如此之高，讚賞的目光一刻也離不開她。
「文宇從來不做虧本的事，在南疆他已經察覺炎華居心，所以便一心扶持李佑。可是文家兵力不如炎家，他便想到了我身上，我北境的事務進行的順利也有他暗中協助。」
「那你會幫他嗎？」芷容擔心金子軒不僅不會幫他反而會要了那狐狸的命，畢竟李佑是李紀的兒子，金子軒不動他也未必要扶持他上位。
「靖唐玉妃產下一個皇子，李紀很是喜愛，李佑的地位已經岌岌可危。」
金子軒眼中露出深思的異彩：「李紀向來對幼年皇子多有顧忌，主少國疑。然而這次卻對玉妃母子相當不同，太過蹊蹺。與其幫玉妃倒不如幫李佑。」
陶泠然誕下皇子了？如此說來李佑必定成為炎家的眼中釘，已經是險象環生。為了李佑也為了自己這個忙要幫，而陶泠然那個女人，她要親手裁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