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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日落疏影斜,孤影照寒窗,暮色送客至,寒鴉棲復驚。


  宮女們在殿中點燃起瓊脂和紅蠟製成的紅燭,跳躍著的橘黃色火苗將滿室的華麗和奢靡都照耀得熠熠發光,純白的暖玉作地基,純質的黃金作修飾,昂貴的絲綢製成的帷幔四處的垂著,被窗外侵透而入的寒氣撩撥得時時款擺。這裡是皇宮,蘭芝閣,而當今皇上近來最為寵愛的霽雪郡主,正秀眉緊蹙的纏綿在病榻上,周圍卻是一臉擔憂的下人。


  雖然那老御醫探了脈之後說只是身體受驚,並無大礙。但是離月自從回來之後便一直昏闕到現在未曾有醒來的痕迹,整整三個時辰,滴水未進,那些送過來的湯藥只要是喂進離月的嘴裡,便會被她反射性的吐出來,周而復始,但是她的意識卻一直是昏昏沉沉,這叫眾人都愁壞了。重新喚來那御醫為離月診治,他卻只能說離月是因為受驚過度,所以有夢魘,被自己恐懼的心魔困住,沒有辦法衝破,所以遲遲不肯醒來。


  對於周遭的一切全然不知的離月,只是一味的沉睡,她彷彿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一直在下墜,往下是無窮無盡的深淵,她伸出手,也只是無盡的幻影和黑暗,在無期限的下墜中,耳邊似乎有人在喊她,那聲音悠遠,而又浩瀚,帶著一股渾厚卻又純凈的力量,一聲一聲的喚著她,離月,離月。有一股力量生生的要將她的魂魄從肉體中揪出,帶著劇烈的痛苦。


  「誰,是誰,誰在喚我?」離月放聲問道,想要得到一個答案,回答卻令她更加迷茫。


  「心繫千年前,今世莫牽念。緣來緣散總有時,而你們痴纏千年,終究是一段孽緣!」


  在虛無縹緲的無妄之際中,離月只覺得周身輕飄飄的沒有一丁點重量,光與影的穿梭與交織都在她的指尖流走,她不知道自己墮入了哪裡,身在何方,難道她已經死了嗎,這裡便是傳說中的阿修羅地獄?

  眼前的景緻又突然變化,所有的光影全部都在頃刻之間煙消雲散,亮如白晝的光芒一閃,從虛無的幻境突然變成了一處巍峨的建築。純白無暇的石柱高聳入雲,森嚴的台階與如今的皇宮如出一轍,只是這建築恍若高高的懸浮在雲端之上,前面還有兩位衛兵把守著,輕易進去不得。離月心想,莫非這是人們死後會飛升的仙境?自己周身輕飄飄的,果然是死了嗎。


  想來她在人世間還有那麼多事情沒有完成,母親的死因還未查出,還有那璇璣圖未曾找到,還有很多很多的遺憾沒有來得及開花結果,居然就這麼轉瞬之間失去了最為寶貴的生命。若是能夠重來,她定然不會將自己的生命隨意的交給公子珣處決了。


  離月騰躍而起,意外的發現自己居然也有了輕盈飛升的能力,有如一個散仙般在這一方天地之間遨遊,不亦樂乎。恍若忘記了去追究自己是為何會出現在這裡,或許這便是命運冥冥之中的安排吧,不去深究也罷。只不過還未等離月開始在此處漫遊時,她的身子突然重重的跌落了下來,眼前高聳的建築和巍峨的宮殿轉眼間從眼前消失。


  「離月丫頭。」有一蒼老的聲音傳來,聲聲的在喚她的名字,離月回眸,卻是一名白髮蒼蒼,鬍子花白,耄耋之年的老者。他慈眉善目的模樣,讓離月心裡不自覺的生出親近之感,似乎有那麼一種熟悉的感覺在心頭縈繞著,說不出道不明,卻又是真實存在的。離月的腳步不再輕盈,而是穩穩噹噹的落在了這位老者的前方。


  「老人家,您認得我?且問此處是哪裡啊,我是不是已經死了,所以我的魂魄飛升上了天?」離月萬分緊張的眨巴著自己那雙晶瑩的眼睛詢問,她此刻急切的需要一個答案,顯然眼前這位看起來如此高深莫測,法力高強的老者似乎能夠給離月一個她想要的答案,這到底只是自己的一個夢境,還是自己真的已經離開凡塵世間了。


  「哈哈哈,離月丫頭別著急啊。」那老人家不答反笑,笑聲渾厚帶著一股無聲的力量,那種遠古洪荒般的力量,就好像時撬開了某一處的枷鎖一般,在離月的身體中引起陣陣的吶喊,就像是有一股什麼東西在隱隱的召喚著她,那種濃烈的歸屬感。「這裡是太清幻境,你還沒有死,你的肉身還在凡間好好的,但是召喚你來,卻是有原因的。」那老人家摸著鬍子緩緩的說道,原本慈祥的表情也變得有些嚴肅。


  離月看著他如此的變化,不禁好奇的追問道:「召喚我?為何要召喚我,老人家您真的是個仙人嗎?」原來她還沒有死,那這眼前發生的一切就更加詭異了,這是夢境?但這夢境的詭異程度已經讓離月覺得這一切是真實發生在自己眼前的。不敢相信。


  那老人家卻像有讀心術一般,笑呵呵的繼續說道:「離月丫頭,這不是夢境,這是太清,一切都從這裡開始,你們的孽緣糾纏了千百年,也該是時候做出一個了斷了。你且記住,璇璣圖是足夠撼動天下的法寶,只有牢牢的將它掌握,為它選擇一位能夠真正心懷天下蒼生的人,才能免除一場浩劫,而你們糾纏了如此千百年的緣分,也將在這最後一世做個了結。」


  「什麼孽緣?老人家您說的是我嗎?這是什麼意思?」離月被這位老者的話弄得捉摸不透,一頭霧水,怎麼聽,都好像不是什麼好事。她正欲問個清楚,卻發現眼前的老者原本清晰的身影逐漸的在光影中變得透明,一點一點如煙般的消散著。


  「老人家,您先別走啊,您還沒有說清楚呢!」離月再欲追問,他的身影卻已經完全消失了,只留了一句同樣似是而非的話語:「謹記你內心的選擇,一切便會迎刃而解。切記切記,勿為浮雲迷霧遮了雙眼。」


  他消失之前,離月還想上前將他留住,但是一頓猛然掙扎,蘭芝閣中的眾人驚奇的發現昏迷了快六個時辰的郡主終於醒來了。


  「等等!」她額前發出了不少虛汗,但是清醒之後身體上原本的痛楚不由得讓離月眉頭一皺,劇烈的咳嗽起來。摸摸自己的脖頸,一陣細細密密的疼痛,誠如那位老者仙人所言,自己並沒有死,公子珣給她留下的傷還在隱隱作痛,就連自己發出聲音都會有一種牽扯著的疼痛。


  「快,快去請御醫,告訴御醫郡主醒了,請他前來看診。」離月身邊的兩位貼身宮女各自履行自己的職責,一個馬上為離月端來湯藥,另一個又即可去通知御醫,不一會兒老御醫便匆匆趕來,離月正坐在自己的床榻上喝葯。那味道濃重的湯藥她聞著味道便已經覺得有些難以入口,真的喝起來還真的讓離月皺縮得好看的五官都變得扭曲。


  她剛將湯藥強忍著噁心喝完,侍女便立即送上甜甜的蜜餞讓她去去嘴中的苦澀之味。屆時御醫這才上前去。「霽雪郡主,且讓老臣為您再診一次脈,順便查探一下您的傷勢,冒犯了。」一如往常那般放上一塊錦帕后跪坐在下方為離月診脈。


  顯然,離月能夠醒來,身體也有些好轉,那老御醫大以一種如釋重負的口氣對離月說道:「郡主此番能夠掙脫心魔醒來,體內氣息遊走順暢,已無大礙,只不過外傷需要用藥膏好好調養一番,老夫將在最短的時間內將郡主的珍珠膏調製好,不會耽誤郡主的傷勢。」


  「那便有勞御醫大人了,采苓,賞。」離月包含感謝的說道,還讓采苓準備了一些金葉子賞賜於他。御醫診治本是他的分內之事,只不過只有給了好處,人家辦事才會更加利落,這是宮裡頭默認的規矩。


  那老御醫多少遲疑了一些,最後還是接過了離月賞賜於他的金葉子,后便磕頭謝恩道:「多謝霽雪郡主的賞賜。老臣先行告退,郡主這段日子安心修養,按時進補藥膳調理身子,不日身體便能夠大好。老臣告退。」經過了將近一天的提心弔膽,他終於可以稍稍歇口氣了。


  離月喝完了湯藥,又覺得如今天色已晚,自己身子還沒痊癒,所幸便將眾人全部屏退了去,自己賴在床榻之上輾轉反側著,遲遲沒有入睡,她思慮重重,意識也在半夢半醒之間。她開始深深的懷疑自己方才所經歷的那一切,或許真的只是一場夢境?但是那又太過逼真的可怕。而且還提到了璇璣圖,這已經不是第一次闖進她的生活。


  璇璣圖到底有什麼秘密,為何所有人都要讓她找璇璣圖,娘親,九叔,那位老人家,他們無一例外的都提到了璇璣圖,究竟有什麼樣的奧秘,讓世人千百年來不間斷的苦苦追尋,而到了如今,離月原本對它沒有半點的興趣,卻因為璇璣圖被迫的要去尋找它。


  幽幽長夜,漫漫無眠,她心事重重,在憂慮著事情,一直不能入睡。而此刻,卻有不速之客意外造訪蘭芝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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