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御花園中屠戮一般的森森之氣愈演愈烈,離月的性命任憑她如何掙扎,都在此刻全然在公子珣的一念之間。只要他的手掌再往裡慢慢收緊兩寸,便會生生的將她纖細的脖頸扭斷。但明顯的,在周遭下人的一片求饒聲中,公子珣不僅沒有要放手之意,反而心中興味更起。旁人越是要求饒,他就越是要在眾人面前,叫蘇離月為自己方才激怒自己的舉動付出代價。
「救,命。」就在她馬上要昏厥過去之前,突然脖頸的上那致命的桎梏一送,公子珣只覺得手上突然一陣刺痛,彷彿是哪個穴位被刺中了,瞬間吃痛的將離月放開。一根纖細有如頭髮絲的銀針,在日光下熠熠的發著晃眼的光,正中在他的虎口上,沒入一寸,足見出針之人下手的精準。雖然能令人暫時吃痛,但是痛過之後若不及時拔出,便會使人手臂麻痹。
「皇兄在此處欺負一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小女子,如此似乎不是君子所為。恐怕有違父王母妃的教誨。」自花園的小徑中緩緩走出一翩翩公子,他一身青衣,負手而立。他眉宇與公子珣有三分神似,卻渾然沒有公子珣的那種凄厲之氣。相反,他清朗的眉宇,給人以渾然天成的溫潤之感,身上一襲淡青色的衣裳,便有如冬日裡堅忍不拔的一株竹子,便是立在此處,也別有自己的風骨。
周遭的人見了這位似曾相識的公子,卻誰也想不起眼前的人究竟是什麼身份,面面相覷。倒是公子珣在見到他之時有些詫異,不過他的當務之急應是將那插在自己虎口處的銀針給拔下來。
來人見公子珣如此意圖,也不著急阻攔他,只是緩聲說道:「此針直中皇兄的虎口,若是旁人施針,拔了也就拔了。但臣弟此針已經沒入經脈一寸,皇兄貿然拔針,恐怕經脈氣息倒流,反噬武功。針入虎口,可以使人頭腦清醒,皇兄可以冷靜一下了。」原本他也只是想暫時的止住公子珣,但是他轉念一想,若不用如此刁鑽的施針手法,他這位皇兄恐怕不會暫時安靜下來。說罷,也不理會公子珣接下來會如何發怒,只是朝著已經昏厥在地上的離月走去。
離月原本白皙如羊脂玉的脖頸浮現了一圈深深的淤青,紫青得瘮人。臉上也早已經是血色盡褪,櫻唇因為受驚而微微輕啟著,似乎還在呼救。那男子立即在離月的身旁蹲下,兩節手指觸及離月的鼻息,他這才鬆了一口氣,還好,還有溫熱的呼吸。終究阻止了皇兄在御花園做出傷人的舉動。
「公子,公子,我家郡主怎麼樣了。」采苓從地上爬起后連忙上前查看。方才離月遇險,她別無他法,只能跟那些奴才一樣跪在地上對著公子珣求饒。現下她的額頭也已經磕破,觸目的鮮血從她的額角流下,但是她絲毫沒有在意。讓她更揪心的是離月的情況。若是離月此刻死在御花園了,公子珣會如何可想而知,但他們這些下人絕對人頭落地,甚至今日在御花園看到這一幕的人,都不會被倖免。
那男子的目光從離月的臉龐移開,看了采苓一眼。采苓看清離月完全蒼白無色的臉龐,還有這位公子難以言喻的表情,心中頓時凄涼之意四起,眼淚也全都奪眶而出。身子一癱便在地上,渾身劇烈的顫抖著。該不會,郡主就這麼去了吧。
「本宮只差三分力,便會將她的脖頸擰斷,不過既然已經放手了,現在怕也只是個重傷罷了,帶回去修養一番便是。子衿有閑情替一個不相識的女子醫治,倒不如先替本宮將這銀針拔了,否則本宮不知道自己又會做出什麼舉措來。「公子珣最恨這種受制於人的感覺,但任憑他武藝如何高強,對於醫術卻是一竅不通,所以根本不敢輕舉妄動。就這麼一根小小的銀針,卻讓公子珣乖乖的束手就擒,說來到還有些諷刺。
「皇兄自己犯的錯,便應由皇兄自己承擔。子衿將這位姑娘的傷勢處理好,自會為皇兄將銀針除去,皇兄不必急躁。「他輕輕打開離月合上的眼瞼,仔細的查探了一下離月的傷勢,萬幸的是雖然離月差點便要斷氣,但是現在公子珣放開了,倒是沒有大礙,就是這脖頸終究黑紫的嚇人。他喚采苓將離月的身子扶住,自己從懷中將隨身的銀針攤開了又掏出,手法利落的在離月身上的幾處大穴上插過,隨後吩咐道。
「將這位姑娘送回去吧,在尋個宮中御醫好生瞧瞧,我已經為她施針了,身子並無大礙,無需太過擔憂。「隨後便將自己的銀針收了起來,釋然起身。采苓雖然原本不知道眼前之人是何身份,但是通過方才他與公子珣的對話也能猜出一二,眼前這位突然出現的公子,竟然也是一位皇子,只不過他這一身素雅的打扮,還有和善待人的作風,倒是在宮中皇子中並不出眾,無外乎眾人根本不識得他。
采苓從男子的手上扶住離月,暗暗垂下來的視線偷偷的掃了一眼那臉色已經五彩斑斕的公子珣,打手勢將自己身後那幾個跪在地上不敢輕易動彈的侍從喚來,幫忙扶住離月的身子。「奴婢多謝殿下,奴婢這就送郡主回宮。快,快來人,送郡主回宮。「那二皇子臉色不善,得馬上離開這一塊修羅場,否則一不小心做了二皇子的刀下亡魂,連公道都沒處說。
其餘的侍從也是趁著這個機會灰溜溜的先行一步,忽然之間這裡倒是清凈了下來,風聲停歇,紅梅落下,那兩名長身玉立的男子,黑之凌冽,白之冰冷,一個清揚俊朗眉目磊落,一個秀美無雙絕代風華。二人視線交接,無端的有些緊張。公子珣素來跋扈,卻不想今日在一個不受寵的皇子面前落了下風,他心裡定然是不甘的,奈何受制於人,不得不屈服。只不過依照他對眼前這個不受寵的弟弟的了解,平日里行事低調,今日倒是忽然為了救蘇離月,敢出現還與自己相衝突。
「子衿今日倒是稀奇,不僅難得在眾人面前出現,還為了一個不相識的女子,頂撞本宮。難不成是因為武藝長進了,所以想與本宮切磋切磋?」公子珣眼中狠勁四起,一個不受寵的皇子,先前不僅被皇帝送去烏孫當質子,結果卻自己給逃了回來,引起了如今兩國的爭端,本就是東離的罪人。今日卻不躲在自己的那一方寢宮中,跑了出來,倒是稀奇。
原本公子珣與公子羽同為皇子,卻都因為不受皇上的寵愛在小時候備受冷落,在後宮之中長大卻過著非人的生活,理當成為一對患難兄弟。只不過公子珣憑藉著自己狠辣的手段和卓越的武功叫原本那些看不起他人全部都對他屈服,所以他有孤傲和跋扈的資本。但公子羽卻不然,不僅因為皇上的冷落被人派去了敵國作質子,卻還自己萬分屈辱的逃了回來,這樣的人在公子珣看來,便只是一個不懂得反抗的弱者而已。對於弱者,他不僅不會有半分的同情和憐憫,甚至還有上前踩上幾腳。但今日看來,似乎情況並不像他先前所想的那般,公子羽竟然會有如此的醫術,能夠在自己毫無察覺之際精準的將銀針射入自己的虎口,他定然也不是一個普通之人。
「皇兄不是知道子衿的身子是不可能習武的嗎,何故如此試探。子衿今日出手只是因為見那女子無辜,不願她白白枉死於皇兄的手下,也是不想看著皇兄做出一些會讓自己後悔的事情,絕無冒犯之意。今日多有得罪,還請皇兄見諒。」公子羽磊落大方的朝著公子珣深深的鞠了一禮,這才上前。一手將公子珣的左手握住,另一隻手便將那晃眼的銀針從他的身上取出。「得罪了。」正待公子羽欲要將銀針放回自己的懷中的囊袋之時,公子珣左掌極速的出手穩穩的落在公子羽的左肩上,手上的銀針轟然下落,公子羽更是在下一瞬身子便跌了出去,遠遠的落在前方。
「皇兄,噗。」公子羽掙扎著從地上爬起,沒想到公子珣的這一掌威力極大,他身子受了一記重擊,便從喉頭吐出一口鮮血來。而公子珣卻也好不到那裡去,他方才趁著公子羽一時不察想要試探一下他的武功,便在銀針方取出之際便強行運功出掌,如今體內真氣運行不順,隱隱有反噬的感覺,虎口處更是直接發麻。
「本宮便只是想小小試探一下子衿,不過,這也是給你的一個教訓。在這後宮,乃至天下,若是沒有實力,就別出來逞英雄,否則,不僅不能救人,還容易,把你自己的那條小命給搭進去。走。」紅色的衣襟翻飛,公子珣在後宮之中對兩人都大打出手,卻還是一路招搖著離去。他從來就沒有打算要與蘇離月為敵,只不過方才不知怎得了,心下卻是控制不住的想要將她殺了。任何人都不得挑釁他的自尊,即便是蘇離月留著還有用,她若是敢自己撞上來,他也照殺不誤。不過他走著走著卻忽然停了下來。
「主子,怎麼了?」
公子珣狹長的眼眸一瞥,扔下一句話便運起輕功瞬間離去。
「將宮中最好的藥材都送過去。別讓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