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劍拔弩張
眼瞧著皇上和令夫人都已經匆匆離去,剩下的那兩人又好似冤家仇敵一般的不好相與,離月是萬萬不想自己在這裡繼續呆下去,只不過待了一會兒之後離月便自己又馬上尋了個由頭從這綺繡閣離開了。在陽光明媚的御花園上走著,離月才覺得自己一掃方才內心的不適之感。腳步也越發的輕快,在鋪設著堅實青石板的小路上踏著小碎步的走著,一雙小巧的桃紅色繡花鞋在其華麗的裙裾下若隱若現。她的身姿輕快的好似一隻斜斜飛過的乳燕。
「郡主,您慢些,小心路上絆著了。」離月身邊的小宮女采苓亦步亦趨的跟在離月的身後,十分擔憂的呼喚著。放眼這整個皇宮,試問又有哪位公主妃嬪會有自家主子這般,實在是有些不合規矩啊。奈何離月本就是生性活潑的人,雖然因為發生的種種事情,還有宮中那壓抑的環境,讓她不得不將自己的性格完好的掩藏起來,但時日久了,終究還是透過她掩藏的面具一點一點的滲透出來。
「趁著今日陽光大好,本郡主要好好的在御花園逛逛!」離月轉過身來無不俏皮的說著,盈盈的一雙眼睛暈著動人的光彩,她的臉上充滿了毫不掩飾的笑意,比之她先前在皇上和貴妃面上表現出來的假笑,充滿了勃勃的生機和溫熱,就好似著冬日中傾落下的一縷陽光,暖人心脾。她生的本就極美,微微一笑更如萬里芳菲,不知落入了誰的眼睛里。
就在離月正得意忘形沒多久,她轉身便徑直與一人寬厚堅實的肩膀相撞,她還未來得及反應,就已經被來者順勢擁了個滿懷。他眉間如血的一點硃砂痣異常顯眼,一雙魅惑人心的眼眸流露出一種讓人捉摸不透的情緒,一襲墨發不知何時纏上了彼此的身軀,乍然枝頭積雪簌簌落下,紅梅枝頭正鬧著春意,他們二人花前相擁,宛如一對互相依偎的壁人。
「都說最難消受美人恩,今日霽雪郡主主動投懷送抱,倒是叫本宮受寵若驚。」他的手毫不客氣的撫上離月臉旁的墨發,玩味般的輕輕摩梭著,他妖艷絕世的臉龐就盡在咫尺,明明是無可挑剔的容顏,可那鮮血般嫣紅的嘴唇吐出的字句,卻那麼叫人心驚。他見著離月受驚般乍然皺縮的瞳孔,心裡不自覺的升起幾番趣味。就好似逗弄著那些在他面前毫無反抗之力的弱小,看著他們因為害怕自己而瑟瑟發抖的那種成就感。
離月在短暫的頭腦昏闕中緩慢的將理智回籠,她只覺得電光火石間她就從好好的走在路上變成了被人桎梏在懷中,表面看上去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模樣,但實際上離月的雙手被公子珣一手用以巧勁牢牢的鎖死在背後,整個人保持著一種稍稍往後仰著的姿勢,若不依附於他的身體,離月定然倒下無疑,根本動彈不得。只不過這精彩的細節都被寬大繁雜的禮服衣襟層層的遮掩。
離月由羞轉惱,在公子珣的懷中狠狠的掙扎了幾番,不僅沒有順利掙脫,反而見他眼中嘲諷之意盡顯。從嘴裡擠出話語一字一句的說道:「二皇子,請您自重,趁早將離月放開。不然。」「不然你當如何?離月郡主。」他反而傾身更進一步,瓊鼻僅僅只差一寸的距離,他噴薄而出的熱氣盡數在離月的臉上留下溫熱,若是他再不停住,真真要在這御花園裡面丟人了。
離月眼見著他如此放浪形骸的舉措,心中升起強烈的抵觸,從心口一直傳達她的每一寸肌理,那種強烈的抗拒,在皮膚處的顫慄,離月由心而發的拒絕他這樣的親近,就在他一雙幽幽的瞳孔一點一點開始變得深不可測之際,公子珣只覺自己手上突然一重,離月將整個身子的勁都用在了他身上,藉此一雙腿冒險的在地上一躍而起,她也顧不上自己之後會不會直接摔下去了,反正只要能將自己掙脫開來便好了。
公子珣一時不察,果然下身遭受了沉沉的一擊之後馬上退了開來,即便是他利落的幾個轉身之後站住了腳,但是衣裳的下擺處居然出現了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就彷彿一副畫好的美人圖突然被墨跡沾染上了一塊,讓人看著心裡怎麼也不舒坦。他一頭墨發還是隨意的披散著,但面容早就卸去了方才放浪的偽裝,一抹殺氣一閃而過。狹長的眸子幽幽的盯著離月那掩藏在裙裾之下若隱若現的繡花鞋。沒想到她居然膽敢在自己的身上藏暗器。若是自己再慢上半分閃開,想必她那刀口會毫不留情的進而劃破他的裡衣然後進而直直插進他的大腿處。不過萬幸是離月沒有習過武,即便是有著一把利刃,她也只能在他這一身華服上留下一個不深不淺的刀口。但這已經足以激怒這個平日里殺人不眨眼的主子。
離月被他甩開后踉蹌著往後退了幾步,下一刻便接收到了他那如同淬了毒的利劍一般的目光。果然,撕開了他那層令人厭惡的浪子的偽裝之後,這個人看起來才順眼了不少。但是他方才對自己做出的輕薄之舉,便足以讓離月對他橫眉冷對,刀劍相向。便是跟他在這御花園中撕破臉皮也在所不惜。
「我已經警告過二皇子,請二皇子自重。如果二皇子不能做到的話,離月不介意代替皇上好好教教二皇子應當如何自重。」不知怎得,離月只覺得眼前之人越來越陰狠的目光好似一頭已經餓久了的狼匹,下一刻便會衝上來將自己吞噬入腹。
他的目光從離月的身上,冷冷的掃過了一眼自己那不成樣子的衣裳下擺,蘇離月膽敢如此對他,公子珣頓時就好像是一頭被挑釁的狼匹。憑著他萬般高傲的性子,斷然不會容許有一女子如此挑釁他的驕傲。他的眸色變了,映襯著一旁叢叢的繁花,離月恍惚在一瞬間看見公子珣的眼中蔓延起了一層血霧,她心裡不由得大吃一驚。她長這麼大以來,即便是見過眼眸有異色之人,也從沒有見過有人的眼睛,會好端端的變了顏色,還是如此詭異而又瘮人的血紅色,這樣的異狀恐怕只有在坊間流傳的小說話本里才有可能出現吧。
還沒來得及離月再怎麼驚異於他的異狀,只覺得面前襲來一陣疾風,緊接著便是纖細的脖頸處傳來撕裂般的疼痛,公子珣一隻狹長的手掌已經將離月的脖子牢牢的鉗住,並且有逐漸收縮之勢。一瞬間,便出現了深深的紅色勒痕。
「啊,你!咳咳。」離月的身子被他從地面架了起來,他眸中的血腥氣息凝練著越來越厚重,離月恍然覺得自己眼前站著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隻嗜血的野獸。在皇宮之中殺人,殺的堂堂東離王朝的一個郡主,這引發的後果絕對不堪設想。可偏偏這個念頭似乎在二皇子公子珣的腦海中堅定的生根發芽了。
「郡主!二皇子,二皇子您這是做什麼!」跟在離月身後的婢女乍然看見這樣一番局面,心頭只道要出大事了,若是平白無故讓二皇子給怎麼樣了,那他們這些做下人同樣不好交代。與此同時,公子珣的下屬看著主子這副模樣,同樣大吃一驚,急忙出聲相勸。
主子雖然平日里大膽無畏,但也絕對不是沒有理智的人,但是看著這副模樣,明顯就是突然陷入了某種癲狂的狀態,這還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僅僅是因為眼前離月郡主的幾句話和幾個動作的挑釁?
「主上,三思啊,那可是離月郡主。您若是這時候殺了她,皇上那邊如何交代?主上。」頓時,原本就不甚平靜的御花園此刻就變得頗不寧靜,雖然這些奴才知曉事情的嚴重性,紛紛下跪出聲相勸,但是眼見著離月越來越難看的臉色,還有慢慢從身體抽離力氣的掙扎動作,沒有一個人敢於上前阻攔。那可是殺人不眨眼的公子珣啊,別說如今他這副嗜血的模樣,便是平日里,這些下人無不都是服服帖帖的,沒有半個人敢與他頂撞。
「郡主又如何,若是本宮此刻就在這殺了你,那也不過是一剎那的事情,誰又能救你?我那父王?還是你遠在天邊的情郎?膽敢惹怒我,你就要為此承擔一切。本宮厭惡你們這些有恃無恐的女人。」公子珣恍如陷入了深深的魔障之中,他耳邊聽著那些下人們額頭求饒的話語,血液里有一種越發的亢奮的感覺。從前別人左右他的生死,拿他的生命戲弄於股掌之中,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傷痕,可他都拚死從鬼門關爬出來了。可如今,他要殺一個,不過就是將手一點一點的鎖緊,看著她在無妄的掙扎之中一點一點失去所有的力氣。
眼皮越來越沉重,離月第一次體會到了這種,在黑白世界中逐漸脫離的感覺,當胸腔中的最後一絲空氣耗盡時,她紛紛雜雜的眼前,最終只閃過一個人的臉龐。他的一雙眼眸,遠比穹蒼之上的星辰還要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