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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絕境

  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離去的花轎漸漸的帶走了如潮水般退卻的聲息,留下的多隻剩下滿地的枯黃和殘敗,就如一場深宅舊夢,在繁盛中落寞,終究是到了醒來的時候。


  姐姐……親眼見著她款步走上花轎的瞬間,竟是此生最後一面,她回眸一笑的瞬間,離月已是泣涕漣漣。上天給了她受盡寵愛的前半生,又殘忍的將愛她的人一一的拿去,何以如此殘忍。


  但如今卻還不是傷心顧憐之時,她收起冷香味自己的包裹,從房裡找出自己以前時常穿著的男裝換上,一頭及腰的長發用簡易的黑色巾子盡數利落的紮起,兩道彎月般的秀眉無端的添上了幾分英氣。


  留戀的目光在這間她生活了整整十五年的屋子裡微微的掃過一遍,但有些地方卻不敢再去細看,生怕勾起自己內心隱藏的溫暖回憶。她相信,總有一天自己還會回到這裡,回到這個她最為留戀的老地方。


  「哎,走了走了,大小姐的花轎都被接走了,這裡還有啥好守的。今天咱們公子洞房花燭夜,咱們兄弟幾個來去喝酒去吧!」一個方從人堆里偷得了兩壺酒釀的侍衛攬住還在固執的看著門的哥們,好說歹說的相勸他拼酒去。那人本來還有三分猶豫,先是被他這麼一勾引,又想來自己的任務應該已經完成,所幸就跟著他去了。屆時門戶大開,離月突然便得了這麼一個逃跑的大好機會。


  她悄悄在門扉中打開一道兩指寬的小縫,強烈的光線引得她眼睛不適應的眨了眨,片刻後方從一片朦朧和恍惚中看清眼前的景象,果然,遺落下滿地紅綢和彩紙,卻早已經空無一人。


  她將那個包裹重新拆出,裡頭較為貼身的財物等都盡數放進了自己的胸前,其他的一些細軟用包裹卷了藏進了腹里,作出一副大腹便便的模樣,大搖大擺的走了出去。蘇府現下的下人要麼都在前廳伺候著賓客,要麼就是不知道躲在哪裡喝酒去了,而且這些新來的大多不識得離月。所以她今日便要裝成客人的狀態出去。


  離月按照自己腦海中的印象想著蘇糜琳初時帶自己走過的這條小徑。雖然她以前從未發現這裡還有一條通往府外的路,但是後來她便大膽的猜想,蘇糜琳當時引自己來此,必然是為了方便將自己帶出去,所以這裡定然還有一條旁人不知道的小路才對。而後來她在派人查探一番之後發現果不其然。只是沒想到這條路這麼快就派上用場了。


  離月嘴唇上塗了淺淺的石墨,遠遠看來倒是有幾分鬍子的模樣,再看他的身子,又矮又胖,再加上離月故作無拘小節的走路做派,著實像極了一個矮個子漢。但此時若是有人湊上前來仔細一看,定然破綻百出。


  就在離月越發的靠近蘇糜琳的院落時,裡頭卻有個身著紅裝的女子被趕了出來,離月頓時胸前一跳,腳下的動作當即頓住不敢輕易動彈。遠遠瞧著這女子跪在屋外,墨發披散,身段窈窕,身上所卓的紅衣更是像極了今早冷香換上的嫁衣,只不過多了層層的珠寶點綴,難道那人正是蘇糜琳?

  若是這樣,離月此時若貿然轉身逃跑恐怕惹人生疑,只得硬著頭皮繼續往這掛滿了層層珠簾碧環的長廊走去,盡量放輕了腳步的快步前行,視線時不時的瞄過那個瑟瑟發抖的身影,幸好後者並沒有注意到她。


  啊!觸不及防的一個撞擊,溫熱的酒水頃刻灑落在她的衣袍上,眼前只是一個在府里端茶水的小廝,但卻足以讓離月驚心動魄。小的該死,小的該死,請這位客人莫氣,小的這就帶您去廂房裡換身衣裳吧。說罷稍稍抬起頭等待離月的答覆。


  咳咳,離月極其不自然的用長袖遮住自己大半的容貌,嘗試了幾下壓低了聲音,用粗糲的嗓音不耐煩的說道:不用了不用了,毛毛躁躁的,爺要去上茅房,快滾開。說罷便拂袖離去,大步霍霍恨不得立馬消失在此處。


  哎,貴客,那裡沒有茅房啊!茅房在東側呢。那小廝見她頭也不回的便跑了,心裡暗道一聲奇怪,倒只是起身收拾了一下散落的酒杯和酒壺急忙回去復命了。就這麼放過了可能抓住離月的最後一次機會。


  呼呼呼呼離月突然跑了起來,從未有過鍛煉的身子立馬就岔氣似的喘了起來,一股紅潮陡然湧上臉頰,不知是因為跑了,還是因為嚇的。方才若是那個小廝若是再稍稍仔細的看一下她的面容,或許她這一切就白費了。但終究她臆想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她逃出來了,順理成章,爬過了一個以前從未發現的狗洞,但這比起柳茗生給的屈辱簡直不值一提。只是接下來,她要何去何從。漠北遠在千里之外,一路上還有響馬和山賊,難道就要這樣孤身前往嗎?

  離月從府外的小巷子摸了出來,站在人潮湧動的街上,不知歸往何方。


  目光驟然轉移到了蘇府旁另一座顯赫的府邸,祁王府,祁王妃是離月的姨娘,這會子已經卧病在床了。但是也不失為一個暫時可以投靠的地方。隨後便謹慎的往自己的四周看了看,在確保無誤后才邁出自己的腳步。


  站住,你是何人?有何貴幹。祁王府的侍從當即就將還未踏入的離月給攔了下來,面色不善的呵斥道。那人見著離月這一身不倫不類的打扮還有可以輕易識破的裝扮,自然不能隨意就讓她進了這王府的大門。


  離月略微思考便將她一直藏著懷裡的玉佩摸了出來,小聲的叮囑道:我是蘇離月,我要找王妃娘娘,你先別聲張。帶我進去。那侍從面上一驚,只是見著這令牌就如見世子本人,他只得立馬將離月帶了進去,但疑惑的目光時不時的在她面上流轉。


  這人居然會是蘇離月蘇小姐?只是今日明明是蘇小姐和柳公子的大婚之日,他怎麼會在此刻出現在這裡,又是這幅模樣,這其中也太可疑了吧。


  請蘇小姐現在此處等后片刻,小的這就去通報王妃娘娘。叮囑了府里的下人照看離月後,自己這便匆匆離去。


  只不過還未等這位侍從見到王妃之時,便在半途上被人攔了下來。


  見過表小姐。來者正是祁王府借舉動祁玉,她此時正從充滿了藥味的房間里退出來,一手將自己挽上的衣袖放下。方才這位侍從急急忙忙的,差點就要和她撞上。嗯,怎麼了這是?祁玉以安撫的溫柔語氣輕聲問道,儼然一副大家閨秀知書達禮的模樣,著實讓人討厭不起來,甚至是讓人生出親近之意,十分好相與。


  回稟祁玉小姐,屬下正要去通報王妃娘娘一聲,有一客人來訪求見。那侍從畢恭畢敬的回稟道。畢竟這麼久一來,祁玉在府中也算是半個主子,大家也大多把她當成少夫人對待,所以該有禮儀還是不能少。


  祁玉聽罷面露難色與自己的丫鬟相視一眼,紅唇欲言又止。祁王妃自從夫兒離開府上后,心裡時常牽挂著,於是漸漸鬱結成疾,身體也每況愈下,時常需要靜卧榻上休養生息多日。但此前南宮郡主突然病逝后,祁王妃也病來如山倒般的突然抽離的生氣。


  在府里的醫者忙前忙后調養了這麼久,這才稍稍緩過來,方才剛剛歇息,這會子要是被叨擾了,確實有些麻煩。


  祁玉小姐,可有什麼不妥嗎?您儘管說就是。那侍從疑惑的問道,那位客人雖然裝扮怪異,但是神色焦急卻不是假的,定然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求見,自己可不能耽誤了才好。


  那人可有說他姓什名誰,求見王妃有何要事。娘娘病情嚴重,方才才昏昏沉沉的睡下了,這一時半會恐怕也醒不來。不如你先跟我說說吧。


  侍從轉念一想,祁玉小姐也算是府里的主子,自然是個可以拿主意的人,這便全盤托出。啟稟小姐,方才有一男子,呃,身材不高不矮,大腹便便,神情古怪的,卻自稱是蘇府大小姐蘇離月,屬下還未見過蘇小姐,所以屬下不知。。。


  祁玉手中陡然握得一緊,臉色有剎那的難看。驀然想起了前些日子收到漠北來信的場景,祁星瀾一共寫了兩封,一封是向母親問安的家書,草草交代了幾句自己的戰況,請母親安心。而另一封從千里之外寄來的,卻是給蘇離月的。上面只有寥寥幾行字,卻點點滴滴都是百鍊鋼化作繞指柔的纏綿凄惻。


  秋風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棲復驚。


  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他雖這樣說,但字裡行間卻全然都是與青梅竹馬的離月相識之喜,相思之喜。


  但就是這樣一封信,卻一直被她攥在手裡,沒有被泄露出去分毫。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她也會偶爾偷偷的奢望,這封信可能是屬於自己的呢。但是那四個大大的阿離親啟,卻將她的美夢砸的粉碎。


  雖然她已然家道中落,寄居於人,但她自問識書達理,溫柔賢惠,決計是一位端莊標準的大家閨秀。可是祁星瀾心悅的偏生是那個毫無規矩,沒羞沒躁的蘇離月。現如今,她與柳茗生的婚事整個姑蘇都知道,為何她又要出現在這裡。


  祁玉小姐?您可有什麼主意?侍從見她怔怔的出神尚且不知道還在想什麼,不由得出聲催促道,那客人可還在外面等著呢。


  此事甚為蹊蹺,月妹妹怎麼會好端端的出現在我們祁王府呢,今日可是她大婚的日子,恐怕是搞錯了吧。不如這樣,我隨你們到前堂看看,是與不是立馬就知曉了。一錘定音,心裡已經有了一個默默的打算,一個足以讓她翻身的計劃,不成功,便成仁。


  如此甚好,那小的這就帶您去吧,那人還在等著呢。祁玉示意性的朝著自己的貼身婢女望了一眼,意有所指,等下無論論發生什麼事情,都要好好的配合她便是。那侍女心會神領的點點頭。


  其實祁玉還未完全走近,遠遠的看著那抹嬌小的身影,心中便有了計較。但面上任然沒有表現分毫,光潔飽滿的額頭上悄然的溢滿了汗珠,胸腔咚咚有如雷響。


  你便是想要求見王妃之人?只是王妃娘娘方才剛剛睡下,現在恐怕多有不便,所以你還是先請回吧。祁玉走近后自顧自的說道,渾然未將離月逐漸變化的神色放在眼裡。


  祁玉姐姐,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是我啊,我是離月啊,你認不出我了嗎?離月悄然走近她跟前壓低了聲線的說,她渾然不知今天的祁玉究竟是怎麼了。雖然自己已經經過了一番喬裝,但她自問破丈百出,祁玉又怎麼會看不出來呢。但現實上,祁玉無辜可憐的眼神略帶疑惑的看著自己,甚至對於自己的突然靠近驚恐逃跑,足以讓周圍的人都變了臉色。


  這位公子,男女授受不親,請您放尊重一些。你若是要見王妃娘娘,那就請您改日再來。這人根本就不是什麼蘇小姐,今日是離月姑娘與柳公子成婚的日子,姑蘇城內人竟皆知。而你,我從未見過,所以,您請回吧。送客。她說罷逃也似離開了,避離月如蛇蠍猛獸,唯恐她驚愕的目光會將自己吞噬了。


  對不起了月妹妹,即便你現在不想與柳公子成婚,但是名分已定,怎麼還有還轉的可能。只有你安安分分的坐上柳夫人的位置,才能徹底斷了祁星瀾剩下的那點念想,而自己,才可能取代你成為能夠陪伴在祁星瀾身邊的人。所以,你就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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