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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誰家喜宴

  誰家喜宴鬧深巷,悅上眉頭復心頭。今日的蘇府鑼鼓喧天,紅紗輕垂,門外兩隻醒目的石獅子頭上也銜住了紅繡球,門戶打開,迎接四方來客。


  繞是一樁強買強賣的婚事,蘇府眾人的眉梢也不免浮上了一層喜色。當然,有人喜的是自己家主子終於能夠如願以償的坐上蘇家家主的位置,自己以後的日子肯定能過得滋潤些。也有人喜著自家的小姐終於能夠嫁給她的如意郎君但自然也有人是強歡喜的。


  果然是蘇家的小姐啊,您瞅瞅您這模樣,還真是標緻呢。今日新來的喜娘正手腳麻利的為眼前端坐著的這位女子用各類的胭脂水粉裝扮著,臉上用薄薄的玫瑰香露刷上了一層新生般的粉嫩,價值千金的螺子黛輕輕用水漾開后在如花似玉的臉上勾勒出兩道曼妙的遠山眉。小小的櫻唇含住了一張緋紅的胭脂,血一般的凄美。


  那喜娘雖然也是這姑蘇城中的老人,但見著嫁妝的豐厚和宴席的奢華,到還是頭一遭。竟然連螺子黛這般價值斗金的東西都拿了出來,真是無愧蘇府萬商之首的名頭。


  不過她一邊嫻熟的為新娘施妝,挽發,但閃爍的眼神卻是時不時掃過正在一旁伺候的小婢女。這蘇家雖然生的一副賢淑端莊的模樣,但卻有些平凡。不過倒是這個婢女,面若桃花,膚若凝脂,明眸皓齒,好一番動人模樣。就連那一雙正在為蘇小姐插簪的手,也是如此的白皙柔滑。恐怕若是這蘇家有公子的話,這小婢女可得被收到房裡去了。


  離月面對喜娘時不時略過的眼神,心裡一陣一陣的發悸,盡量壓低了身子以求減少她的存在感。


  是了,這正是他們的計劃。那新來的喜娘定然是認不出來的,冷香便代替離月出嫁,等待蓋上了紅蓋頭,沒到洞房之時,基本沒有人會發現。但即便是離月一身樸素的下人衣裳,也難掩她獨有的風華。


  一番梳妝完畢,那喜娘又仔細的瞅了瞅,喚來離月遞上絲線,自己用香胰子洗凈了手之後便拿起絲線在她面上挽了幾道。心中卻暗道這蘇家小姐雖然並非出生於官宦之家,鐘鳴鼎食之類,但她得了一門好親事,招了個丞相府的公子做上門女婿,往後若是有個功名利祿什麼的,也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一門二女,共侍一夫,好若娥皇女英,也算是一段佳話了。


  蘇小姐,這便好了,老奴先為您披上紅蓋頭,咱們這便上花轎吧。喜娘滿意的看著自己完成的作品給,隨機端上嫣紅的蓋頭。此時的新娘子釵環鈴鐺,容姿艷麗,只需蓋上蓋頭便可即可出發了。


  咳咳,嬤嬤。一直沉默不語的新娘子發話了,我還想與我的婢,婢女說幾句體己話,你且先下去吧,這是給嬤嬤的犒賞,全當我今日大婚的喜糖。她往一旁的桌案上抓了一把金豆子放在喜娘的手上,暗暗叫她得了些便宜,喜娘頓時便不知道東南西北了。


  哎哎哎,好說好說。姑娘說幾句便是,可別誤了時辰,否則公子還要拿老奴問罪的。暗暗掂量了一把手中的重量,那喜娘頓時已經樂的合不攏嘴了。果然是大戶人家的小姐,這出手就是大方,尋常人家比不得。說罷便馬上退了出去,外頭的喜轎也已經準備就緒了。


  冷香姐姐!離月激動的跪倒在地上,雙手緊緊攥住了彼此,膽顫心驚的都滲出了不少的汗液。冷香為了自己做了如此大的犧牲,離月簡直無以為報。


  冷香憐愛的撫摸著離月的額頭,細碎的秀髮,這個孩子是她就算拼盡這身骨血和性命都要護住的人。她本就是差點死過一次的人,幾歲的時候被人賣進了宮裡做丫鬟,日日為心狠手辣主子折磨。有一次差點就被扔進荷花池裡淹死了,是被途徑的南宮芷發現之後才保住了性命。當她大婚之時,自己也被帶出來了。從那時候起,她便發誓要永身永世追隨著她。而如今,正是她報恩的時候了。


  離月,你聽我的話。等這花轎一離開,這裡的人都散去了,你便逃,一直往北便能到邊關,屆時你就能找到祁世子了。離月的眼裡溢滿了晶瑩的淚珠,二人心知肚明,今日一別,或許便是永無再見之日。這一切,都是因為那三個人叫她如何能不恨。


  姐姐,姐姐,我們不要換了好不好,我擔心你會出事。柳茗生其人雖然談不上兇殘暴虐,但是怎麼想他都不會輕易放過破壞自己計劃之人。


  冷香塗滿了嫣紅的嘴唇勾起一個欣慰的笑容,花轎已至,喜娘已到,怎麼還會有回頭的道理她唯一擔心,以後沒有了自己的陪伴,小姐孤身一人在外流浪何其危險。她拿出自己率先整理好的包裹,大大小小,事無巨細,漠北一行,萬分兇險,若不是走投無路,她又怎麼捨得讓離月孤身一人跑到那種地方去。而對於自己,這條命沒了就是沒了,不足為惜,甚至還能再多換來一條人命……


  「離月,你記著,此去兇險,你只能謹慎再謹慎,小心再小心。來人!」冷香的臉色從未有過的凝重,卻在離月還未反應過來之前陡然提高了音量,再也沒有返回的餘地。「姐姐……」冷香轉過身後緊緊的擁住了離月,再回首時已是掛滿了悲戚的淚光。她一身嫁衣,卻要把自己送入地獄。


  「走吧。」冷香緊緊閉起雙眼,不再挂念昔日的安樂,再睜開,一抹歷光閃過。誰也不知道,她的袖口裡藏著一把見血封喉的匕首,只要看準時間,便可以……


  「新娘起轎!」嗩吶同竹笙一同吹響,抬轎的家丁先是重重搖了轎子三下,釵環玉佩叮噹作響,冷香手心發濕,幾時握住了差點掉落的匕首,上面鑲嵌的寶石寒氣逼人,讓她尚且沉浸在離別之中的神思驟然醒悟。現下還不是擔心離月的時候。


  抬轎的家丁象徵性的將花轎抬著在蘇府外繞了一圈,在鑼鼓和鞭炮聲的喧鬧中,應著四周湧來看熱鬧的目光,重新抬進了蘇府大開的門戶。


  「落!」花轎落地,兩位頭髮上插著鮮花,身穿紅色錦裝的喜娘上前掀起帷幕,攙扶著捧著繡球的新娘子款步下了花轎,繼而牽著她邁過了燃燒得正旺的火盆和在地上安放著的黃金鹿皮馬鞍,不顯小巧的繡花鞋在擺動的裙裾中隱隱顯現。


  喜堂之上,賓客滿堂,皆是姑蘇里有頭有臉的人物,自然也有蘇家現下的掌權人。柳姨娘一身絳紅色的對襟衫配著素白的曲裾,上頭別出心裁的綉上了一隻墜著紅色瑪瑙的白梅,似乎正在吐露這冬日的芬芳。洋洋得意的臉頰塗上了一層厚厚的脂粉,稍稍的蓋住了她爬上的細紋。微微上挑的鳳眼此刻被盈盈的笑意填滿,她的女兒既如願以償的嫁給了自己的如意郎君,又能夠壓著蘇離月,這如何能叫她不高興。


  眾賓客們有如看好戲狀的看著這位新進的蘇家家主左攬右抱的同時娶進了兩位美嬌娘。雖然絕色的容顏被礙眼的紅紗帳蓋頭遮住了,但是單瞧著這窈窕的身段便級是銷魂。只不過相比嬌小的蘇糜琳,今日的大小姐看起來身段卻略微高挑。聽聞蘇二小姐之前傷了腳,看來傳言非實。但是眾人也並沒有在意。


  柳茗生一條紅色的襟帶繫於額前,突兀的額前留下兩條青絲略顯風流倜儻,斜飛入鬢的墨眉下狹長的鳳眼正翻湧著不為人知的深沉,目光在觸及右手旁的新娘時有些微微的閃動。東離以左為大,蘇離月的位置位於右側,名分上自然是要被左側的蘇糜琳壓上一頭的。


  他收斂自己的神思,主動上前結果兩側喜娘遞上來的兩節繡球,以身立於其中。左側的人彷彿感知到了似的腳步稍稍的動了動,幾個步子便移到他的身旁,一股若有若無的幽香從她的身上瀰漫開來。


  「跪!」三人轉身向著門外齊齊跪下,新娘子因著被遮掩了視線顯得有些踉蹌。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座上的蘇二爺和柳姨娘略略得意的挺起胸膛接受著堂下的人行跪拜大禮。


  「夫妻對拜!」


  「送入洞房!」


  眾人一陣喧鬧,鑼鼓鞭炮聲重新響起,頓時被一派濃郁的喜色包裹著。柳茗生率先舉起酒杯在眾人的桌宴上穿梭,純香的酒釀一次次的倒入咽喉中,醇香最終留下澀澀的苦味。「恭喜柳公子,喜得兩位美嬌娘,享盡齊人之福啊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晃晃的玉顏浮上了瑰麗的薄紅,不知道是因為喝酒,還是因為其他什麼原因。酒過三巡之後,這位新晉的新郎官便被半推半就的送入了洞房。


  因著同時娶了兩位新娘的緣故,柳茗生在微醺之下推開了蘇糜琳的房門,她換上了嫁衣正襟危坐的在床榻上焦急的等待著。為了讓自己的面子上過得去,方才那位在大堂上拜堂的女子,只是她的婢女而已。不過,就在那位婢女順利完成了任務之後,蘇糜琳看著那女子一身嫁衣又亭亭玉立的模樣,又氣又妒的將她趕了出去,恨不得砍下她的雙腿。


  「參見姑爺!」房中的侍女見著柳茗生率先來次,心裡這才暗道可算是躲過了一劫,否則這位小祖宗不知道又會發怎樣的脾氣了。喜娘見機行事的快步遞上挑下蓋頭的槓桿,「請姑爺將新娘子的蓋頭掀開。」


  柳茗生從混沌的眼見微微回神,床榻旁的美嬌娘正緊張的絞緊了手中的帕子一次又一次,暗暗期待著待會那人見著自己的時候會是什麼模樣,不免一絲嬌媚的笑意浮上嘴角。「姑爺,姑爺?請新姑爺為新娘子挑蓋頭咯。」喜娘見著他還在發怔,不禁再度出聲提醒道。沒想到著新姑爺看起來機智靈敏的,到這等關頭倒還是個愣頭青。


  柳茗生這才伸出那雙白皙而透明的手緩緩執起金質的杆子,從下將新娘的紅蓋頭掀起,玲瓏的小臉頓時顯現,眉眼間似乎與離月還有三分相似。她笑眼盈盈的輕輕喚了一聲「表哥。」


  不管他之前如何對待自己,也不理會他與蘇離月又是如何。蘇糜琳只想到,自己已經嫁給了一個如意郎君,自然是滿心的歡喜。


  「請新郎新娘喝交杯酒,從此永結同心。」喜娘又遞上酒杯,他們將手臂一勾,畢竟淺淺動作著的睫毛就在眼前,一飲而盡。


  就在眾人以為一切都應該順理成章的進行下去時,柳茗生驟然打斷了喜娘接下來預備的話,留下一句「我晚些再來陪你。」便匆匆忙忙的出去了,再也不見人影,說到底還是闖進了離月的屋子裡。


  「姑爺來了姑爺來了,參見姑爺。」這個房裡守在門口處的喜娘左顧右盼,終於在庭院的小門裡看見了那個疾步走來的紅色身影。


  都說一回生,二回熟,喜娘遞上挑蓋頭的杠杠時,柳茗生便自發的接了過去,只是當它伸向蓋頭將其挑起之前,柳茗生又突然有些頓住了。「請新姑爺為新娘子挑蓋頭。」


  他突然將那槓桿往一旁的桌案上一方,自己則在床榻便坐了下來,一旁的新娘子身體幾不可查的有一陣顫動。他突然握住她扭在一起的手,躋身到她面前鄭重其事的宣佈道「離月,我知道你恨我,也知道你心裡另有所屬,但這些都是過去了,我以後定當好好待你。」隨機便親自用自己的雙手去緩緩掀起那個紅蓋頭。


  「啊!」腹下突然傳來一陣劇痛,隨機顛覆到了四肢百骸,他萬分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喜袍上,一隻鑲嵌這寶石的匕首正深深的插了進去,裡頭溫熱的鮮血正在一絲絲的蔓延。


  「你!」「去死吧!」她一把甩開蓋頭,又將刀子狠狠的捅了進去,沒有絲毫的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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