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錦繡凰圖> 第六十五章 驚變

第六十五章 驚變

  一夜無夢,窗外是團團烏雲聚起的陰沉,本以為會是轉好的一天,卻風波又起,波詭雲翳。


  離月只穿著一件白色的單衣,沉默著一口一口的喝下冷香餵過來的苦澀而又難聞的湯藥,但眼睛依舊沉沉的看著一些不知名的地方,不知在思考些什麼。「我自己來吧。」離月淡淡的說,伸手欲接過冷香手上還是溫熱的湯藥,冷香卻固執的搖搖頭,執意要自己喂她。「小姐雖然近來諸事不順,但好過都挺過來了。必定是吉人自有天相,以後肯定會順順利利的。」


  離月知道她是在寬慰自己,配合的笑了笑,乖乖的喝下苦澀的葯。經歷過那麼心驚動魄的生死之事,她突然覺得此時此刻的自己才是最幸福的。既有爹爹娘親的疼愛,又有府里上上下下的愛護,還有個人對她莊重的承諾。想到這裡,她被現實傷害得蒼涼的心又重新被溫暖包裹。從此以後,身邊愛她的人,才是她最應該珍惜的。不由得眼眶發紅的對冷香說:「冷香姐姐,謝謝你。


  「哎呀,怎麼就哭了,還跟個孩子似的。」冷香心疼的看著默默溢出星星點點珠淚的離月,破碎而晶瑩的淚珠像琉璃一般還殘留在她羽翼般的睫毛上。輕輕的將她攬在懷裡拍拍後背輕聲安慰。「何需言謝。郡主於我有救命之恩,你又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我早就把你當成我的親妹妹了。」離月像個還沒長大的孩子一樣緊緊的抱著她不肯撒手。


  門外不和諧的腳步聲匆匆忙忙的打斷了這溫情的時刻,離月疑惑的看著來者,那也是蘇府里的一個門童。冷香看了下人如此沒規沒據的如此闖進來,不由得板起臉不悅的說道:「你是哪個院子里了,竟然就這麼闖進小姐的閨房,等會自己去領罰。」就是因為平日里對這些下人們太過放鬆了,以至於個個都變得如此懶散,做事情也糊糊塗塗的。才會有人鑽了空子偷偷溜進蘇府。


  「冷香姐姐息怒。奴才只是一個門童。事出緊急,宮裡面來人了,小姐還是快些去看看吧。」宮裡來人?難不成是娘親回來了。離月聽了便作此想,興奮的馬上就掀開被褥跳下床去,抄起一旁擱置的外衣一套,便要跑出去。「哎,小姐,你慢點。還是先梳妝吧,這幅模樣怎麼能出去見外人。」冷香起身按住她躍躍欲試的肩膀,硬是將她拖到梳妝台前坐下。


  梳發,脂粉,首飾,換衣,淑女出行的步驟一個不落,窈窕的美人頓時出現。因著近來總是生病,所以冷香特地為她撲上了點胭脂粉,總算將她蒼白虛弱的臉龐稍微的遮住了些許。飽滿的唇也抹上了硃砂般的艷紅,整個人看起來總算沒有了病懨懨的感覺。「好了吧,我得趕快走了,不能讓人等久了。」離月嘴巴微嘟不滿的催促道,直到冷香那一雙巧手為她挽起了一個雙環狀的髮髻時才匆匆忙忙趕往。


  只是來者並非離月所想的是南宮芷。之前蘇府里的人馬護送著南宮芷離開的人一個不落的成兩隊排開,回到了久違的家心裡的空落落也終於被填滿。中間則是一頂華麗的轎子,用的是綉著九龍戲珠的明晃晃黃色布帆,彰顯著來者身份的獨特,轎頂落綴著一顆如拳頭般大小的南珠,轎身的梁木由暗自生香的紫檀木,那是百年難得一遇的東西。外頭立著一個一身青灰色衣裳打扮的男子,臉色粉白粉白的,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脂粉氣,默默的打量著眼前同樣氣派輝煌的蘇府大門。


  「爹爹。」離月走近了卻看發現一群人沉默不語的堆在門口,並沒有她想象中娘親回府後的熱鬧情景。「爹爹,我們為什麼要站在這裡啊,不是娘親回來了嗎?」蘇哲伸手將女兒拉到自己身後,小聲叮囑道:「是宮裡的人,別失禮了。」說罷便前去迎接那位傳聞中宮裡來的人。轎子旁的男人見了便悄悄掀起窗帘對裡頭的人回稟道:「師傅,蘇哲還有蘇姑娘好像都來齊了。」裡頭的人終於有了動靜。


  只見一雙燙金雲紋的黑色雲錦靴伸出,身穿著紫色刺繡四爪蟒袍,騰雲駕霧的蟒龍圖騰正中胸前。花白的兩鬢上頂著一頂插著金色羽翎的鳶尾烏紗帽。年歲雖老,但容顏卻仍然有著白皙細膩的光澤,一雙耷拉著的眼睛微微向上吊起,犀利的目光必然是深諳精打細算之人。一手持著一節象牙瑪瑙制的白色拂塵,令一手卻是持著一卷亮目的明黃捲軸,上面象牙製成的骨架似乎還雕刻著龍紋。無處不彰顯著來者是屬於皇宮大內之人。


  蘇哲眼見的看著那突兀的黃色捲軸,便立即領著在場的眾人下跪行禮道:「草民蘇哲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若見聖旨,如見皇上親臨。那麼眼前的此人也必然是皇上最為寵幸的楊公公了。來者見了下跪的眾人,緩緩翻開捲軸朗聲宣讀,眼底卻對他們閃過一絲絲的憐憫。「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郡主南宮芷返府途中因故病逝,朕深感痛心,不甚惋惜。憐其離京尚近,早日入土為安,特准許郡主南宮芷入葬皇陵。特擬詔告知,以寬蘇府上下之心。欽此。」


  不知情的眾人全部不顧禮儀的抬了頭,蘇哲聽此詔書更是頭腦一沉,馬上就要栽下去似的。「公公!這,這不可能!我不信。」離月硬撐著起身指著那位楊公公便大吼,憑什麼,憑什麼他們幾個一來說了幾句娘親死了她就要信。憑什麼他們用寥寥的幾個字就能宣判別人生命的終結。說什麼病故,連屍體都沒有,她蘇離月第一個不信!

  「蘇姑娘還是節哀吧,郡主已經下葬了,還是老奴親自看著的。老奴知道您突然喪母必然神魂暗傷,但老奴也要提醒您一句,這聖旨就是聖旨,您再怎麼傷心也得合規矩咯,不然您就是在蔑視皇上的權威。」


  蘇哲還未來得及細想聖旨所說的事情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甚至還未從南宮芷病故這五個字里反應過來,離月哭喊著頂撞楊公公的事實就已經擺在他面前了。「月兒,不得對公公無禮,快跪下!公公勿怪。」蘇哲馬上上前將女兒一把拉下,顫顫巍巍的跪下準備接旨。那公公心裡倒有些不滿,但面上卻沒有透露分毫,便道:「接旨吧。」蘇哲接過後,神色十分冷靜的安排下人遞上一個沉甸甸的錦袋不著痕迹的送入他的手中。


  那公公稍微的掂量了樂一下重量,裡面發出沉悶的碰撞聲讓他喜笑顏開,這才低聲的對蘇哲說道:「蘇家主,南宮郡主是在回府的路上突然故去的。老奴在宮裡見了她那樣子便覺得身子骨太弱,病的不輕。皇上都勸著她說再多呆短時間,但郡主執意要走。可惜在路上受了涼,一場大病又無人醫治,等皇上派出去的人找到她,便已經。郡主去的突然,家主還是節哀吧。能葬入皇陵那也是莫大的榮譽啊。」


  「公公千里迢迢辛苦了。來人,帶公公下去歇息,好生招待。」蘇哲周到的安排著,以其臨危不亂的氣度完好的掌控著場面。離月雖然躲在後面,嘴上說著不相信旁人的話,但是聽了那位公公方才悄悄透露的內幕,眼淚奪眶而出,卻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巴不允許自己哭出聲,甚至用力的咬住了自己的手掌。那公公含笑的謝過了蘇哲的招待,這才坐回那輛氣派的轎子離開,留下的是悲凄的情緒在翻滾醞釀。


  「老爺,小人有罪!」當時護送著南宮芷前往的侍從們紛紛下跪請罪,一個個鐵骨錚錚的漢子此刻卻都紅了眼眶。「你們!」蘇哲無奈極了,又心痛極了,哀傷極了。乍然失去髮妻之痛,竟好比有人在他心上生生的挖走了一塊肉,那裡空洞洞的,再也不會有痊癒的可能。而前段日子的自己,卻還收到她親筆寫下的書信,不日即將歸家。


  「是小人們護衛不利啊。當時郡主身體已經若病入膏肓,連走路都成問題。但郡主執意要走,小的們不敢阻攔,便想著快馬加鞭的回府。結果路上下了大雨,又逢山泥圍困,郡主身子骨弱夜裡便受寒了,還沒撐到宮裡的太醫趕來的時候就已經,已經沒了。臨走前,還將這個交小的,說是她留給離月小姐的身後之物。」那漢子痛苦的回顧著發生的一幕幕場景,說完竟是泣不成聲,從懷裡掏出一個夾帶著塵泥的鑰匙。


  離月收住了自己方才魯莽的頂撞姿態,也收起了欲將要發瘋的神色。連紅色的脂粉都蓋不住她乍然失去所有血色的臉龐,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的走向那個正在哭泣的漢子。那隻橙亮的鑰匙,她認得,她一直認得,那是南宮芷最為珍藏的百寶箱的鑰匙,她從不輕易交給比爾,甚至連離月都不許動分毫。可是現在她的人不在了,那隻鑰匙卻完好無損的送回來了。


  離月顫抖著從那人的手裡拿出,用自己華貴的衣服將那上面的塵泥一一仔細的拂去,像是在擦拭自己心愛的珍寶。她的父親彷彿老了十歲,疲憊不堪的眼神卻依然擔心的看著自己大病初癒的女兒。「月兒,過來爹爹這裡。」離月緩緩的跪在父親的跟前依偎著他的身體痛哭不已。「爹爹,你聽到了嗎。他們說娘親死了,他們說娘親死了。可是她怎麼就可以拋下我們不管了呢,娘親心好狠啊。」


  蘇哲也老淚縱橫的蹲下身子與女兒輕聲安慰。他也痛,但是他是一家之主,是整個蘇家的主心骨,他不能倒下。「月兒,一切還有爹呢,以後爹陪著你。你娘親她也很疼愛你,但是與其讓她還在人世飽受病毒纏身之痛,這或許也是一種解脫。你要相信娘親她會過得幸福。」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