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變數
冰涼刺骨的青磚上被拖出了一道蜿蜒的血跡,粘稠而鮮紅刺目。冷香臉上麻木被幾個嬤嬤棄之如敝屣般的扔了出去,冷硬的地板砸的她生疼。平白受到刁難的確詭異,但是有一件事情她已經幾乎可以確定了。小姐的失蹤定然跟二小姐蘇靡琳脫不了關係。所以她在自己脫身之後腦子裡唯一的想法便是,向老爺稟報這件事情。
因著自己在離月面前再怎麼得到信任,也終究只是一個婢女,人微言輕。所以冷香在此刻定然不會的指認是蘇靡琳使了什麼詭計暗害離月,再者自己除了根據她言語態度大膽的猜測之外,半點證據都沒有。她能做的只是儘快找到離月而已。只是即便聰慧機警如冷香也從未想過蘇靡琳竟然會狠毒到將自己的親姐姐賣到了煙花之地。
夜已深,但家主已然沒有睡下,他一人身著一件月白色的長衫,肩頭還披著一件薄薄的黑色外衣防止夜裡著涼。堆放整齊的桌案上放著滿滿當當的賬目。橘黃色的燭火孤獨的跳躍著,從紗質的燈罩里微微的透出一抹光亮,惹得莽撞的飛蛾不住的撲向它。
自從髮妻南宮芷前些日子回宮了以後,蘇哲每夜裡都會呆在書房對賬目,想來南宮芷上次的書信已經是一月以前,聽說她身子又好了些,也許再過幾日就能回府了。思及此,他微皺的眉頭又舒緩了一些。揉了揉有些發脹的眼角,正想拿起燈罩將那燭火吹熄,走道上傳來一陣凌亂而又焦急的腳步聲,於是他的動作滯了滯,想來應該又是柳姨娘夜裡給他送湯藥來了,便穿上外袍出門查看。
眼前燈光雖然明明滅滅,但光是看著來者高挑纖瘦的身影蘇哲便知道自己應該是猜錯了,但等他真正看清來者的面容時,處變不變的雙眼也閃過了一絲絲驚訝,隨即出口問道:「冷香,你怎麼搞成這副模樣?難不成會是離月?冷香語帶焦急的馬上回答道:「老爺,小姐在赴了柳姨娘的宴席后被二小姐單獨叫走,至今未歸,奴婢遣人已經在必經之路上搜尋了一邊也找不到小姐的人影,請老爺趕快派出蘇府的下人們去找吧。」
饒是蘇哲如何見多識廣,處變不驚,在聽到自己的掌上明珠下落不明時也心裡一陣揪緊,「快傳我令,府上所有人馬上去找,蘇府的里裡外外一個角落都不能放過。務必把小姐安全找回來。」說罷自己也氣沖沖的闖了出去,冷香緊緊的跟在蘇哲身後無不憂慮的提醒道:老爺,奴婢擔心離月可能會失足落水了啊。「
蘇哲的身子頓時怔住。離月若是落水了,此刻恐怕已經是凶多吉少了。上次若不是她碰巧遇到了柳茗生,他都不敢往下想。威嚴十足的命令道:就算是落水,把那湖裡的水放幹了,淤泥都挖走,也要給我把女兒找出來!柳姨娘最好祈禱離月能夠安然無恙,否則不要怪他不顧多年的情誼把她給廢了。
離月不知蘇府里有多少人為她擔憂著急著,她的神魂沉沉的進入在另一個世界里,夢中對她窮追不捨的蟒蛇突然消失了,所以她現在睡得格外安詳。微微的露出如嬰兒般的笑顏。霽血看起心裡深深的愧疚也終於得到緩和,拚命從地上爬起強忍住自己肩胛骨傳來陣陣死亡般的痛苦,他知道主上定然是極其動怒的,不然不會一氣之下用內力活生生的將他的肩胛骨震碎。但他更知道主上是手下留情的,不然以他方才的所作所為,怕是死一萬次都不足夠。
霽血正打算從床榻上將離月扛到自己沒有受傷的肩膀上,門外突然如電光似的甩進一件白色的寬大外衫。只見他往日冷漠絕情的主上如一樹妖艷的海棠般倚靠在門扉上,散去深紅血霧的眼眸還帶著淡淡的猩紅,但與方才差點發狂的他比起來已經正常了許多。方才扔出衣裳的手上挎著一個白玉質的長脖酒壺,幽幽的目光一邊盯著他,一邊毫不吝嗇的往自己的口中傾灑著瓊漿玉露,有些不慎灑出的酒液在他寬大的紅衣上留下深深淺淺的痕迹。四溢的妖氣像是蠱惑眾生似的隨著他微勾的紅唇時時的散發,當真是傾國傾城的一隻妖孽。
」霽血多謝主上。沒想到主上會去而復返,霽血倒是吃驚於主上對蘇離月的不同照顧。不過這不是他作為一個影衛應該關心的事情。過了今日,他要付出的代價是獻出自己毫無保留的忠誠甚至是眼睛都不能眨一下的生命。他不願意再多想,小心翼翼的展開袍子耷拉在離月身上,閉起自己的雙眼憑著無可挑剔的感覺為離月裸露在外的玉臂套上衣裳。所幸的是除了這裡,離月的其他地方還沒有收到侵犯,只是雪白細膩的脖頸上有一個扎眼的咬痕。
「你冒著生命危險,甚至背叛了入門以來對我的忠誠,就是為了這麼一個女子?」公子珣如鷹眸一般犀利而又帶有攻擊性的眼睛死死的盯著自己影衛的一舉一動。不過他也不至於天真的就這麼認為自己的下屬是個貪求美色之人。想要成為影衛,入門的第一件要求便是要經得起誘惑如果連著一點都做不到,他根本連公子珣的面都不會見到。
「霽血有錯。但是並非主上所想。其實是,南宮郡主對屬下有救命之恩,所以屬下認為南宮郡主定然不期望女兒有此一遭。先前屬下沒有機會報答她的恩情,如今也算還郡主一個人情了。」聽聞此言,公子珣犀利的目光突然有些暗淡,入口的佳釀也變得有些不是滋味。他對蘇離月,一直有著一種複雜的想法,這一切都源自於蘇離月的母親南宮芷。
漫不經心的勾起沾滿瑩潤的紅唇笑道:「是嗎?那本宮還當真是小看了南宮芷,不僅把那個無情無義的男人迷得神魂顛倒,連本宮的暗衛都欠著她一份人情。若是有機會,真想好好見識,見識。」見識見識南宮芷是不是真的長的傾國傾城,那麼令男人對她戀戀不忘。以至於只等她出嫁了,那個男人還要在六宮中尋遍了替代品,結果在一個酗酒的夜裡臨幸了一個在浣衣局裡當宮奴的女子。臨幸之後卻又不給人家任何名分的走了,留下那個一夜承歡的宮奴懷著龍嗣在後宮之中東躲西藏的終究被權傾六宮的柳貴妃發現,開啟了那個龍嗣豬狗不如的前半生。
那個男人若是有心的話,怕是九成都給了他用陰謀詭計換來的江山,還有一成給了那個跟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南宮芷。不然也不會明知道自己的子嗣放在柳貴妃的手裡受盡非人折磨十餘年還不聞不問,直到他發現自己年歲已高卻找不出一個合適的繼承人時才將那個子嗣搖身一變成為了名正言順的皇子。而那個子嗣,正是公子珣。
他前半生過的有多麼悲慘。對蘇離月就有多少分嫉妒甚至是充滿嚮往的艷羨。就因為她是南宮芷的女兒,他的好父皇才會在臨走時下了一道密旨要自己確保她的安危。多麼可笑可諷。不過這一切早就不重要了,因為南宮芷可能已經。。。「帶著她馬上滾吧,不管蘇離月是死是活,都不要讓她在我眼前出現。」他早就罔顧父皇的旨意了,所以即便蘇離月出了什麼事情,他都不再插手,他只要得到璇璣圖就足夠與皇帝相抗衡了。「是,霽血遵命。」
霽血一把抱起她后熟練運用輕功一躍而出。待到他運功幾下抵達蘇府時,蘇府居然燈火通明人聲嘈雜,想來應該是發現離月下落不明了。所以霽血此刻並不能馬上將離月帶回,否則自己定然會被指認成賊人,到時候牽扯到公子珣又是一場無妄之災。所以他目光搜尋似的在蘇府中徘徊,終於找到一個大隊搜尋人馬還未觸及的地方。
他即便身負重傷,但還是身姿靈巧的安然降落在一假山的隱蔽處。若不是自己近日奉著公子珣的命令在蘇府監視著離月的一舉一動因而熟悉了蘇府暗哨分佈的情況,自己恐怕遲早會被蘇府里的暗衛發現。即便如此,他還是十分小心的將離月安置在了假山環形圍繞起來的裡頭隱蔽處。又伸出再次探了探她的脈搏,雖然知道離月應該是被下了一些致人昏迷不醒的葯,而且藥量還不少。但是不能確定是什麼葯,所以為了保險起見霽血將自己身上用來保命的萬金丹掐了一半喂進了離月的嘴裡。這葯療效甚好,能解百毒,尋常毒藥在它面前根本不堪一擊,只消片刻便能恢復意識。不過這顆葯也萬分金貴,是霽血用自己後背的一身傷口換來的。
「南宮郡主,霽血無能,只能如此保全離月小姐。」估摸著離月也應該醒來了,霽血這才離去。蘇府里火光叢叢,應該是往這個方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