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四章
第二八四章
明叔聽罷,連連贊好,對大金牙豎著大姆指:「原來金牙仔不單眼力好,還懂美食之道,而且隨隨便便講出來的話皆有章法,真是全才,經你這麼一說,皇上也就吃到這個程度了,這炸醬麵真是好。」明叔借著話頭又對我說:「我有個很好的想法,以我做生意的頭腦,金牙仔的精明懂行,還有肥仔的神勇,加上胡老弟你的分金定穴秘術,幾乎每個人都有獨當一面的才幹,咱們這夥人要是能一起謀求發展,可以說是黃金組合,只要咱們肯做,機會有得是,便是金山銀山,怕也不難賺到,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哪個不想大富大貴過這一輩子?現在不搏,更待何時?」
大金牙聽了明叔這番富帶有煽動色彩的言語,不免心動了,也問我道:「胡爺,兄弟也是這個意思,如今潘家園的生意真是沒法做了,現在假貨是越來越多,真東西是越來越少,指著倒騰這個掙飯吃,那肯定早晚得餓死,我雖然有眼力,可指著鏟地皮又能收來幾樣真東西?聽說兩湖那邊山裡古墓很多,咱們不如趁機做幾票大的,下半輩子也不用因為吃喝犯愁了。」
我暫時沒有表態,我心意已決,可還要聽聽胖子的想法,於是問胖子:「明叔和大金牙的話你也聽到了,都是肺腑之言,小胖你今後是什麼意思不妨也說說?」
胖子舉起啤酒瓶來灌了兩口,大大咧咧的說:「按說我俯首甘為孺子牛,就是天生為人民服務的命,到哪都是當孫子,這輩子凈給別人當槍使了,不過咱們話趕話說到這了,這次我就說幾句掏心窩子的,我說老金和明叔不是我批評你們倆,你們倆真夠孫子的,你們倒是不傻,可問題是你們也別拿別人當傻子啊,咱們要是合夥去倒斗,就你們倆這德性的,一個有老毛病犯哮喘,一個上了歲數一肚子壞水,那他媽挖坑刨土,爬進爬出的苦活兒累活兒……還有那玩命的差事,還不全是我跟老胡的?我告訴你們說,願意倒斗你們倆搭夥自己倒去,沒人攔著你們,可倒斗這塊我們已經玩剩膩了,今後胖爺我要去美國發洋財了。」
胖子的話直截了當,頓時噎得明叔和大金牙無話可說,大金牙愣了半晌,才問我:「胡爺,這……這是真的?你們真的決定要跟楊小姐去美國了?那那那……那美國有什麼好的,美國雖然物質文明發達,但也並非什麼都有,別處咱就不說了,單說咱們北京,天壇的明月,長城的風,盧溝橋的獅子,潭拓寺的松,東單西單鼓樓前,五壇八廟頤和園,王府井前大柵欄,潘家園琉璃廠,這些地方就算他美國再怎麼闊,他美國能有嗎?永遠也不會有,再說你又怎麼捨得咱們這些親人故舊好朋友?」
我聽大金牙越說越激動,是動了真感情了,雖然大金牙一介奸商,但他與明叔不同,他與我和胖子有著共同的經歷,當年插過隊的知識青年,不管互相認識與否,也不論插隊去的是什麼地方,只要一提當過知青,彼此之間的關係就無形的拉近了一層,有種同命相聯的親切感,剛才胖子將大金牙與明叔相提並論,話確實說得有些過分,大金牙雖然是指著我們發財,但他也是真捨不得同我們分開,於是我對大金牙說:「老金,俗話說故土難離,我也捨不得離開中國,捨不得這片浸透了我戰友血淚的土地,更捨不得我的親人和夥伴,但在西藏的時候,我才發現我和胖子竟然除了倒斗之外,什麼都不會,我們的思維方式和生活能力,都已經跟不上社會的進步了,這不能不說是一種悲哀,而且我去了這麼多地方,見了不少古墓中的秘器,我有一種體會,有些東西還是讓它永遠留在土中才好。」
自古以來,大多數「摸金校尉」,掛符之後,都選擇了遁入空門,伴著清燈古佛渡過餘生,因為經歷的事情多了,最後難免都會生出一種感悟,一是拿命換錢不值,墓中的明器都是死物,就是因為世人對它的佔有慾,才使其有了價值,為了這些土層深處的物件把命搭上太不划算了,金石玉器雖好,卻比不上自己的性命珍貴。
另外最主要的,值錢的玩意兒是萬惡之源,古冢中的明器,幾乎件件都是價值不菲,如果能成功的盜掘一座古墓,便可大發一筆橫財,但不論動機如何,取了財自己揮霍也好,用來濟困扶弱也罷,那些明器畢竟要流入社會,從而要引發無數的明爭暗鬥,血雨腥風,這些明器引發的所有罪孽,要論其出處,恐怕歸根結底都要歸咎於掘它出來的「摸金校尉」。
我對大金牙說:「都說漫漫人生三苦三樂,可試看咱們老三界這撥人的慘淡人生,真是一路坎坷崎嶇,該吃的苦咱們也吃了,該遭的罪咱們也沒少遭,可時至今日才混成個體戶,都沒什麼出息,幾乎處在了被社會淘汰的邊緣,我想咱們不能把今後的命運和希望全寄托在倒鬥上,那樣的話,將來的路只能越走越窄,我們絕不想向命運低頭,所以我和胖子要去美國,在新的環境中重新開始,學些新東西,把總路線和總任務貫徹到一切工作中去,去創造一種和現在不一樣的人生。」
胖子奇道:「什麼是總路線和總任務?我記得咱們可從來沒有制定過這種計劃,你可別想起一出是一出。」
我說:「我也是看見那個廬山會議的茶杯才想起來,今後咱們的總路線是發財,總任務就是賺錢,聽說美國的華人社區有個地方號稱小台北,等將來咱們錢賺多了,也要在美帝那邊建立一個小北京,腐化那幫美國佬。」
大金牙眼含熱淚對我說道:「還是胡爺是辦大事的人,這麼宏偉的目標我從來都不敢想,不如帶兄第一道過去建設小北京,咱們將來讓那幫美國佬全改口,整天吃棒子麵帖餅二鍋頭,王致和的臭豆腐辣椒油……」
胖子介面道:「哈德門香煙抽兩口,打漁殺家唱一宿,北京從早年間就有三絕,京戲,冰糖葫蘆,四合院,胖爺我發了財,就他媽把帝國大廈上插滿了冰糖葫蘆。」說完三人一起大笑,好象此刻已經站在了帝國大廈的樓頂,將曼哈頓街區的風光盡收眼底。
說笑了一陣,把氣氛緩和開來,我問大金牙剛才的話是不是開玩笑?難道真想跟我們一起去美國?大金牙的爹身體不好,我家裡人都在干休所養老,胖子家裡沒別人了,所以大金牙不能跟我們一樣,撇家舍業的說走就走,而且這一去就是去遠隔重洋的美國。
大金牙很鄭重的說:「我剛才勸你們別去美國,那是捨不得二位爺啊,你們遠走高飛了,留下我一個人在潘家園還有什麼意思?實話說吧,我算看透了,潘家園的生意再折騰十年,也還是現在這意思,我心裡邊早就惦著去海外淘金了,咱們老祖宗留下來的古物,有無數絕世孤品都落在國外了,要是我去美國能發筆大財,第一就是收幾樣真東西,這是兄弟畢生的宿願,其次就是把我們家老爺子也接過去,讓老頭享幾天洋福,可我這不是沒有海外關係嗎,要想出去可就難於上青天了,胡爺你能不能跟楊小姐美言幾句,把我也捎帶腳倒騰出去,聽說美利堅合眾國不但物質文明高度發達,而且在文化上也兼容並蓄,就連雞鳴狗盜之輩到了那邊都有用武之地,您看我這兩下子是不是……」
我心想人多倒也熱鬧,省得我跟胖子到了那邊生活單調,不過Shirley楊畢竟不是人販子,只好暫時答應大金牙,回去替他說說。
於是我和胖子、大金牙三個人就開始合計,如何如何把手裡的東西儘快找下家出手,三個人總共能湊多少錢,到了美國之後去哪看脫衣舞表演……談得熱火朝天,就把請客吃炸醬麵的明叔冷落在一旁,幾乎就當他是不存在的,但是明叔自己不能把自己忘了:「有沒有搞錯啊,你們以為美國的世界是那麼好撈的嗎?不過話又說回來,流落到美國的寶貝確實不少,據說世界上最值錢的一件中國瓷器——元青花淳化天淵瓶,就在落杉機的一位收藏家手中,還有乾隆大玉山,也是在美國,個個都是價值連城,不如我也跟你們一起過去,咱們想些辦法把這瓶子淘換過來,將來資金充足了,還可以接著做古屍的生意,這種生意才是來錢最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