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四章 囑托
“既然你早就知道了,那為什麽……”文錦禾隻說了一半就沒有往下說,她始終不相信天家無骨肉無親情這句話會應用在這個人身上。“這是我答應皇祖父的。”
“你皇祖父?”文錦禾大感意外,原本以為是他自己心頭難安才會對相思門出兵,沒想到既然是景元帝的旨意。
“不然你以為我怎麽會知道月相思的存在?”明斂再度歎了口氣,眸光定在了一處,恍惚道,“我也是後來才明白,皇祖父對她一直頗為忌憚,但時機未成熟也不願貿然興兵討伐。”說到這裏頓了一下,音色輕微震蕩,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氣,“當年那件事情過後,對於皇祖父,我一直愧疚不安……臨駕崩前,他隻讓我答應這一個要求,我不得不去做。”
景元帝在那場奪嫡之變中親眼目睹自己悉心栽培的兒子戰火中喪生,相伴多年的發妻被迫自刎,更有之後的朝政動蕩,一時哀怒交加臥床不起,沒多久就去了。而明斂,心裏一定很不好受吧。
這些事情,是深埋在心底的疤,一觸碰就撕扯得血肉淋漓,會痛的不僅僅是她而已,那個因而成為九五之尊的人,同樣難以回首。隻是過去,她太沉迷於自己的傷痛,而忘記了,別人的痛,並不比她少。
看到他麵上彌漫的哀傷,心一點點柔軟明朗起來。不久之前,她還在疑慮、迷茫、患得患失,現在才發現不過是庸人自擾。經過那麽多之後,他還能出現在她的身邊,還有什麽比這更重要的。
許久以來,她求而不得的安寧,就這麽悄然無聲的到來了。“我知道的,這麽久了,辛苦你了。”默默靠在他懷裏,耳邊是沉穩有力的心跳。
“我把軒平帝留在宮裏的那隻簪子交給她後,她就獨自離開了,從此以後沒有了相思門,她也不再是相思門主,到哪裏去是她的自由,至於門內其他輩分低微的弟子都遣散了。”
“就是那支以紅寶石鑲嵌成相思子的簪子?”文錦禾記起至今宮中還流傳著當年軒平帝常常獨自一人對著簪子出神的留言,就有人猜測那隻簪子定是他在民間留戀的女子所贈,沒想到居然是月相思的母親。
“據說,軒平帝當年傾心相戀的女子閨名正是紅豆。”大概也正因為此,她才為自己與那人的孩子取名叫相思吧,可究竟是誰負了誰的相思?
鑲嵌紅寶石的簪子,院落內依水栽種的相思樹,一個名叫紅豆的女子……那是另一個埋藏了多年的故事,而知道這個故事的人,或許他們再也見不到了。
處理完江南的事情,便要啟程前往回慶明國。兩日時間一晃而過,是慶明國一年一度的百花牡丹節開宴。所設地在慶明國皇宮一處別院,此時滿園牡丹開的正好,各種各樣的名種交相爭豔,粉白,嫩紫,銀紅,柳綠,競相繽紛,把個花中之王的風姿,展現的淋漓盡致。
此時,別院最高處的一四麵遮擋著飛紗的涼亭裏,明姚看著臉帶鐵麵具,一身冷酷肅殺的明斂,一來就坐他旁邊,根本理都不理外麵的公主,郡主,千金小姐的,頓時有些覺得頭疼,這個輩分比他高,又向來獨來獨往的皇叔,他很為難啊。
可是這又一次完美的處理水患和南疆叛亂的事情,聲名大噪就不必說了。慶明國附屬的小國的公主郡主全來了。說是攝政王王爺隻有一個正妃,心甘情願做側妃也沒問題。
“皇叔,你下去看看吧。這些公主郡主都是衝著你來的。”明姚端起麵前的白玉酒杯,語氣裏滿滿都是揶揄。明斂一手執杯,冷冷的道:“陛下,你是要我走或者坐這,選一個吧。”
明姚一聽不由氣的無語,看了眼涼亭外遠處設置的主位,幾大公主什麽的現在都坐在那,那其間最高位就是給明斂留的。沒想這個皇叔,人來是來了,居然來他這坐了,這跟沒來有什麽差別。
慶明王朝幅域遼闊,疆土廣大,自立國始邊境雖長有兵戎之爭,但亦與四域各國往來頻繁。這不,各個附屬國的公主郡主的屁股還沒坐熱,就等來了除卻慶明國之外的草原大國普蒙族使者的到來。
普蒙族王子畢爾丹率王族子弟一行二百七十人東入帝都,為彰顯中原禮儀之邦的博大兼容,慶成帝降旨以國賓規格迎接,儀仗隆重浩大,乃是帝都一大盛事。
六月辛卯,慶成帝為普蒙族王子設宴麟德殿,往年逢夏秋兩季,帝都曆來都有盛大的馬球大賽,參賽者一般以軍中將士為主,但自皇宗仕族、文武百官而至後宮妃嬪皆可上場競技,場麵壯觀非常,今年更是因普蒙王族來訪格外熱鬧。
當日巳時,麟德殿馬球場上早已立起兩個金給繪彩雕球門,其後網以細鱗韌絲籠球,其旁各如雁翅般斜插一行明黃五龍旗。
淺草綠茵的球場四周皆立金邊繡旗迎風招展,每隔十步有明甲內廷衛護立。主席側後設教坊樂隊,四角高台皆陳紅漆金鉚大鼓,其中又各有八麵雙鳥長鼓排列場周四方。
數名紫衣鼓手手執玉槌,單雙滾擊,大鼓之低沉與長鼓之高昂配合著教東坊中舞娘腰間小鼓間插,馬球場中氣氛喧鬧動地,華彩熱烈。
場中之技原本便相傳來自西地,普蒙族乃是遊牧民族,馬匹駿壯,騎術精良。馬球之技亦十分精湛,畢爾丹率眾奔馳場上東西突擊,幾場下來,慶明國禁中內廷及神武營馬球隊竟先後輸給普蒙族。
馬球之戰,用兵之技,慶明國自景元帝繼位以來兵事長盛,輕甲騎兵發展迅速,軍中向以馬球訓練士兵騎術及馬上砍殺技巧。三軍將士多善此技,如此接連敗北,莫說現任的慶成帝,在場眾人都十分氣悶。
場中嘩然再起,畢爾丹一球進門再勝神武營,普蒙族帶來的舞樂伶人頓時歡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