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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生死一線

  到底是因為什麽?還未等她回過神,明斂就將那杯酒一飲而盡。再度笑了一下,卻是對著月相思,“果然是好酒。”


  月相思看著他喝完最後一杯,從始至終未發一言,神色莫測得令人生疑。幽邃的瞳眸中,依稀有冰冷的火焰,靜謐地燃燒。


  文錦禾無端的感到不安,仿佛有什麽事情不可逆轉的發生了,在她不明所以的情況下。這種感覺非常的不好。


  就在她忐忑於懷的時候,明斂輕幽地吐出一句話:“這最後一杯,是十年特質的紅絲娘蛇酒。”此言一出,那張清冽無華的麵容刹那失去血色,愣愣地看向說話的人,那模樣,分明是不可置信。


  她隻覺周圍的一切轟然離自己遠去,腦中一片空白,唯有那句話在耳邊反複縈繞無限放大。紅絲娘。居然是紅絲娘。既然明知道是紅絲娘,那為什麽還要喝下去?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因為醉得不輕,文錦禾扶著他一路往回走,新月跟過來想幫忙,卻被她冷冷地一個眼神製止住。“他看起來不太好,我不過想幫你。”新月無辜的眨了眨眼。什麽叫看起來不太好,這個樣子分明是……


  文錦禾忍住想怒斥的衝動,冷淡的回應:“我自己會照顧好他,不勞你費心。”若他們真的安什麽好心,又怎麽會設計將他們困在這裏。更何況經過剛才的事,她實在沒什麽好心情麵對這群相思門的人。


  正欲繞過去,不妨新月借著低頭扶正發髻上珠花的動作湊到她耳邊,以隻有兩個人聽得見的聲音輕語:“文姑娘何必如此設防,要知道我可絕不會是你的敵人呢。”


  文錦禾渾身一震,那個聲音不似原來的嬌軟,竟帶點低啞。一股奇怪的感覺陡然爬上心頭,卻說不出到底是哪裏不對勁。


  抬眸,新月已直起了身子,手從發髻上放下,一如既往的笑容搖曳。文錦禾看了她半晌,突然問道:“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


  直覺在來到相思門之前,她曾見過這張臉。但是想想又覺得不太可能,以新月這種過目難忘的穿著品味,若真見過沒道理會不記得,可是剛才卻真切的湧起股熟悉的感覺……實在令人困惑不解。


  新月任她盯著上下打量,對她的問話未置可否,側首斜睨了明斂一眼,見他已神誌不清,全靠一股餘力支撐,眸色有幾許複雜。


  最後隻是淡淡說了句:“文姑娘好好保重。”然後便領著侍婢先他們離去。一路上,明斂身體不斷痙攣,冷汗涔涔而下。文錦禾好不容易才將他扶回房間,立即就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還來不及喘口氣,就將手搭在他額上試了試體溫,竟是冰涼得滲人,連呼吸都斷斷續續弱不可聞。


  猶豫了一下,輕輕卷起他右手的袖子,露出小臂內側上麵一條紅色絲線一樣的痕跡。大概有三寸來長,映在雪白的膚色上,好像是身體裏流動的血脈凸現了出來,詭異而刺目。

  文錦禾艱難地吞了一口氣,呼吸間盡是苦澀的味道。她聽師傅說起過,紅絲娘浸泡的蛇酒,對於別人是強身健體的良藥珍品。對中過蠱毒的他而言,卻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催命符。


  若飲了紅絲娘蛇酒,手臂上就會顯現出一條紅線。三日之內,紅線消失,便是命隕黃泉的征兆。


  她不明白,究竟誰是誰的劫難?若沒有她,他的人生是不是會好過得多?不會因她而中毒,不會被困在相思門受製於人,更不會有那麽多的恩怨糾葛纏雜其中。


  房間內靜謐無聲,仿佛聽得見時間緩緩而過的腳步。帳幔的陰影之中,躺在床上的人好像隻是沉入了深度的睡眠。


  這樣的寂靜之中,她腦袋裏一片紛雜混亂,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混亂,就好像身體的某個地方被狠狠戳出了個洞。


  冰冷的寒意不斷湧進來,轉瞬就將一顆心湮沒,仿佛沉浸在茫茫無邊的大海裏。想呐喊卻發不出聲音,想抓住什麽觸碰到的隻有虛無,空蕩蕩的找不到依靠,五髒六腑蜷縮在一起痛苦得讓人窒息……


  “明斂,別嚇我,你醒過來好不好?”驚惶地朝床上看去,那張平日裏帶著幾分冷冽的麵容,已被不正常的灰白取代。原本優美的唇形,也全然失去了血色,透著難以言說的詭魅,讓人忍不住想要落淚的頹萎。


  冷汗不斷自額頭上滲出,她不停歇地伸手拭去那些汗珠,卻在下一刻湧出更多,仿佛血液一樣,源源不斷地自傷口湧現出來……


  “不要有事,明斂,一定不要有事,求你了。”輕輕地,自言自語地,低喃出聲,怕驚擾了什麽一樣的小心翼翼。“你說過,你不會讓我一個人的……”


  那是有一晚深談之後,知道她的身世和奶娘慘死之後,他做出的承諾。或許是無意,也或許是刻意,當時她也並沒有以為會如何,隻當是一時戲言。原以為自己早該忘記了,沒想到卻一直記到如今。


  或許是離得太近的緣故,又或許是因為自己的傷口在痛,所以就不自覺地去製造別人的傷口。以至於,她從未想過,如果連他都不在了,會是什麽樣的情形。


  握住錦被下毫無知覺地手,仿佛要將自己的溫暖全部都渡給他一樣的緊握,然而這次顫抖著的,卻不再是他。“不要這麽殘忍,就這樣丟下我一個人……”輕輕將臉頰靠在他的手背上,迷蒙地出聲。


  透過雕花的窗台,光影在室內無聲地流轉,明了又暗,暗了又明,窗外的鳥鳴過了又飛走了。花開了又敗了,朝霞聚攏了又被風吹散了,暮色起了又落下,月輝蔓延進來又退了出去……


  毫無知覺中不知道過了多久,寒夜露華浸透了重衣,而後又被爬上衣角的目光烘幹。她依然握著早已冰涼的手一動不動的守在床前,仿佛隻要這樣,那僅存的,渺茫的希望便不會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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