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第220章


  「好。」


  寶意很鎮定地答應了。


  畢竟在這裡,不管月重闕是要把她困在院中,還是帶去別處,都是他說了算。


  「稍待片刻。」


  她接過了桑情帶來的輕便夏裝,轉身回房去換上。


  換好之後,又再次回到了院中。


  月重闕要盡地主之誼,只準備帶她一人到處轉轉,影七仍然要留在小院中。


  這對原本就是接受了歐陽昭明的命令,時刻跟在寶意身邊寸步不離的影七來說,完全不能安心留在這裡。


  「郡主——」


  然而他才一動,勒坦就擋在了他面前。


  影七才被他放倒過,投鼠忌器,渾身再次緊繃起來。


  寶意怕他才醒來又被打暈,連忙說道:「影七,月閣主只是帶我到處走一走,你就在這裡等著。我應該很快就回來,不會有事的。」


  影七這才不甘願地退讓:「是。」


  寶意轉向月重闕,示意道:「閣主,請。」


  她來了一品閣的據地,入鄉隨俗也改了對月重闕的稱呼,喚他閣主。


  月重闕略一點頭:「走吧。」


  他走在前面,寶意跟在他身後。


  他一出來,那原本徘徊在院子外充當守衛的毒蟲都像潮水一樣向著兩邊退去。


  顯然,月重闕不光對一品閣中人有著控制力,對這些毒蟲也能隨意操縱的辦法。


  這些蟲子退得遠遠的,好像在他們面前的這個正是百蠱之王。


  寶意因為在看這些毒蟲,所以走得慢了些,同月重闕拉開了距離。


  等回過神以後,她立刻走快兩步跟上前去,開口問道:「我們現在去哪裡?」


  月重闕道:「先去做些事情。」


  這麼多人生活在這座地宮裡,每日除了三餐,還有許多日常工作。


  留在地宮中,每人每天都有些固定的任務,而他離開了一段時間,回來之後也要將自己要做的事情補上。


  他沒有詳細說,寶意也就安靜的沒再問。


  她心裡明白,月重闕帶自己出來,不會是簡單的盡地主之宜。


  雖然不會帶她到太核心的區域去,但肯定也是要帶她看一看一品閣的人和事。


  或許是震懾,或許是為其他。


  之所以沒有帶上影七同行,純粹是因為他是監察院的人。


  同寶意不同,他受過專業的訓練,哪怕讓他看到最外圍的東西,也會被推測出許多密辛。


  月重闕又答應過寶意不殺他,等放他回去,就會成為一個隱患。


  寶意跟著月重闕,儘管周圍已經沒有毒蟲,她還是沒離他太遠。


  她想,今日若是換了歐陽昭明,只怕是哪裡也不會讓他們去,直接就關在天牢里。


  月重闕究竟是怎麼想的,寶意現在也揣摩不出來。


  他們去的第一個地方是座園子。


  剛來到地宮中的時候,寶意就見到了許多生長在地底的植物。


  而這座園子里,這些植物稱得上是茂密,似乎是因為不見天日,所以色彩斑斕。


  月重闕叮囑了一句:「跟緊我。」


  寶意就綴在他身後,一邊走一邊分辨著這些植物,發現這些植物中有些自己看著眼熟,但是因為那變異般的顏色,也讓她覺得這不再是自己熟知的品種。


  正走著,耳邊忽然聽見「噝噝」的聲音,寶意凝神朝著聲音來的方向看去,就見到一條拇指粗的赤紅色的小蛇從自己腳邊的草葉上爬過。


  因為它的顏色跟土壤相近,所以寶意沒有第一時間發現。


  寶意背上生出了寒意。


  在注意到這條小蛇之後,她又在腳下發現了更多的毒物。


  毒物毒草相伴而生,也就是說這些看上去顏色艷麗、見所未見的草木,都是有毒的。


  月重闕在前面停下了腳步。


  寶意等到小蛇爬過,才上前兩步,停在了離他極近的地方。


  月重闕回頭看了一眼,確定她跟在自己身旁以後,就一撩衣袍蹲了下來,直接徒手採摘了一把毒草。


  寶意見他一共采了五種,採摘完之後,又用隨身帶著的水壺為這些草澆了水。


  然後,他才站起了身,就這樣拿著採下來的毒草朝著園外走去。


  這一次不用他叮囑,寶意都牢牢地跟在他身後。


  總算平安地走出了園子,寶意的目光抑制不住地落在他的手上。


  他敢這樣徒手採摘,果然是百毒不侵嗎?

  他們去的下一個地方離此處有些遠,一路走來,寶意見到了不少人。


  在這地底下生活的不光是成年人,還有很多小孩子。


  他們也同樣跟他們的長輩一樣,對月重闕充滿了崇敬。


  「參見閣主!」


  「閣主!」


  「閣主回來了!」


  孩童的歡喜更不加掩飾,而且看起來也比他們的長輩大膽。


  在對青年跪拜行禮之後,他們都嘰嘰喳喳地圍了上來,像一群小鳥一樣繞著月重闕打轉。


  寶意見到在他們手中也拿著月重闕剛剛採摘下來的毒草,彷彿將那園中成熟的毒草採摘下來,就是他們每日的功課。


  這些小孩子,竟然也都不怕中毒。


  寶意注意到,在他們當中有像普通人一樣黑髮黑眼的,也有幾個是同月重闕一樣黑髮藍眼。


  她想起東狄人的瞳色之說,如果他們有皇族血統,眼睛就會呈現出藍色。


  一品閣跟東狄皇室果然有著糾纏不清的關係。


  月重闕是帶著她一起來的,那些圍在他身邊的小孩子也注意到了寶意。


  在同月重闕說了幾句話之後,他們當中有好些偷偷地觀察起了寶意。


  寶意對著小孩子沒有敵意,哪怕他們是一品閣中人。


  大概是看出了寶意的態度,又不知道她是月重闕帶回來的人質,只當她這樣跟在閣主身邊是閣主請回來的朋友,所以也有幾個小孩子繞到了寶意身邊,揚起小臉來同她說話。


  寶意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下意識地看向月重闕。


  月重闕接收到她的目光,對她說道:「他們問你手裡手裡沒有花。」


  寶意下意識地低頭,看向自己空空的手。她又不像一品閣中人這樣百毒不侵,怎麼敢直接伸手去拿這些劇毒之物?


  見到寶意的動作,月重闕對這些嘰嘰喳喳的小孩子說了什麼。


  他們眼中浮現出了瞭然之色,像是懂得了寶意外來人的身份,沒有再為她這樣空著手發問了。


  只有一個跟在月重闕身邊,同他最親近的黑髮藍眸小男孩,他鬆開了抓著閣主袍子的手,朝著一旁跑去。


  寶意看著他跑遠,不知消失到了哪裡去,等到他們快要離開園子的範圍,去向別處的時候,這個小男孩才又再冒了出來。


  他手中抓著一束花跑向寶意,把花舉到了她面前:「……」


  寶意停下腳步,看著這把花舉得高高的要給自己的小男孩,聽著他清脆的童聲。


  她的目光和孩童清澈的眼神在空中相遇,哪怕她不懂東狄話,也知道他這是在對自己說什麼。


  小男孩采來的這束花顏色同他們手中拿的毒花毒草不一樣。


  它們看上去普通、嬌弱,就像是長在太陽下。


  小男孩殷切地看著寶意,寶意伸手接過了花,對他說了聲「謝謝」。


  儘管語言不通,可小男孩看上去還是滿意了。


  他從她面前離開,對著這一群小孩說了一句什麼,他們就又恭敬地朝月重闕行了一禮,然後作鳥獸散。


  這群強迫症兒童跟了他們半天,好像往寶意手裡塞了花以後就心滿意足。


  見著他們跑去的方向,似乎是四散在了那種滿毒草的園中,寶意終於忍不住問月重闕:「這裡的花草,都是由這些孩子在打理嗎?」


  月重闕繼續向前走去,聲音從前方傳來:「在這裡人人都要做事,他們就負責打理園子。」


  寶意跟上他:「他們打理,你一來就要摘走,是要拿去做什麼?」


  月重闕沒有直接回答,只說道:「待會兒就知道了。」


  寶意跟著他,很快就來到了另一處。


  在這個空曠的廣場上,擺著的是一座巨大的磨盤,用來推動磨盤的應當是機關,寶意聽著磨盤轉動沉重的聲音,卻沒見推動它的人或畜。


  從磨盤的槽里正在不斷地流下青綠的汁液來,散發出一種清新的香氣。


  月重闕走上前去,將手中采來的那把毒草放在了磨盤中,很快,這巨大的石磨就像吞噬一切的凶獸一樣,將花草磨碎碾壓成了汁液,從出口流了下來。


  月重闕取下了腰間掛著的壺。


  方才裡面裝的是水,他用來澆灌了園中的花草。


  現在,這隻壺又被放在了石磨底下,接著從裡面磨出來的汁液。


  寶意站在兩步之外,看著他的動作,見到那綠色的汁液汨汨地流進壺中。


  大概裝了小半壺,月重闕就停了下來,將壺重新蓋上,又對寶意說了一聲:「走。」


  寶意繼續跟上了他。


  地宮這麼大,他們走的只是其中一角。


  方才他們是從東面過來的,寶意回憶著自己剛下來的時候,在高處看見的地宮全貌,這一角除了園子、廣場,還有好些地方。


  要是月重闕回來一趟,就要把這裡走一遍的話,那這半天的時間都要消耗在上面了。


  來到下一處,又是一個廣場。


  不過這裡跟方才他們經過的兩個地方不一樣,裡面有人看守。


  而在他們守衛之處,每隔十幾步就立著個一人高的缸。


  缸身是黑色的,裡面裝著什麼寶意看不到,因為這些黑沉沉的大缸比她高多了。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奇異的香氣,寶意跟著月重闕往前走,吸了吸鼻子,分辨出這從缸里傳出來的香氣同方才那巨大的石磨中流下來的花草汁液是一樣的味道。


  哪怕是蘊含著劇毒的花草,被磨成汁液的時候,散發出的也是草木清香。


  他們來到這擺滿罐子的廣場中央,來到了一座石台上。


  台上有一隻比底下的缸都要大、都要沉的矮缸,在缸身上還有管道,與下面的無數黑缸相連。


  月重闕停在缸前,寶意也抑制不住好奇心,朝著這缸里看了一眼。


  裡面蠕動的各色蠱蟲迎面而來,寶意臉色微變。


  站在旁邊的人則打開了手中的壺,將方才從石磨中接下來的汁液倒進了這口矮缸中。


  月重闕神色淡然。


  在壺中的汁液傾倒乾淨以後,他又拿出了一把刀,在自己的手腕上劃了一道傷口。


  方才的汁液落入這些蠱蟲之中,已經讓它們活泛起來。


  現在月重闕的血一滴進去,裡面的蠱蟲更是一下子沸騰起來,在缸里開始了自相殘殺!

  缸里的蠱蟲被撕碎。


  方才倒進去的半壺汁液混著月重闕的血,再加上這些爆裂的蟲屍,漸漸匯聚成了一缸血水。


  管子里發出了聲音,這些血水流向各個高缸中,整個廣場上都響起了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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