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絕眠
心神恍惚地出了石府，迎頭便碰見楚君諾，剛剛被季瑤強勢洗腦，我心下一咯噔，直覺想逃。
“衛鍾麟出征了？！”楚君諾的口氣聽不出是在問還是在說。
我點點頭，思量著他這是在詢問還是在告知事實。
他沒再說話，我胸口小鹿亂撞的也騰不出什麽腦力組織語言
心裏暗罵自己沒出息，多老了還學人家情竇初開的小姑娘玩心跳遊戲！
正糾結著直接告退會不會有點失禮，楚君諾卻壓了過來，在我臉前嗅了嗅，我呼吸一窒，整個人頓時變得局促起來。
“你喝酒了？”他問。
“嗯，早上給他送行，喝了一點！”我尷尬地摸了摸鼻子，為自己方才想入非非感到羞恥。
“剛好我得了幾壇子頂好的‘桃花錯’，什麽時候有空去我府上喝幾杯？”
桃花錯？
他這是在暗示什麽嗎？
楚君諾見我沒答應，眉毛往上一提，冷冷道：“怎麽？不給麵子？”
你這表情像是我欠你的，能不給麵子嗎？
“不是！”
其實我很少喝酒，平常釀桂花酒也隻是因為雪兒愛喝，平日我不許她多喝，自己當然也不會貪杯。
然而，我剛與顧元熙喝了交杯酒，正覺著心虛，此刻若是拒絕了他，那不等於直接承認我跟顧元熙真有那麽回事了？
再者，楚君諾待我其實真的還挺不錯的，又是替我出氣又是幫我隱瞞身份，他如今既然有請求，那麽我便有求必應，兩人也算門兒清了。
見他臉色不怎麽好，我又補了句：“我甚少喝酒，酒量和酒品怕都不好，隻能喝一點點。”
他這才有了笑意：“酒量大都是靠練出來的，依我看，你酒量不會差！”
嗬嗬，那你是想說我酒品差嗎？
我沒好氣地說道：“想跟我喝酒的人一大堆都排著長隊呢，要輪上你那也是年節時候的事了
楚君諾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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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妝啊，這半個月以來一直是你貼身伺候著衛大人，累壞了吧？”
一回到閣裏，我便打著一府女主慰問下屬的旗號去找雲妝，打算從她那裏旁敲側擊打探一下顧元熙究竟是個什麽狀態。
我自問語速平緩音質親和還富有慰問韻兒，然而她看起來卻有些瑟縮：“不累的，閣主隻是讓雲妝做些倒茶磨墨的輕活兒，”大概是怕我誤會，她又補充道，“他擔心奴婢笨手笨腳反而會添亂。”
我“嗯”了聲，又問：“昨晚熬夜了吧？瞧這小眼圈紅的！”
聽我這麽一說，雲妝櫻唇微抿，看起來像是要哭的樣子。
我心裏一慌，自覺太過急功近利了，急忙往回補：“這些日子你辛苦了，回頭我讓人給你熬湯好好調理一下身子，你家閣主不在，以後不用那麽早起，多睡養顏哈！”
我不過胡亂掰了這麽兩句，雲妝卻突然給我跪下了：“姑娘對雲妝的恩德，雲妝沒齒難忘。”
我心裏一奇，這算哪門子恩德。
“趕快起來吧，仔細膝蓋疼！”我和藹得跟老媽子似的。
“我以為姑娘知道我跟閣主的事情後會把我趕出去，可是，姑娘竟然以德報怨，我，我真的不知該如何報答姑娘了！”
我聽得一頭霧水，這都什麽跟什麽呀？
雲妝低頭，羞澀道：“閣主他那天神智有些迷糊，所以才對我……不過，我並沒有懷孕，姑娘你可千萬別多想！”
我總算是聽明白了，十天前我為了從拓跋蓁的魔爪之下挽救顧元熙的忠貞以及維護他的破身份，急中生智捏造了一些關於他跟雲妝的不實奸情，不想今日奸情成實情。
我再也沒法裝大媽，陰著臉問：“你為什麽不早說？”
雲妝怯怯地看著我，不敢說話了。
你要一早跟我坦白我在顧元熙麵前至於這麽被動嗎？老娘甩他還可以甩得理直氣壯，現在連交杯酒都喝了，你想我怎麽辦？
我陰森森地睨了她一眼：“早跟我說我不就可以讓他納你為妾了嗎？你這樣子沒名沒分跟著他，要是不小心有了孩子，將來傳出去是何名聲？”
雲妝的表情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了，喃喃問道：“姑娘，你生氣是為這個？”
瞧她方才故意將自己跟顧元熙的醜事抖出來的小心眼，我必然不能讓她以為我太好說話了，於是故意板起臉道：“我生氣當然不隻為這個！”
她垂下頭去，沒敢再問。
見她情緒緩和了許多，我猶不死心地試探：“你家閣主此次出征，你擔不擔心？”
雲妝點點頭，反問道：“姑娘你不擔心嗎？”
咱能不能別這麽舉一反三？
我隻得回道：“我也擔心！”然後又頗有心機地狀似無意地歎了口氣，“唉，也不知道他身體熬不熬得下去？”
這句話頗見成效，雲妝眼睛又濕了，埋下頭去，不安地搓著衣角。
“這受過毒害的身體，最不宜過度操勞，戰場凶險……”
我的猛藥才下一半，雲妝已經隱忍不能地發泄出來了。她兩隻眼睛噴壺似的熱淚奔灑，哭得那叫一個肝腸寸斷梨花帶雨泛濫成災。
我沒想到她會有這麽大反應，趕緊蹭過去拍背慰問道：“這是怎麽了？怎麽了？有什麽傷心事講給姐聽，你別哭呀！”
本宮這是在作孽啊，好好一個姑娘片刻間能給她惹哭兩回。
雲妝越哭越大聲，我大感頭疼，掉眼淚可以，可是你別嚎呀，搞得好像我欺負你似的！
我隻好默默給她遞帕子。
雲妝抽噎個沒完：“閣主是真心待姑娘的，求姑娘不要辜負了他！”
在打探顧元熙狀態之前我得先顧及雲妝的狀態，這都哭成淚人了，我也不好意思再玩套話，隻得作罷。
不過其實也看得出來了，顧元熙的狀態的確不怎麽樂觀，否則不會我一提到顧元熙的身體雲妝就哭得跟死了親爹一樣。
好不容易把女嬌娃哄消停，我目光渙散跌跌撞撞地回房，打嗬欠打到嘴角快開裂了。預備睡下的時候，親妹妹又找上門來了。
這是要讓我絕眠而死的節奏啊！
我抹了些薄荷提神液，勉力提起精神頭。
“姐姐，我今早聽太子殿下說了才知道，王子昊已經懷疑姐姐的身份了！”蓮雪根本沒在意我的狀態，隻急她心裏急的。
“不是懷疑，是已經確認了，我跟他說我就是楚傾柔了。”
“姐姐，你瘋了嗎？”蓮雪不可置信地看著我，“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我邊揉太陽穴邊道：“我隻是覺得這有可能成為阻止西岐與東胡聯兵的契機。”
“你不是挺害怕王子昊的嗎？”蓮雪詫異地看著我。
“沒有啊，人家之前隻是擔心身份被他識破，現在都沒什麽好怕的啦，”我故作陶醉地掩飾道，“況且，我覺得他人挺不錯的，豪爽、幹脆、講理，男兒本色！”
“顧小嫣，你已經有未婚夫了。”蓮雪破音吼道。
這音量，還不得把左鄰右舍的注意力勾引過來？
我皺眉看著她：“注意著點形象！”
“我親姐都快要腳踏兩條船了我還能有什麽形象？”
我趕緊捂住她的嘴：“別激動，姐逗你玩呢！”
“人家都快擔心死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蓮雪氣衝衝地扒開我的手，“你說，你把前朝公主的身份捅出去，是已經想好了要跟西岐聯姻了嗎？”
“怎麽可能？”我把一下子音調給提上去，又道，“我會利用公主的身份，但絕不是聯姻。”
“你要怎麽做？”
“明日我就動身去西岐見岐王，得跟我舅舅好好聯絡聯絡感情！”
“不行，他要是把你挾持了我該怎麽辦？”蓮雪一口否決。
“你放心吧，我都已經想好萬全之策了！這次我會一百個小心的，別擔心哈！”
“派別人去不行嗎？”蓮雪憂心忡忡道，“要不，我讓太子殿下替你去，他是你皇兄，他去也是一樣的。”
“想讓你那口子成事可不能這麽護短哦！”我打趣道，“對了，你不提我還忘了，是得讓楚君諾幫個小忙！我記得他有一匹叫‘烏雲踏雪’的神駒，得征用一下。”
“那……我替你跑一趟？”蓮雪問。
“真貼心！”我笑嘻嘻地掐了掐她的臉頰。
“還有半個月就是年節，姐姐你趕得回來嗎？”
“我必須得趕回來，年節之前百裏昊若不離開，西岐對咱們出兵就在所難免了。”
“姐姐，我還是派幾個人護送你去吧，這萬一路上出了什麽狀況，好歹有人幫襯！”
“不行，我去西岐這件事，絕對不能告訴任何人，包括鳳魅央在內。”
蓮雪雖然放心不下，可是也抵不過我的堅持，隻好作罷：“姐姐，你離開這期間，我要做些呢？”
我想了想百裏昊今天早上那番話，道：“我估摸著，西岐那邊會設法給顧元熙扣上個謀逆的罪名，如果陛下對他的信任不夠的話，第一個會被除掉的人就是元熙了，到時候，我這個未婚妻的身份對於他們來說就不再是障礙了。”
蓮雪很有悟性地點頭：“到時候他們要是提出聯姻的話姐姐你就逃不掉了！”
我目光激賞地看著她：“不錯，所以你的任務就是幫鳳魅央堅定信念，讓他無條件信任顧元熙。”
蓮雪點頭道：“我會的！”
“你平常沒事就過來坐坐，別讓人發現我這裏已經人走樓空了！”
“知道了！”
送走蓮雪，我往床上一摔，睡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