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元熙一走,餐桌上就隻剩我跟拓跋蓁兩個。
我覺得很不習慣,隻好可著勁兒扒飯。
氣氛凍僵了一會兒,拓跋蓁出聲打破:“嫣姑娘,你是不是討厭我呀?”
我一口飯堵在喉嚨裏,隻一個勁搖頭,眼神無辜地看著她,姑奶奶,你不討厭我我就謝天謝地了。
“其實,我還挺害怕你會討厭我的,因為,那樣就意味著我離衛大哥更遠了!”
原來我忌憚她的同時,她也在忌憚我呀!
“你真沒討厭我?”拓跋蓁追問。
我繼而把頭點的跟小雞啄米似的。
她這才舒了口氣:“嫣姑娘,你跟我說實話,你真的不喜歡衛大哥嗎?”
我咽下喉間那堵塞,呼吸終於順暢了許多。
“我跟他是鐵哥們,不是你們想象的那種關係!”
“其實我覺得他人很好啊,陽光又浪漫,是多少深閨女子的夢中情郎!”拓跋蓁猶不安心地試探。
“這就叫做蘿卜青菜各有所愛了!我倒是覺得很疑惑,怎麽這麽多女的都喜歡花心大蘿卜呢?”
“再拈花惹草的男人,到了我拓跋蓁手裏,他都得變得專一不二!”拓跋蓁自信滿滿地握了握拳。
我心裏隻覺得好笑,你裝什麽裝,明明覺得心裏沒底。
果然,她又道:“我前幾天在騎馬場有看到,覺得那個……姓什麽來著……楚大人,對,叫楚君諾那個,我覺得他對你就很不一般!聽說他之前也爭著要娶你,你咋的不嫁他呀?”
我糊弄道:“這個楚君諾啊,他是前朝太子,陛下那裏早晚容不下他,可衛鍾麟他如今不僅是陛下跟前的紅人,跟我關係又鐵,你說我若是選了楚君諾,將來還不得挺身當炮灰呀?”
拓跋蓁連連點頭:“是這個道理!”
從她偽裝的淡定中,我瞧出一大塊疑雲在蔓延。
突然,她把手伸向我的臉,我一直在暗暗留意她的一舉一動,自然沒讓她得逞,半途便捏住了她的手,笑得不疑有他:“怎麽了?”
“瞧把你緊張的,你嘴角沾了米粒!”拓跋蓁顯然比我強勢。
我隻好裝小白兔,傻嗬嗬笑道:“我一上餐桌就沒什麽形象了!”
“這些飯菜不是常吃到的麽,怎麽給你饞成這樣了?”拓跋蓁狀似無意地旁敲側擊。
我見招拆招:“小時候家裏窮苦,哪裏吃過這麽好的飯菜,後來進了宮,雖然當上了掌事宮女,可咱們娘娘一向與世無爭,淡泊名利,我們這些當下人的一食一衣自然也不敢奢華放肆!”
“我聽說你是六月份才入的宮,短短五個月就當上掌事宮女了,升得好快呀!”
你把我的個人信息查得很精準嘛!
“覃州去歲發大水,我與家人失散,走投無路進京尋親,碰上了與我同鄉的蘭夫人,若非夫人憐我身世處處多加照拂,我這一把年紀的哪有機會進宮,還當上了掌事宮女?”
我順其自然地把鳳魅央早給準備好的身世來曆和盤托出。
“原來是這樣啊!”拓跋蓁可不像一般頭大無腦的將士,女子心思再粗卻也知道要對重量級信息仔細甄別。
“嫣姑娘,我覺得我跟你特別投緣,咱倆能交個朋友嗎?”拓跋蓁故意套近乎了。
我肉麻地回道:“太傷心了,人家還以為自己已經是你的朋友了!”
“這樣吧,以後你別一口一個將軍地叫,直接喚我阿蓁好了,我叫你小嫣,怎麽樣?”
“好啊好啊,這樣子比較親切!”我也跟著抽瘋了,不生事毋寧死地跳出來自薦,“阿蓁,衛鍾麟那邊,你想不想讓我給你當軍師替你把把關啊?”
“你?要為我們兩個保媒?”拓跋蓁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雖然我沒有什麽戀愛經驗,但是我的助攻經驗是非常豐富的喲,我跟你說,當年我有個閨蜜……”我開始巴拉巴拉的地吹噓自己當年的戀愛助攻史。
“小嫣,你說的是真的嗎?”
“那是,你放心,這事包在我身上了。”我與拓跋蓁勾肩搭背,貌似成了死黨。
午睡時分,我趁拓跋蓁打呼嚕勢頭正旺的時候偷偷去了石府,原原本本口沫橫飛地把今天跟拓跋蓁的明槍暗箭複述了一遍,在石晉棠宣布這場嘴皮子較量中的勝出者是我中收獲滿滿的榮譽感。
季瑤卻一邊旁若無人地啃著蘋果,一邊聚精會神地翻看著手裏的戲本子,沒半分搭理我的意思。
我搖了搖她的肩:“喂,說兩句唄,你想憋死我呀?”
季瑤刻薄得令人發指:“你不就是想過來聽兩句好聽的嗎?剛剛石晉棠都已經把你吹捧得通體舒暢了,你還嫌量不夠是嗎?”
“怎麽說話的你?還在氣頭上?你姐我都卑躬屈膝當洗腳婢了,你就不能大氣些?”我也有些著惱了,我待親妹妹都沒這麽低聲下氣的,你差不多得了哈,別逼姐發功!
季瑤將啃完蘋果肉剩下的骨幹往桌上一磕:“我說的是讓你洗兩百遍,兩百遍,你這幾天死哪去了,忽悠人是吧,以為我會輕而易舉原諒你?做夢吧你!”
得,這大小姐脾氣還沒發泄完。
我也不爽了,一臉寒霜地睨著她,石晉棠趕緊跳出來攔架:“別吵哈,有話好好說!”
說著還順手端走無良大小姐留在桌上的蘋果骨架,甚賢惠地拿出抹布做清潔工作。
我抱胸,冷冷對季瑤道:“你說你賤不賤,人家楚君諾都沒拿正眼瞧你,你還上趕著拿熱臉貼人家冷屁股。我就不信你瞧不出那天隻不過是我跟他合夥演的一出戲,再說了,你們倆鬧掰不過是遲早的事,我替你快刀斬亂麻給你當出氣筒當洗腳婢已經夠委屈的了,你還有臉讓我洗你那臭腳兩百遍?美得你!”
我灌了一杯茶潤潤喉:“也不看看人家小棠,老實本分待你又巴心巴肺的,每天好酒好肉伺候著你,這麽好的夫婿上哪討去?”
我轉而去看樂上眉梢的石晉棠:“小棠,像這種有眼無珠的大小姐咱不稀罕,她要還吃著碗裏的惦著鍋裏的,你就直接給她打出去,不用再替別人養媳婦了!”
季瑤已經被我埋汰得沒臉見人了,眼圈一紅,摔本子回自個房裏去了。
石晉棠將抹布一扔,湊過來感天動地地將我瞧著。
“別這麽深情款款地看著我,姐定力不好!”我繼續喝茶。
“阿池,謝謝你一直都這麽大力支持我,我一定會為你鞍前馬後赴湯蹈火的!”
“那倒不用,其實啊,我今天過來就是想問你些事情。”我開始往主題過渡,“你看使團進京也快一個禮拜了,他們到底什麽時候走人啊?”
“這個難說呀,聽陛下的意思是要王子昊在權貴中挑個可心的女子賜為王妃,少說他也得拖十天半個月吧!”
“再有一個多月這一年便結了,他還想留下來過年呀?”
“過年倒不至於,”石晉棠儼然一個曆經風霜的長者,“阿池啊,我建議你啊,最近沒事少出門,多提防提防那個女將軍,王子昊最近往楚君諾那府邸跑得可勤了,我估摸著他就是衝你來了!”
“我一早便猜到了,拓跋蓁今天各種繞彎想從我嘴裏套話,幸好我都給圓過去了。不她過若再多住幾天,保不齊整出點別的什麽幺蛾子來,我得想辦法把她攆走才是。”
“這事得做得幹淨漂亮,你別自個猴急漏了馬腳,到時候就你那張臉往人家跟前一擱,跳進黃河你也洗不清了。”
“這事我曉得,我自個的身家性命還不比你更擔心更謹慎呀?你就多幫我留意一下百裏昊的動向,宮裏的事情也要隨時跟進。”
“得嘞,我都替你瞧著,一有情況就想辦法通知你,你先回去等著吧!”
我將茶杯往桌上一擱,饞兮兮地問,“你廚房裏還有沒有餃子?我午飯沒吃飽!”
“有,一早就給你備下了,要多少有多少!”石晉棠眼神指示下人,那下人也是個伶俐的主,麻利地退下去準備了。
石晉棠笑問:“對了,這茶你覺得怎麽樣,合不合你口味?”
“敢情是你特意為我備下的?”
石晉棠邀功似的眨眨眼。
“味道還好,不過大冬天的喝菊花茶也太清爽了些吧?”
石晉棠別有意味地笑道:“你老愛吃熱氣的吃食,就得下下火清爽些才健康!”
“那——這茶葉也給我帶些回去吧!”
“誒!”石晉棠賊笑道。
“你這茶葉裏,不會給我擱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吧?”我警惕地看著他。
“怎麽說話呢,我是那種人嗎?”石晉棠不悅道,“我這麽做都是為你好!”
我想了想,這茶拿歸拿,我是絕對不敢喝的!
“這些天在天心閣你住得慣嗎?”石晉棠又問。
“你說我能好嗎?每天晚上我都跟王八似的趴著睡,就怕拓跋蓁一個夜闖臥房扒了我的人皮麵具,那口水給流的,天天我都得早起洗枕頭布!”
“你有必要這麽緊張嗎?”石晉棠笑道,“我這裏給你透個底吧,其實關心你的人還真不少,聽哥的,以後你就安心睡,有人給你把風,拓跋蓁她掀不起什麽風浪來!”
“既然都漏底了,索性就多漏點唄,是誰這麽關心我要替我把風啊?”
石晉棠但笑不語。
“我妹?”
“我妹夫?”
“顧元熙?”
“不會是楚君諾吧?”
我沒好氣道:“我又是跟拓跋蓁演貌合神離又是暗中打點天心閣,一天到晚夠勞神費力的了,你就不能給個正解,讓我省點心?”
石晉棠的關子賣不下去了,擠眉弄眼道:“太子殿下挺關心你的哦!”
我幹咳了兩聲:“餃子打包好了我得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