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與君同寢
我見他沒什麽動靜,想來已經疼暈過去了,於是卯足勁掰開他那雙緊抱著我的手,低頭查看他的傷勢。
除了胸膛那支箭,他身上還有不少被刀劍割裂的傷痕。還以為他武藝高強到無人近身的地步了,不想他竟是一路隱忍連受了傷也不哼一聲還背著我馳騁拚殺,這也太俠肝義膽了吧。
一番感歎之後,我揪著他的胳膊想要將他拖進洞裏,楚君諾突然醒了過來,抓住了我的手,道:“幫我拔箭!”
我這才注意到他的唇已經泛起一層黑色。
“快點!”。
“好!”在楚君諾的一再催促下,我毫不猶豫地抓住箭翎拔了出來。
楚君諾顯然沒想到我會這麽幹脆利落地拔箭,疼痛讓他忍不住嚎出聲來。他撕開了胸前的衣服,艱難地說道:“去給我裝點水回來!”
我愧歉地瞅了瞅他的傷口,從洞門前橫生的竹子上削下一個竹筒,跑出去找水了。
回來的時候,衣衫不整的楚君諾正拿著他的彎月刀撩刮傷口,看起來好像是在割肉。
我眼疾手快地奔過去抓住他的衣襟,“你要做什麽?”
“箭上有毒!”
“你這樣會感染的,我來幫你!”我撥開貼著他傷口的衣服,湊上前去將他胸膛的毒血吸了出來。
楚君諾未來得及阻止,最後也隻能靜靜地任由我幫他處理傷口了。
我在地上吐了好大一灘黑血,簡單地幫他清理和包紮了一下傷口,弄好之後才發覺他已經疼暈過去了。
折騰了這許多光陰,已經過了午時,楚君諾沒醒,可我肚子餓得實在是不行了,於是隻能抱著僥幸心理四處尋找野果,順便探探路。
我怕蛇,不敢走到太過茂密的叢林裏頭,飛禽走獸我又打不來,於是隻能挑一些長滿植被矮小的灌木叢的小路走。
經過幾棵大樹的時候,前邊突然傳來了噪聲。我踮著小碎步躲在樹後偷看,是一群黑衣蒙麵人。
天殺的,那麽高一座山還巴巴地趕下來戮屍,簡直是人性泯滅!
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撤離,就在我趕屍般奔走於回山洞的路途,前邊又殺出了一飆軍,嚇得我腳步一個踉蹌差點跪磕在岩石上。
沐玄飛奔過來把我攙住:“怎麽樣,有沒有傷著?”
我得赦般喘了口氣:“我沒事,你們怎麽才來?”
“那群殺手十分厲害,請公主隨屬下馬上離開這裏!”
“好,趕緊走!”沒走兩步,突然想起還在洞裏不省人事的楚君諾,“等等,還有一個人!”
“公主,那群殺手的武功路數一看就是西岐那邊派來的,再不走,我等恐怕難以保護公主周全!”
“他們不是韓禎的人嗎?”我便走邊問。
原以為一路都是韓禎那邊的殺手在追命,怎麽西岐又扯進來了?
“如果屬下沒有猜錯,必是王子昊派來的,他們想殺的人是公主,你皇兄武藝過人不會有事的!”
我猶豫了一會兒,低聲道:“走吧!”
快行數十步,居然迎麵撞見了扶著石壁出走的楚君諾。
我的心驟然一抖,羞愧得想撞牆。
楚君諾漫不經心地瞟了瞟十七煞,最後把目光定格在我身上,冷笑道:“你就是這樣對待自己的救命恩人的?”
我幹巴巴地申辯了一句:“我這不是要引開敵人的注意力麽?”
突然又覺得自己很虛偽,你怕死就說怕死,多此一舉反倒更讓他看不起。
隻這麽一拖延,追兵已經趕上,十七煞列陣對敵,連聲催道:“公主,這裏有我們擋著,你趕緊離開吧!”
蒙麵殺手的頭兒喝令:“主人有令,殺不了公主就活捉前朝太子,你們幾個去殺公主,你們幾個去抓前朝太子,其餘的跟我一同對付黑雲惡煞。”
我不敢多做停留,拔腿便跑。
敵眾我寡,十七煞根本抵擋不了,眼看刺客如潮水般包圍了過來,楚君諾三兩步上前扯著我。
看這架勢,應該是在求帶走。
大敵當前還磨嘰個毛,當然是拉著就走。
一小隊蒙麵殺手在後麵窮追不舍,我奔走逃竄慌不擇路,偏偏楚君諾又跟吃錯藥似的跟我賭氣,我想往東他偏拽著我往西,跑到後麵居然沒路了。
前麵橫亙著一條長河,水流很急,我一個人遊還好,帶著楚君諾這麽個拖油瓶,隻怕遊不到對岸就要虛脫而亡了。
我掙脫楚君諾的手,用憤怒的眼神瞪著他。
都怪你,剛剛我明明想走的是另一條路,你偏偏拽我跟你走上絕路!
楚君諾臉色難看到極致,他身上的箭傷已經崩裂了,力不從心地跟殺手過了幾招,拉著我便往河裏跳。
水流打著漩渦將我們倆卷到了一塊,順勢一路漂走,倒是不費什麽氣力,隻是要時時小心避免撞上突兀的礁石。
剛開始的時候楚君諾意識清醒,我還沒什麽犯難的,可是這寒冬臘月的河水透著刺骨的冰冷,他箭傷泡了水,又被河中的礁石擦了幾遍,口子裂得更大了些,漸漸就有些吃力了,再後來,他意識就開始渙散了,隻好換我將他團團護住。
礁石過處,我身上的衣服被擦出無數道細碎的口子,若不是冬天衣服穿得厚些,沒準這會子身上已經是一絲不掛了。
漂了小半個時辰,終於漂到一片河灘上了,我又冷又累,都不想動彈了。
可天色漸暗,深山夜裏最是寒冷,若不趁早撿些柴生火,明天我們就成僵屍了。
我茫然地歎了口氣,夾著楚君諾的胳肢窩往岸上拖,沒走幾步竟累得跟得了哮喘似的,真沒想過,女子與男子的體重會如此懸殊。
虧得河水離洞口不是很遠,我又拖又扛又滾,愣是把一個貴族潔癖症重患折騰得跟丐幫幫主似的。
許是在水裏浸泡久了,他的傷口有些腐白,還好沒有化膿,我隨意嚼了些藥草給他敷上,然後扛著他身上的彎月刀踉踉蹌蹌地走出洞。
這裏人跡罕至,枯枝朽木多得是,沒過一會兒便撿了一大堆,我拉了根藤條將它們捆做堆背回去,然後又跑去找吃的,幸運的是,這裏鳥類很多,鳥蛋不少,我拾了一窩十幾個,興衝衝地往洞裏奔。
晚飯有了著落,我回洞裏生火,將身子好好烤了一番,又把鳥蛋焐熟,突然覺得自己很強悍,越幹越有勁,我又去捆回兩堆柴,搬石頭,打算蓋個石板床,然後在下邊生一堆火。
“你在做什麽?”楚君諾終於醒了。
你也夠好命的,我什麽都做好了你才肯回魂!
“弄個暖坑!”我頭也不回地答道。
聽到他掙紮著要坐起身,我便伸手過去幫扶。
他看到我一身破爛的衣服,微微皺眉,然後脫了自個的長袍蓋到我身上。我怔了一怔,隨即便撲哧一下笑出聲來。他那長袍都可以拿來當篩子了,穿著也隻是聊勝於無而已。
楚君諾本來隻是微微勾著嘴角,最後卻被我感染了,也跟著笑出聲來。
我將焐熟的鳥蛋遞給他,他剝了殼之後又遞回給我,不過我沒接,匆匆把自個剝的塞嘴裏然後又動工蓋我的暖坑了。
兩側的石磚墊得差不多高後,楚君諾幫我把石板蓋了上去。我激動地跳上去吹塵,楚君諾正埋頭在下邊生火,灰塵便全往他臉上撲去了,他猛地起身揮手,我腦中瞬間閃過當日在雲來客棧他對我使用暴力的情景,條件反射地護住後腦鴕鳥似的將頭插到石板上。
待聽到他咳嗽不止,才反應過來他是被嗆到了。
於是我又不知道哪根筋不對狂笑起來,楚君諾卻越咳越厲害了。
等他緩過氣來的時候,我突然就笑不出來了。
石磚是我搬來的,兩側的磚墊是我砌的,石板是楚君諾給蓋上的,火是他生的。
這暖坑給誰睡呢?
楚君諾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正想鎮定自若地坐到外圍。我登即側臥下去,左手托腮,右腿斜伸,霸住了整個床位。
“殿下,這樣子好像不太合適吧?”
楚君諾微微一笑,眼神在我身上來來回回穿梭,我才醒神,這招美人臥簡直就是赤裸裸的勾引和誘惑。正思索著要不要換成“四仰八叉”或者“狗啃泥”,他已經淡定自如地躺到我旁邊,將我的腿輕輕踢進內側。
我上體還保持著托腮側臥的姿勢來不及更換,楚君諾突然一個翻身將我撈進懷裏,我這一驚非同小可,待反應過來之後,正想送一記肉鍋貼過去,半途卻被他擒住放到了他腰間。
我怎會依他,於是不安分地推搡起來,他隻管牢牢將我的頭摁在他胸前,任憑我如何掙紮也紋絲不動。
唔,這姿勢簡直慘不忍睹!我倆都是側身而臥,他把我腦袋抵在他左胸上,而我又騷動不止,看起來就好像奶媽在強行給嬰兒喂奶。
我一邊抵死不從,一邊忍不住嘴角上揚。我知道這隻是一個男人對女人的試探,如果那個女的投懷送抱或者半推半就,他就直接把你給上了,這個時候我不應該喜慶,但是我真的忍不住。
我在楚君諾懷裏笑得一抽一抽的,他倏地放開對我的禁錮,托起我的臉想看看我到底是在哭還是在笑。
“殿下,商量個事唄,”我揉著笑得發酸的腮幫提議,“咱倆能不能換個姿勢!”
楚君諾也覺得這姿勢詭異,於是笑著將左手改為攬住我的腰。我聽著他的心跳覺得挺正常的,他的箭傷又那麽嚴重,今晚應該很安全,於是便放心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