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池,你這次回京,有沒有見過季瑤?”
好小子,夠專情的,以前他喜歡季瑤我是知道的,可他跟著他石爺爺都離京這麽久了,如今竟然還念著季瑤,不簡單呐!
我順勢道:“這次出京我就是為了救季瑤,你想不想搭把手啊?”
石晉棠把頭點得跟雞啄米似的。
“這次陛下頒旨加重對全國大小商員的征稅,想命你為欽差大臣前往江左料理收稅和貪官汙吏事宜。”
石晉棠道:“這個我知道,太子殿下昨兒個已經跟我打過招呼了!”
楚君諾?他早知道我會舉薦石晉棠?
對了,石天峰就是因為卷進江左的官員勾結案才被滅了口,他爺孫兩搜羅了這麽多江左官員的罪證,石晉棠根本就是欽差大臣的第一人選。
我怎麽犯起糊塗了,鳳魅央其實一早就有意讓石晉棠領這門差事了,今天這個小會恐怕是有試探我們幾個人態度的意思。
唉,最近我總是有些毛毛躁躁顧頭不顧尾的,早晚得出事。
“這樣,救季瑤的事你就放心交給我,你一個人去江左料理收稅之事,不過千萬不能讓陛下知道我沒去江左,你明白不?”
石晉棠似懂非懂地看著我,忽而道:“你不是讓我搭把手嗎?怎麽又讓我一個人去江左,那季瑤怎麽辦?”
“我不是讓你把季瑤的事交給我嘛!”我拍拍他的衣襟,耐著性子說道,“陛下那邊你替我擔著,咱倆得統一口徑,你去江左做了些什麽,又是如何做到的,回京後要第一時間告訴我先,免得我在陛下麵前露出馬腳!”
“那怎麽成,這是欺君之罪!”
這個死腦筋的孩子喲!
我臉色一沉,冷聲道:“你還想不想看到季瑤?”
他垂下頭去,糾結地打了一場心理戰,終於正不敵邪地應承了:“好吧,那你一定要照顧好季瑤,一回京你就帶她來石府找我。”
看吧,再老實的男子,攤上自己喜歡的人就什麽都拋之腦後了。什麽忠君愛國都是閑扯淡!
“此行任務艱巨,你心中可有良策?”
石晉棠神秘兮兮地笑道:“你放心,我應付得來。”
我既然提議讓他來,自然是想讓他建功立業為日後的仕途做鋪墊,石晉棠是個務實的孩子,既然他說應付得來,我也不必瞎操心了。
“如此甚好,江州不比縉州,你行事要萬分圓滑小心,切不可硬碰硬。”
回到宮裏的時候天色還早,想著沒幾天就要離開嵊京,便去椒房殿跟雪兒說一聲,我們姐妹才相聚不久便要分離,難免感傷。
往椒房殿一坐便是小半天,順道蹭了晚飯,回流璧宮的時候已經是戌時。
流璧宮素來冷清,今日卻極不尋常,遠在宮門外都能聽到裏邊傳出來的說笑聲。
我正納悶是哪路神仙降臨使得鄙舍蓬蓽生輝,突然聽到一聲久違的吵鬧:“你方才不是說看到姑娘從椒房殿出來了嗎?怎麽還不見她回來?”
“哎喲我的姑奶奶,興許大小姐去湖邊散個步什麽的,早晚會回來,你急什麽?”
原來是明月和稱心這對冤家駕到了,衛鍾麟簡直就是病篤亂投醫,鳳魅央都已經同意我去江左了,他把自家那幾個聒噪的奴仆搬過來又能濟何事?
明月、清風、稱心、麟衣他們四個全都來了,我空曠的偏殿一下子變得擁擠了許多。那明月又是烹茶又是弄點心又是與稱心調情,忙得不亦樂乎;清風來的時候帶了一籃子的桂花,此刻正好給我泡澡用;麟衣則立於偏殿門口,一動不動,門神也似。
在流璧宮裏住了好幾個月,都已經習慣了安靜的生活,一個人雖說有點悶,可耳根清淨睡眠質量優越不是!
可一晚上多了四個人,我的心境立時變得浮躁起來,當晚就失眠了第二天還起了疹子,一身的紅斑,怪嚇人的。
蓮雪召太醫過來瞧了,居然說是食物過敏。老子雖說是抗毒的體質,可它不能抗過敏啊!
他們幾個一來,我就突然過敏了,原先定好的行程不得不暫時擱置,天底下哪有這麽巧的事,因此,我嚴重質疑,這四個人是不是顧元熙派來蓄意阻撓我出行計劃的內奸。
本來想嚴刑逼供後將人犯發配流放,蓮雪一大早差人來報說韓禎那邊今日又運了一批花素錦出城,她的探子看到衛鍾麟偷偷跟著這批貨出城了。
在這種爭分奪秒的時刻,我再顧不得這副病體殘軀,趕著投胎似的直奔昭陽殿,向鳳魅央請示出宮。
鳳魅央見我一副事關重大半點延誤不得的凝重神情,也不多問,隻怕耽誤了片刻大燕就要灰飛煙滅,趕緊備車馬連催帶趕地將我扮成楚君諾侍女送我出城。
是時,離石晉棠從湘江渡口出發前往江州已經過了兩天。
自以為打了衛鍾麟一個措手不及,出了宮門看到鳳魅央指定的車夫,乃是衛鍾麟的狗腿子袁翊琛。
原來衛鍾麟算準了我會追出來,提前在昭陽殿打過招呼,臨走前愣是讓鳳魅央塞了一雙眼珠子跟著我,衝著妹夫陛下的麵子,我也不好推脫,隻能由著他。
楚君諾昨夜值勤才睡下不到兩個時辰便被鳳魅央撈過來給我當保鏢,雖然一臉寐態,依舊眼毒得緊,一下子便瞧出我醉翁之意不在酒,道:“說吧,你究竟想做什麽?”。
和楚君諾這種人做交易是要有籌碼的,而我一無所有,更何況,如今我已經是站在鳳魅央這邊的,上趕著效忠新主子不是我的作風,況且借錢容易還債難,獻殷勤欠人情什麽的最討厭了。
我再三猶豫,終歸難以啟齒,悶聲道:“不就是去收稅嗎?”
見我別扭,他索性不再問,端一副高冷相,抱胸背靠馬車閉眼小憩。反正和他獨處就是這麽窒息這麽死寂,我早就已經習慣了,愛說不說,本小姐懶得伺候你。
兩天下來,我們之間的對話統共就以上兩句。
晚上在金水鎮歇腳,車夫讓客棧小二把馬牽到後麵草棚裏喂吃食,自個兒找了一桌猛灌茶水,還跟掌櫃的閑嗑上了。
“好漢這一身風塵仆仆的,這是要護送你家公子少夫人回鄉下麽?”掌櫃樂嗬嗬地問。
袁翊琛把腳抬到凳子上,興奮得跟出關的鳥似的:“掌櫃的快別胡說,那是我家公子和二小姐,兩位脾氣不好,耍小性子,我這一路都沒敢多透氣。”
“公子和二小姐兄妹倆感情好,小打小鬧那是常有的事。”
“可不是嗎?掌櫃的你待會兒給我們開兩間上好的房,好吃好喝伺候著點,可別走心了,惹惱了公子不要緊,要是惹惱了二小姐,她吃飯住店不給錢的。”
“……”
我甚鬱悶地靠著牆,思索該如何甩脫袁翊琛這塊牛皮糖。
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流想要從韓禎手中救人已經夠腦疼的了,現在身邊還帶著個跟屁蟲,還讓不讓人活!
我又轉頭去看楚君諾,他趕緊避開目光,不動聲色地喝茶。
我有些心動地看著他,猶豫著要不要上前說兩句呢,沒準他腦抽風會答應幫忙呢?
轉念一想,心又涼了半截,他會腦抽風?他別把人整得腦抽風就已經很良善了。
第二天一早,我耷拉著兩隻烏賊眼走出客棧,楚君諾腳底生風嗖地一聲從我旁邊竄上馬車。
我偷瞄了他一眼,從他那副神氣的拽樣中,我似乎看到八個字在眼前瘋狂跳鬼舞——“我看你還能忍多久”。
袁翊琛扛一袋包子從客棧裏走出來,看到麵如菜色的我,誇張地叫了起來:“二小姐,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是不是生病了?”
“無妨,趕緊上路吧!別耽擱了正事。”
“不行,少閣主要是知道我不顧你身體抱恙還趕路,還不得大折我的腿。你等著,我到前邊藥鋪給你抓藥去。”袁翊琛將包子往車裏一丟,撒丫子往藥鋪跑去。
當時我也不知是咋啦,登即百病自愈神采煥發鑽出馬車端起馬鞭攥緊韁繩沒命般驅馬揚長而去。
馬車奔出十裏地,到了一片樹蔭叢林,進入緩行狀態,我突然回想,方才我這麽興奮是幹什麽來著?
我猛地回拉韁繩,馬兒發出一聲尖銳的嘶啼,止步休行。
再拖延下去,啥事都辦不成了。
我氣勢洶洶地掀開車簾,朝楚君諾吼道:“下車!”
楚君諾正抱胸端坐,被我沒頭沒腦這麽一喝,表情略顯木然,卻沒有下車。
“我要去沈陽救人,你能幫就幫我一把,不能幫就趁早滾下車!”我苟昂著腦袋叫囂。
楚君諾眉頭輕抬,露出奸計得逞的謾笑。
“不下車是吧?還奸笑是吧?等到了沈陽,有你哭的時候!”我語無倫次地罵道。
“靠你施援,似這般磨磨蹭蹭的,人早就進棺材了。”楚君諾揪著我的後領將我拖進車裏麵,搶過我手裏的馬鞭,自薦為車夫,“誰交了你這種朋友,準三生無幸!”
好吧,這王八蛋早就洞悉我要去救季瑤,捉弄我有癮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