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南楚多年鼓勵經商,那些商賈手中掌著咱們大燕六成的財富,陛下何不從這些人身上入手收稅?”我提出對策,順勢又帶著他的思維繞道,“前些日子看江左地方官員呈上來的折子,稅銀有九成都流入了韓禎的私宅,我大燕最富庶之地,莫過於江左一帶,其中以茶鹽運輸要道江州最為富饒。”
“遠水解不了近渴,來回江左運輸官銀那得等多久呀!”鳳魅央一如既往沒有被我繞暈。
你偶爾糊塗一次會死啊!
我眨眨眼睛:“我又沒指望靠江左的稅銀養家啊!林子川是韓禎最重視的學生,也是江左一帶最富裕的貪吏,反正要對付韓禎,就拿他先開刀,切斷韓禎最重要的資金鏈,這才是治本之道。”
鳳魅央瞳孔微縮,倏地沉下臉來:“你這不是在耍我嗎?現在當務之急是國庫一個子都沒有了,朕靠什麽養活一宮人?”
雖說各宮都有自己的小金庫,支撐十天半個月不成問題,可若是再拖久了,沒準皇宮真的會變成餓死鬼集中營。
“那陛下隻能如楚君諾所說,先跟韓禎服個軟,找個適當的時間挑塊好地兒坐下來好好談談,讓他開出條件,看看能不能有轉機了。”我無奈地攤手,換得鳳魅央狠狠一瞪。
我頂著君威提議道:“陛下,您先將收稅的旨意擬好,找韓禎談判的時候就比較有發言權了。隻要他不是想廢後,任何條件都好商量!”
鳳魅央不僅從諫如流,而且雷厲風行,第二天就當朝發下了收稅的旨意,一下朝便邀韓禎到湖心泛舟談判。
韓禎果真是隻陰險奸詐老而彌辣的狐狸,鳳魅央好說歹說磨破嘴皮,他卻非咬著後位不放,於是談判進入了冷卻期。
收稅旨意一出,臨近各州府尹縣令紛紛哭窮,連著幾天派出去的幾名欽差大臣皆铩羽而歸。
衛鍾麟偷偷潛入韓禎和各個顯赫官員的家院中,遍尋各個角落也沒挖出一個子來,看來這次他們也是有備而來的。
各種紛繁不利,讓鳳魅央怎一個寢食難安了得?
失盜第五天晚上,鳳魅央去了一趟韓府回來,第二天早上便宣召封韓若翩為榮華夫人,恢複韓堅驃騎營統領的官職。
韓禎對鳳魅央的表現表示滿意,不日刑部那邊傳來消息說是抓了兩個翻江大盜,嚴刑拷打之下供出了“被盜”的國寶的下落。
真可憐,滿朝文武都被人當成傻子,可偏偏又不得不屈服於攝政王的淫威!
這標是暫且治好了,接下來還得治本。
鳳魅央為欽差大臣的人選犯難了好久,又集合我們“三大輔臣”開小會,我尋機給他薦了石晉棠,換得他一臉若有所思:“你似乎有意培植他?”
“陛下,石晉棠是個撞了南牆不回頭的主,帝王之路需要這樣赤誠無畏的人為您殺出一條血路。”
江左之行不過是個開端,日後他要走的路,還遠著呢!
鳳魅央見另外兩人不反對,點點頭道:“此人剛正不阿,派他做欽差大臣確實比其他人合適。”
“此去江左一定要十分隱秘,韓禎老謀深算,若是露了行蹤,後麵的行動必定難以順利進行。為防不測,我決定與石晉棠兵分兩路,我走陸路,石晉棠走水路,我們同時出發前往江左……”我把這些天一直在等機會說的話丟了出來,立時引起一片反對聲。
“池姑娘身份特殊,絕對不能暴露,這樣做風險太大,還是讓我去吧!”衛鍾麟急道。
今早袁翊琛提到的那家衣料鋪子已經啟程送花素錦出宮了,這花素錦在嵊京算不得什麽稀罕料子,但在沈陽卻非常時興,以花素錦做成衣物質地輕柔,色澤漂亮,深受沈陽富貴人家的青睞。
當年楚昭帝的軍資寶庫也在沈陽,我幾乎可以斷定,季瑤會被混夾在布料之中被偷運出京前往沈陽。
國庫失盜風波剛剛平息,韓禎在這個節骨眼將季瑤轉移,又勒令鳳魅央恢複韓堅的官職,肯定不是為了劫富濟貧造福蒼生!
可不管他目的何在,季瑤在他手裏終歸是危險的,我已經不能再等。
“我心意已決,你們不必阻撓,”我決然看向鳳魅央,浮誇道,“君大業未成,嫣池必不敢先死,請你讓我去吧!”
衛鍾麟不罷休:“我和她一起去!”
我一再拒絕:“赤羽營新立,軍隊編製還有很多問題,統管兩萬兵馬不比幾百號龍隱司,衛大人還是不要分心的好!”
楚君諾挺身而出:“既是要去,我便陪她一道,當年南巡的時候,我在江左識得幾個可用之才,對我們這次要做的事情應該大有幫助。”
見我沒有異議,鳳魅央頷首允了。
楚君諾不管怎麽說也是季瑤的表哥,與他同行,就算他不幫忙也不至於添亂。
“陛下,為了不讓人起疑心,我看你也不必宣石晉棠進宮了,有什麽要囑咐的便都讓我來轉達,我自出宮與他說去。”
既然選定了石晉棠,少不得要往他的石府走一趟,一來商量好對策,二來交代我的身份,借著舊識的情誼讓他幫我打掩護,瞞天過海救出季瑤。
衛鍾麟立於一旁,看向我的眼神又深了幾分。
出了昭陽殿,衛鍾麟拉著我的袖子快步走向禦花園。
“暮姑娘,微服私訪江左雖然緊急,可朝廷也不至於缺人到讓你一介女流主動請纓。且不說這次收稅任務艱巨,便是一路舟車勞頓你身子也是吃不消的。”
“我既然敢自薦,必然勝券在握。”我大言不慚地吹噓。
“真的是勝券在握嗎?你大張旗鼓地鬧這麽一出,該不會是有別的什麽打算吧?”
“這話我可就聽不懂了,你我都是陛下的人,就算我有別的打算,那也是一心為了陛下,衛閣主大可不必如此緊張!”高風亮節都是嘴巴裏吹出來的。
“你日後將會是陛下最重要的心腹,在下豈敢有一絲怠慢!”衛鍾麟也捏起了官調。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
“你以為什麽?”
“以為衛閣主有意於我!舍不得我受半點辛勞。”
“你胡說什麽?”戴上假麵的衛鍾麟過分正經,讓我恍然以為衛鍾麟和顧元熙不是同一個人。
見他發怒,我越發起了調戲之心,浪笑道:“今日我自請前往江左,衛閣主急得跟猴兒似的,恐怕在場之人心裏都是這麽想的吧?”
“記得你曾拜托我給你在翠煙樓的幾個朋友帶過口信吧?”衛鍾麟突然冒出一句牛馬不相及的問話。
這是要打交情牌?
“怎麽,就幫過這麽一點小忙,想拿來勒索啊?”我單手叉腰等著他攤牌。
“他們幾個如今是官府通緝的要犯,暮姑娘是打算不顧他們的生死執意出行江左嗎?”
打從娘胎裏出世我就沒聽過這麽蹩腳的威脅,這幾個人是你所謂的舊識的手下,說到底其實是你自己的屬下,跟我有半毛錢關係?
“衛閣主似乎搞不清楚狀況啊,我與那幾個人隻是相識,又沒有過命的交情,既然他們被官府通緝,定是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勾當,難道我還得出馬替他們擦屁股?”
衛鍾麟被我噎得無言以對,怒衝衝地離開了。
這人真是可笑,拿我當普度眾生的活菩薩了?
石晉棠似乎等我已久,一見到我來就熱絡的出門迎接:“你終於過來瞧我了!”
我隻覺得有些不尋常,看這架勢,他莫不是知道我的身份了。
他瞧出了我的疑惑,自行招供道:“當日你讓我到翠煙樓求救,碰見了衛大人,他以一個秘密為代價讓我告禦狀,這個秘密就是你的身份。”
“你腦子被驢給踢壞了吧,這麽不劃算的生意你也做得來?”很久沒罵人了,看到石晉棠這傻裏傻氣的樣子,一時沒忍住便脫口而出了。
“我覺得很劃算啊,我本來就想去告禦狀的,突然有個人願意以此為條件告訴我你的身份,我自然樂得同意了!”
我好想揪著他的耳朵吼道,老娘當初不是來來回回囑咐你千萬別告禦狀的嗎?
不過事情都已經發生了那麽那麽久,我記得都不大清楚了,也懶得再跟他費口舌。
遠的不說還有近的,舊賬總得拿出來翻一翻,錯漏了可就賠本了。
“如此說來,你那天被龍隱司押進宮後的種種都是在替衛鍾麟做戲?”我開始走興師問罪的程序。
“是的!”石晉棠赧然一笑,“衛大人說他可以幫我爺爺雪冤!”
“虧得我還跳出來為你擋刀,原來你早高攀了別的金主!”
石晉棠趕緊擺手解釋:“衛閣主說你現在身份特殊萬不得已不可泄露,否則會有性命之虞,勸我未晉官爵之前少與你往來。”
我冷哼了聲:“這事可不能就怎麽算了,咱倆都老相識了你還敢陰我?”
一提到老相識三個字,石晉棠表情變得忸怩起來,我警惕地看著他,這是什麽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