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龍隱司
我用警惕的眼神瞪著他,大有你最好別碰我的麵,否則我跟你拚命的架勢。
鳳魅央哭笑不得地看著我,他揮手遣退宮人,道:“如今韓禎掀翻了整個京城在找你,沒有朕的庇護,你在劫難逃……”
“朕?”我蹙眉冷笑。
鳳魅央不理會我的挑釁,繼續他那套說辭:“你告訴我蓮雪在哪裏,我答應保你周全,不讓韓家傷你一根頭發。”
“她為了陛下逃婚,斷送了整個暮家,陛下如今是一國之君,後宮有的是紅顏知己,她失蹤個把月都無人問津,如今卻還來找她做什麽?”我故意扭曲事實。
見到鳳魅央氣得臉都歪了,我心頭的快意越發舒暢起來。
鳳魅央顯然看出了我在幸災樂禍,猛地伸手過來掐住我的脖子:“你信不信,我立刻就能掐死你。”
“你掐呀,暮嫣池不就是被你這樣子掐死的嗎?”那日在暮府,我親眼看到公主脖子上有掐痕,當日以為是勒痕,得了韓禎的提示之後,自然猜得出是鳳魅央的傑作。
鳳魅央的手顫了顫,不可置信地看著我:“你……你怎麽知道?”
“現在才來找暮蓮雪,恐怕已經遲了!”
“你什麽意思?”鳳魅央一把揪起我的衣領,眼睛裏充血一樣泛著紅絲。
我不再說話,睨著他微微冷笑。
“是韓禎還是楚君諾?”鳳魅央咆哮問道。
“你覺得呢?”
“韓禎不可能這麽快找得到她,是楚君諾,是楚君諾對不對?”
“是誰都不重要了,你以後,再也見不到她了!”我使出吃奶的力氣掙脫了鳳魅央的禁錮。
“我告訴你,七天後就是國婚之期,如果我找不到雪兒,到時候你就給我上場當替補。”
“那太好了,我早就想當皇後了,到時候一頓七七四十九道菜,吃得那一個叫爽!怎麽辦,我覺得我現在好興奮,晚上會不會睡不著覺……”我邊說邊用筷子把玩著碗裏的麵。
鳳魅央眼睛都綠了,他惡狠狠地笑道:“我要是拿你跟蓮雪作交換,想必楚君諾也樂意得很!他最近跟岐王走得那麽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把你送出去當複國的墊腳石了吧?”
“是啊,他已經非常迫不及待了呢,你趕緊去找他,讓他把你心愛的蓮雪拿來做交換吧!”
鳳魅央不知我何出此答,腦袋裏所有的智慧和狠厲全都化作一團糊漿了,他僵愣當場,好久都湊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我舀起麵湯哧溜哧溜地喝著,隻當他不存在。
過了好久,鳳魅央撂下輕飄飄一句話,成功讓我嘴裏的麵條跌落回碗裏,然後轉身便走了。
他說:“你到底是誰,我會派人去查清楚的!”我突然覺得非常非常後悔,素來自詡客觀冷靜,沒想到今日竟被怒火吞噬了理智。人家堂堂一國新君,你區區一個假冒的亡國公主,你囂張個鳥啊!
之前雖然我無意向他隱瞞自己的身份,可如今他心思和手段日發淩厲,我又頂著一張前朝公主的臉,難保不會被他惡意利用。
是夜,輾轉難眠,我一會兒想到蓮雪流落宮外被人追殺,一會兒想到自己身份暴露回到以前亡命天涯的日子,一會兒又想到鳳魅央為了找回蓮雪將我塞給楚君諾,楚君諾再把我往西岐的馬車裏一塞,最後再落個客死異鄉的悲慘命運,那人生還有什麽盼頭?
楚君諾已經率先找到蓮雪,可以雪兒的玲瓏剔透,如果她拒絕跟楚君諾走,楚君諾也是拿她沒法子的。
我現在最擔心的是,韓禎那邊要是也掌握了她的行蹤,那雪兒就凶多吉少了。
暮家當初被滅滿門,我更多的是傷心和驚恐,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希望弄死韓禎,他的存在,不僅威脅著我的性命,還讓我不得不時刻顧慮雪兒周全。
現如今我手中連保全自己的力量都沒有,顧元熙是敵是友還有待斟酌,和楚君諾那偏執狂絕對談不攏,與鳳魅央聯手無異於與虎謀皮,暮季兩家勢力早被屠殺殆盡。
過去三年,我整日遭人追殺朝不保夕根本沒有心力培植人手擴展人脈,今時今日束手無策受製於人,真到了窮途末路之際,難道我要利用公主的黑雲十七煞嗎?
迷迷糊糊睡到後半夜的時候,聽聞宮外人聲躁動,我起身穿衣欲待出去探個究竟。
宮女寧兒阻攔道:“姑娘不必驚慌,龍隱司隔三差五就會鬧這麽一出,有時候嚷嚷著說是抓刺客,有時候會抓一些悖逆之臣進宮。”
“這深更半夜的,怎麽也不怕擾了陛下清夢?”
“陛下對龍隱司極是倚重,便是再出格之事,陛下也隻是一笑置之,並不責怪。”
“攝政王也不管管嗎?”
“攝政王不管這些的。”
這倒古怪得很哪!鳳魅央對韓禎連粗氣都不敢喘一下,現在時不時大張旗鼓上演這麽一出究竟意欲何為。
“姑娘還是不要起身了吧,很快就會靜下來了。”
“也好,你下去吧!”
遣退了宮女後,我將披風往身上一蓋,悄悄溜出流璧宮去。倒不是因為好奇,實在是睡不著,再加上心事重重憋屈得慌,倒不如出去湊湊熱鬧。
這一湊可了不得,我隻曉得當年掌管龍隱司的是心狠手辣的魏籍,卻不知今時今日龍隱司已經換了主子,更讓人咬牙切齒的是,這主司是顧元熙,不,應該叫他衛鍾麟才對。
可笑,之前我竟還心存幻想以為他隻是遭人利用才會與我為敵。
龍隱司是曆代皇帝的儈子手,我暮家落敗少不得有他們從中作梗,如今衛鍾麟一個纖纖公子哥上位,不是早有算計是什麽。
龍隱司下屬拖著一個打得麵目全非渾身血跡斑斑的公子哥往昭陽宮方向去,那公子哥硬氣得很,梗著脖子咒罵個不停。
待看清這不省心的主是石晉棠後,我再也無法淡定下來,三兩步追上前去,橫亙於路中央,陰陰笑道:“主司大人,夜都這麽深了,還忙著殺人,果然忠於職守,難怪深得陛下寵信啊!”
“哪來的野丫頭,閃一邊去!”衛鍾麟身邊的侍衛抽刀恐嚇道,“妨礙我們龍隱司執行公務,不要命了是不是?”
“姑娘,這些人殺人不眨眼,他們是衝著我來的,你就不要多管閑事了!”石晉棠這呆子竟沒有認出我來。最讓人惱怒的是,這渾球無視我的千叮嚀萬囑咐,跑去告禦狀了。
“你現在還不適合拋頭露麵,回流璧宮呆著吧!”衛鍾麟沉聲道。
“我倒要問問,這個人到底犯了何罪,你們要如此待他?”
“他有沒有罪,陛下自會定奪!與你無關。”
我也不與他廢話,轉頭就奔昭陽宮而去。
“不要……”衛鍾麟話音未落,我已經迎麵撞上了一個硬邦邦的胸膛,暈乎乎地抬頭去辨認,此人濃眉星目,鼻梁尖挺,狐狸也似,下巴的胡茬就像是枝椏上的一排鬆針,整齊而又堅硬,實乃人間太歲。
我腳一軟,跪倒在地,顧元熙忙上前來解釋:“舅父,此女揭發犯上作亂的賊子石氏,是很重要的證人,陛下命我連夜帶他們二人進宮,不想她不長眼睛冒犯了舅父。待陛下審訊完畢,鍾麟必定親自押她到韓府,任您處置。”
雖然沒敢抬頭細看,但是我仍能感覺到韓禎犀利的目光正在往我身上打量,跪了好一會兒,才聽到他說話——“都這麽晚了,陛下還要親自審犯人!”
“是!舅父這麽晚了還進宮,是出什麽事了嗎?”衛鍾麟問。
韓禎默了還一會兒才道:“太後舊疾複發危在旦夕,急著要見我。”
“義母病了?”
“不用擔心,她剛剛服了藥已經睡下了。”韓禎指了指我和石晉棠,接著說,“這兩個人……為舅把他們交給你了,怎麽處置,你自己看著辦吧!”
“是,鍾麟還有要務纏身,先行告辭了。”顧元熙揪起我的領子將我推搡到昭陽殿去。
鳳魅央一看到我們來,急忙擱下手中書卷:“鍾麟,你可算是來了,”見到我們神色不對,又問,“發生什麽事了嗎?”
“方才進宮撞見攝政王,著實捏了把汗。”衛鍾麟畢恭畢敬地回答,轉而嗬斥我們,“都愣著幹嘛,還不快跪見陛下?”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我隻好隨著石晉棠跪下叩首。
“太後半夜宣韓禎入宮,說是頭風發作,想必是急著除掉雪兒了!”鳳魅央憂心忡忡道。
“陛下,石晉棠祖孫兩網羅了韓禎這些年來種種惡狀,對我們扳倒他很有助益,陛下不妨看了他呈上的禦狀,聽聽他的供詞,然後再商討對敵之策!”
石晉棠驚訝地看向衛鍾麟:“原來主司大人是在保護我?”
“不然呢,要不是我們大人一路隨行保護,你以為你那榆木腦袋還能好端端扛在肩上?”衛鍾麟身後一個侍衛滿臉護主心切的悲憤相。
我被勒令跪著沒敢起身,心裏暗暗惱怒。
鳳魅央似乎聽到了我的控訴,指著我問衛鍾麟:“你怎麽把她也帶來了?”
“陛下不妨讓她一起聽聽!”衛鍾麟如是說。
鳳魅央是個疑心很重的人,可衛鍾麟不過這麽一說,他卻完全不過問其他了,可見對他著實信任。
“石晉棠,將你所知的有關攝政王的罪證一一羅列出來讓朕聽聽!”
石晉棠深深叩首,跪訴道:“承明元年,攝政王為扶楚皇上位,設伏殺害楚昭帝私生子楚曦源;承明二年,攝政王誣蔑莊太妃與侍衛私通,並意圖刺殺太子楚君諾……承明十四年,攝政王劫走暮家二小姐,破壞太子府與暮家的聯姻,令季暮兩家滿門抄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