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日有所思

  “……”小娃娃被親娘擺了一道，無話可說，隻乖乖地被安凝雪牽著靜了手，才來到了桌子上。盡管擔心將孩子喂得太好會變胖，但安凝雪還是讓宮婢端上了她一早做點心時就煲上的雞湯，嫩黃的雞肉和湯水，再搭配上冬日裏隻有皇宮中才見得到的翠綠的竹筍，以及朱紅的枸杞，讓人不由食指大動。鳶兒將這道湯端上又緩緩將蓋子掀開，湯的濃香便散發出來，小娃娃使勁抽動鼻子，貪婪地聞著香味，安凝雪見他這般饞嘴不由搖頭輕笑，卻也因他的模樣食欲也增加不少，母子俱是比平日多吃了不少飯。


  用過午膳，安凝雪細細品著自己搭配的花茶，小娃娃的茶盞裏是她專門為小孩子搭配的果茶。本是在上半日幾乎晴開的天，此時烏雲又是聚了起來，不多時又是飄起了雪。小娃娃見到了，目光閃閃地望著安凝雪。安凝雪無法，隻好答應下來，心中卻暗自慶幸讓鳶兒留了塊雪。


  靜靜呆了一會兒，午睡的時間便到了。乳娘過來接小皇子回去午睡，卻沒想到小娃娃當場耍起了賴：


  “我要和娘睡！”


  “小皇子，你都這樣大了，當然要分床睡了，”乳娘無奈地笑。


  “我不管！我要和娘睡，”小娃娃呲著一嘴白牙，不依不饒道，“我還要和娘一起玩雪呢！”


  “小皇子……”


  “乳娘，算了，”安凝雪出聲勸乳娘，“今日就讓他呆在我這裏吧，霖兒睡相乖，不會衝撞我的。”


  “這是……”乳娘見安凝雪都這樣說，也不便多說，隻得行禮退下，安凝雪與小娃娃相視一笑，滿是得色。待鳶兒鋪好床後，母子才蓋上被子，躺到了床上。


  “好了，霖兒，睡吧，一會兒還得起來玩雪呢，”安凝雪輕輕拍著小娃娃的後背，哄他入睡。


  “娘~”小娃娃眨巴著大眼睛，輕輕喚著她。


  “您對我真好……”


  安凝雪心中一震，想起方才那個荒謬的想法，頓時百感交集，卻又無法言說，隻輕輕摸著小孩的黑發，笑著輕聲道，“說什麽傻話，娘隻有你一個孩子，不對你好，又對誰好呢？快睡吧，不然一會又賴床了。”


  小娃娃點點頭，隨之閉上了眼睛。安凝雪見小娃娃睡了起來，自己也閉上眼睛。母子俱是睡得香甜。


  安凝雪現在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確切地說，她知道自己在哪裏，隻不過不敢相信罷了。


  她身處清寧宮。


  安凝雪望向窗外，暖陽融融，鶯啼鳥囀，草木繁茂，還有一隻蝙蝠的紙鳶飛過，一時間有些不敢置信。

  現在不是冬天嗎？方才她不是還答應了霖兒一會出去玩雪的嗎？此刻又怎會是初春？

  一定是夢。她無奈地搖頭，卻也沒有了辦法。在夢裏就隻能等著自己醒來或者被鳶兒叫醒了。想到這裏，她便也漸漸放鬆，沉下心，來仔細觀察周邊環境。


  清寧宮內所放置之物絲毫未變，連桌上的錦布都嶄新如初，胭脂紅如新嫁娘的唇色那般飽滿，她一陣恍惚，猛然間回頭，看到了梨花木的床柱已是變了顏色時，才意識到自己可能來到了數十年之後的某一日。


  數十年之後啊……她自嘲一笑，平日裏也不見自己如何去想明日，卻還是逃不過自己的內心。數十年之後，她是生是死？是健康如初，還是病入膏肓？晏火又是如何？是生是死？是依舊這般一邊好大喜功，一邊殺伐果斷，還是愈發昏聵了？還有霖兒，安凝雪眉頭微皺，心情不由變得急切。


  霖兒怎麽樣了？長大成人了嗎？他變胖了嗎？讀書讀得怎麽樣了？習武又如何？按現在的時間來算，他又是否封王？是否搬出宮外？……太多的疑問在安凝雪心中盤旋，她不由心生煩躁，想邁開步子自己去一探究竟，卻發現自己和被釘在原地一般動彈不得，心中一驚。


  方才她還能轉頭，怎麽現在動不了了？不會是被當成鬼祟，直接鎮住了……安凝雪想起早前因那件認為的巫蠱案，宮中特地求了經國寺中修為深厚的大師開過光的石敢當放到了各宮的角落，以防止人看不見的醃臢之物作孽。想到這，安凝雪心中卻沒來由的一陣慶幸，多虧了自己是早就附在了安凝雪身上，否則早也像如今這般，被當成了孤魂野鬼，直接因石敢當的威壓動彈不得，無處可去。


  正胡思亂想時，她覺得身體一動，頓覺喜出望外，立即轉頭往殿門外走，卻不曾想南轅北轍，身體竟不由自主地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難不成自己又附在誰身上了？安凝雪正暗自揣度時，這具身體已是來到梳妝台前坐下，安凝雪順勢往鏡中看去，一時間目瞪口呆。


  鏡中的，就是她自己。確切地說，應該是幾十年後的安凝雪，雖是保養得當，可也遮不住臉上歲月的痕跡，一雙水眸已是不再靈澈動人，而是有些空洞，隱隱有渾濁之意。


  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安凝雪不禁感慨萬千時，卻聽到身後有人喚她：

  “母妃。”


  母妃？她不由一怔，隨著安凝雪轉過頭來，才看清是誰在喚她。


  麵前的男子身材修長，麵容清俊，如綢的黑發用一精致的翡翠玉冠梳了起來，正輕啟薄唇，柔聲喚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