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祭奠
冷風呼嘯，安凝雪緊了緊身上的衣衫，望著眼前半舊的府邸，朱漆剝落，在牆上繪畫出斑駁的影子。
門口上空蕩蕩的，先皇禦賜的金字紅底的棟梁之材已經被收走了，而將軍府的牌匾被砸在地上，被砍得七零八落的。
安凝雪目光一痛，覺得她的心也被砸的七零八落的。
沈家一門忠烈，最後落得個這麽下場，就是因為她這個不孝女！
哈哈哈哈……
安凝雪跪在地上，將頭埋在灰塵中，對著破碎的牌匾，忍不住痛哭起來。
宴火……皇家……她的家人又有什麽錯？為什麽要衝著他們來？
“凝雪，你……你和皇後……”畢藝的聲音響起，帶著痛苦，糾結，恐慌……裏麵蘊含著太多的情緒，已經不堪重負了。
安凝雪沒有仔細分辨，她隻撐起了手臂，慢慢抬起頭，用一抹仇恨的目光盯著畢藝，卻又如曼珠沙華般笑了起來。
畢藝被這目光釘在了原地，整個人都僵硬了起來，看著她沾滿灰塵的臉，心中升起無盡的恐慌。
“王爺，告訴你又有何用，沈家可是你親自抄家的，你還能幫我嗎？”安凝雪冷冷地垂下眼睛，聲音冷漠，隱藏著怨恨。
“我……我是親眼看到沈家謀反的證據……”畢藝有點慌亂，他眼神閃躲了幾下，帶著一絲絕望地望著安凝雪，想解釋一番，但安凝雪很快打斷了她的話。
“沈家絕不可能謀反！”安凝雪大聲地反駁著，神情癲狂，眼睛都有些發紅了。
畢藝嚇了一跳，也意識到他說錯話了，急忙道歉：“我……對不起……凝雪，這件事我會查的，應該是有人陷害的……對不起，當初皇……我處理太草率了。我已經在查了……”
畢藝結結巴巴地說，時而預言又止，隱藏了很多事情，但安凝雪也能猜個大概。
宴火怕是恨慘了她，也急於搬走沈家這個攔路大石，所以才會這麽快斬了沈家，讓她死不瞑目！
怪不得她活下來了，原來老天是要她看看宴火多麽絕情，讓她來複仇的！
“不關你事，下命令的是宴火，功高蓋主，他看沈家不順眼又不是一兩天了！”
安凝雪的語氣死氣沉沉的，並不是一種原諒，也不是不介懷，而是一種漠然的絕望，提到宴火時，她總算活了起來，神情裏滿是憤慨，眼中點燃了黑色的火焰。
“皇兄不是那樣的人！凝雪，你冷靜點！”
畢藝和宴火關係好，聽到這裏那裏能按耐得住，趕緊為皇兄正名。
安凝雪冷哼了一聲，又恢複了心灰意冷的模樣，隻抬頭望著沈府，目光飄遠了。
她一直是錦衣玉食，從小受盡寵愛，哪一個不把她捧在手心裏？她什麽事都順風順水，唯一一次不順是因為宴火，就這樣把她的一生給毀了，也把沈府給毀了！
她慢慢地淌下淚珠，沉默地跪著。
腳步聲響起，安凝雪神情木然，徹底無視畢藝，她知道畢藝對她的愛，這很好利用，隻要他和宴火反目，就能給宴火不盡的麻煩。
安凝雪懷著這樣詭秘的心思，任憑畢藝靠近了自己，也陪著她跪在沈府門前，隻木納地說：“對不起！”
安凝雪偏頭，目光譏諷意味十足。
撕開封條，推開朱紅大門，安凝雪往沈府裏麵走去。
一路上都是各種砸碎的座椅碎片，還有暗紅的血跡沾在上麵，至於貴重的瓷器什麽的能搬走充公的早就搬走了。
安凝雪神色愈發陰冷起來，踩著木屑碎片，心中憤怒異常，這些人跟強盜有什麽區別？
“凝雪，你別傷心，我去求皇上把宅子賜給我，你想來便來！”畢藝看著她哀傷憤怒的神色，立即心慌了，急忙找理由安慰她。
但安凝雪的目光更加憤怒了，她一隨手撿起一個椅子柄，朝他那邊扔去，喊道：“滾！”
畢藝心中受傷，看著落到他腳邊的椅子柄，一時感到了頭疼，他隻好抿唇不語，固執地跟在安凝雪的身邊。
安凝雪也不會有，徑直往父親的書房走去，她步伐加快，有些踉蹌，隻大喝著：“你別跟著我！”
畢藝腳步頓了頓，有些委屈地望著她。
安凝雪就走進了書房，一下子不見了蹤影。
這是一個簡陋的暗室，沈家的後路都在這裏，但最後這場大禍突如其來，卻是誰也沒有逃過。
安凝雪打開箱子，看見裏麵的地契鑰匙都空了時，臉上露出了驚喜的笑容，有人活下來了，動用了這些東西！
走出了書房，她看見畢藝垂頭喪氣地呆在門口，看她出來，眼裏閃過一道暗光，顯然是知道她進暗室去了。
安凝雪也不介意他知道，裏麵的東西都被拿走了，她的親人正準備用這些東西東山再起，這遠比她拿在手中更能安心。
“王爺，久等了，臣妾想祭奠枉死的故人，麻煩你了。”安凝雪神態從容，已經戴好了虛假的麵具，甚至衝了他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
畢藝有些不安，他飛快地看了安凝雪一眼，又低下頭去，“他們沒有墓，被扔亂葬崗了，沒人敢收屍……”
安凝雪臉上的麵具驟然被打碎，她手指捏緊，直接幾乎紮進手心，帶出血來，眼中怨毒濃的發黑。但她還是擠出了笑容，對著畢藝說：“那麻煩王爺了，我就在這裏祭奠。”
畢藝點點頭，匆匆地出了沈府。
安凝雪等他背影消失不見了，才去了自己的閨房。
和想象的不同，她的閨房維持原樣，什麽都放的好好的，連貴重的金釵也放在梳妝台上，隻是上麵落了一層灰塵，琉璃鏡上已經看不出人影。
安凝雪拿走了一些自己用得上的東西，便開始點火。
出了院牆，她站在沈府的門口，看著裏麵濃煙滾滾，火勢沒有這麽快起來，卻是足夠顯眼了。但這塊地方地處偏僻，被發現也足夠一段時間了。
隻有這樣，她才能遮掩有人逃出來的痕跡。這座府邸現在空著，但也會賞賜給功臣，她是回不來的，也不願意有人發現這裏的秘密。
畢藝她信不過，她想要的畢藝也給不了，隻有那個人，她才能拿回想要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