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5章 姐妹

  桑煙想了想，先進了旁邊的廚房選一把水果刀藏在了袖中，然後來到了雜物間的門口，仔細聽了聽，裡面果然有低低的說話聲，只是聽不清說的是什麼。


  她輕輕推開了門。


  梅嫂驚恐轉身：「誰？」


  她的聲音里有些發顫。


  待看清了是她，梅嫂努力扯出一個笑容：「少，少夫人，有，有什麼需要嗎？」


  桑煙不說話，她已經看到了梅嫂在努力掩住身後的人。


  桑煙握著刀的手藏在了身後，她平靜地問：「梅嫂，是你朋友嗎？他怎麼了？」


  梅嫂努力想擋住身後的人，可是這裡實在沒有什麼可以遮擋的地方了，而她身後的人在聽到桑煙開口，就已經吃驚地伸開撥開了梅嫂。


  「桑煙？」一個女子充滿了驚喜的聲音。


  桑煙愣了愣。


  這是她第二次聽到這樣驚訝的聲音吧？


  第一個，是夫人身邊的那個黎蕾。


  「你，認識我？」桑煙有些怔怔的，面前的人隱在陰影中，看不清楚。


  「我是榮小妍，小妍姐姐。」從陰影中走出來，正是十一，她的手臂纏著繃帶，繃帶上滲出了血跡。


  桑煙的目光落在了她的手臂上，又落在她的臉上：「姐姐？」


  她喃喃自言，這個稱呼，太陌生了。


  十一走上前來，桑煙不由自主的後退的兩步，藏在背後的手把刀握得更緊。


  十一站住了腳步。


  梅嫂驚訝地看著她們：「小妍，這是，大少爺的夫人，你，你怎麼會認識她？」


  十一笑了笑：「我和她是在一個地方出身的，只不過，我比她大一些，比她出道的也早，還好，我們不曾拚過生死，。」


  她比桑煙大，她們不是同一批人。


  同一批人，學好了本事，練好了技能，長大了，就會進入一個汰弱留強的階段，所謂的汰弱留強，就是你死我活的自相殘殺，曾經同甘苦，共患難一起長大的夥伴，最後為了活下來不得不痛下殺手。


  看著死去的夥伴，有些人一輩子都走不出陰影，死了的，反而解脫了，活著的，內心一直被煎熬著，折磨著。


  那種負疚感，伴隨終生，往往越厲害的殺手，越到最後，越生無可戀。


  而這種感情，只有殺手之間才能夠理解。


  她和桑煙不是同一批人，但都是各自那一批中的佼佼者，所以，她們為數不多的交集中，對彼此很欣賞，惜字如金的桑煙也只有對榮小妍，肯開口叫一聲姐姐。


  十一目光溫和地看著桑煙，桑煙的身上，有著與自己當年一模一樣的氣息，孤單冷傲，不信任任何人，隔絕自己於世界之外，對一切都滿懷戒備。


  「桑煙，你不認得我了嗎？」十一的聲音放柔。


  桑煙看著十一，輕輕，緩緩的搖了搖頭。


  她除了知道自己叫桑煙之外，什麼都不記得。


  或者，她也並不記得自己叫桑煙的，是榮誠這樣叫她，於是她就是桑煙了。


  不！她是桑煙，那個夢中的少年就是叫她桑煙的。


  她的心中一動，看著十一：「你認識我？你了解我的過去？」


  十一不動聲色，看來桑煙說的都是真的，如媽媽和婆婆都提到過桑煙的情況，尤其是婆婆，讓自己在可能的情況下幫桑煙一把。


  「桑煙，你還記得福島嗎？記得殺人營嗎？」十一溫聲問道。


  她不知道桑煙為什麼會失憶。


  她也曾失憶過，是因為受傷，恢復記憶是因為生白墨。


  但桑煙又是因為什麼，婆婆說，他們可能給桑煙吃了葯，那桑煙自己又知不知道。


  桑煙慢慢搖頭：「我沒有記憶。」


  十一暗嘆一口氣，果然如此。


  梅嫂看著兩人一來一往的對話，不由著急：「少夫人，小妍，你們，你們也不能在這裡說話啊，要是被人發現——」


  她的目光不由看向門外。


  十一坦然的看著桑煙：「桑煙，我是偷偷進來的，如果被發現，就是死路一條，我的胳膊也受傷了。」


  桑煙有些怔：「你，不是說，我們是一個地方出來的嗎？為什麼你不能被發現？他們，又為什麼會要你的命？」


  十一看著桑煙的眼睛：「因為我早已叛逃出福島了，對於福島的勢力來說，我是個叛徒，終生都會被福島追殺。」


  桑煙呆了呆。


  十一接著說：「在我之後，又有兩個人逃走，其中一個就是你，桑煙。」


  桑煙吃了一驚：「你說，我，是叛徒？」


  十一緩緩點了點頭。


  走廊里忽然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


  梅嫂不由臉色大變。


  桑煙果斷對梅嫂道：「給她找一身傭人的衣服，帶她來我的房間。」


  她看向十一：「別走，求你，告訴我真相。」


  來不及等十一點頭，桑煙已轉身出去，迎上了過來巡邏的保鏢。


  「少夫人，您怎麼在這裡？」


  「我想找傭人，怎麼一個傭人都沒有？梅嫂，你快點帶人來我的房間里，我的腿不舒服，讓人幫我揉捏一下。」桑煙的聲音急促冷硬。


  保鏢立刻道：「是！」


  梅嫂也連忙跟在後面，恭聲應是。


  保鏢連忙對梅嫂說：「少夫人是最要緊的，你什麼都不要管，趕緊找個慣用的人過來，服待著少夫人。」


  「是！」梅嫂連忙答應。


  看著保鏢們走遠，梅嫂只覺自己汗透衣背。


  十一扶桑煙坐到床上，把靠墊放好讓桑煙靠得舒服一些，她的目光落在了桑煙的肚子上：「快生了吧？」


  桑煙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腹部，神情有些複雜，聲音有些淡漠：「不知道，應該快了吧。」


  十一坐在了床前的小几上，把桑煙的神情盡收眼底，心中不由嘆氣：「我也有一個兒子。」


  桑煙愣了愣：「你，嫁給了誰？」


  她想知道，是不是她也嫁回了福島。


  十一微笑：「我現在的名字叫十一，是我的丈夫幫我娶的，他其實也算是福島的人，只不過機緣巧合，流落在外，小時候像個孤兒一樣長大的，他有兩個小兄弟，一個叫小伍，一個叫小拾，我是他撿來的，那個時候頭部受傷失憶了，不知道自己是誰，於是他給我取了個名字叫十一。」


  「你，也失憶過？」桑煙更加的對十一有了興趣。


  十一點了點頭：「是，我在被追殺的時候，頭部受了傷，忘了自己是誰，記住了只不過是那些怎麼開槍怎麼殺人的技藝而已。」


  「那，那你，是怎麼恢復記憶的？」桑煙不由坐直了身子，急切地問道。


  「生孩子。」十一平靜的答。


  「我生我兒子的時候，忽然就恢復了記憶。」


  桑煙的手不由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生孩子能恢復自己嗎？自己也會這樣嗎？

  「桑煙，你完全記不起來從前的事嗎？」十一輕輕問道。


  桑煙點了點頭：「我什麼都不記得，榮誠叫我桑煙，否則我連自己是不是桑煙都不知道，不過——」


  她停了下來。


  十一靜靜看著她。


  桑煙也看著十一，終於說出了心中的困惑：「我總是做一個差不多相同的夢，夢裡有一個人，一直叫我桑煙，所以我想，我是叫桑煙的。」


  十一的眼裡湧起同情：「你夢到的人是誰？」


  桑煙有些茫然的搖頭：「我不知道，我總是聽不到夢裡的我叫他什麼，我不知道他是誰，可是我覺得，他一定是一個非常非常重要的人，因為，我總是想抱抱他，總是看到他就想哭，覺得自己特別的委屈。可是，我拚命想，也想不起來他是誰，我——」


  桑煙不知道該怎樣表達自己的心情。


  十一心中已瞭然，可是看著桑煙，她覺得心裡有些苦，嘴裡都有些苦。


  「桑煙，榮誠對你好嗎？」十一輕聲問。


  桑煙頓了一下，沒有說話，只點了點頭，臉上沒有嬌羞，只有無奈。


  「我，想知道夢裡的那個少年是誰，他在哪裡。」桑煙的眼淚措不及防的滑落下來。


  十一的心中不由一痛。


  她伸手握住了桑煙的手，桑煙本能的想要縮回手，卻又停了下來，任十一握住她的手。


  她看著十一。


  十一掌中桑煙的手，冰冷纖細。


  桑煙擦乾了眼淚：「請你，不，求你，告訴我你知道的一切，我是叛徒，為什麼榮誠卻不殺我？我是一個殺手對嗎？」


  她的目光堅定的看著十一。


  十一看著面前這張美麗的臉，輕輕嘆口氣：「福島的殺手營，存在幾百年了，那裡的人都是從各島選送來的少年男女，他們最初會被安排在一起，承受各種非人的訓練，過幾年，等他們長大了，就會被分成組，先是組裡對決，剩出的人再去與其他組的成員PK，每一年，每一撥人，留下來的，不過十數個而已。其他的人，都會被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同伴殺死。留下來的就是福島的王牌殺手，會被派出去執行任務，成為福島分佈在世界各個角落的耳目和殺人工具，我們也為福島賺錢，一直以來，福島的殺手都是排在前列的。越優秀的殺手，待遇會越好，這也是福島每一個人殺手努力的原因。」


  「在我成名之後，有一次回島上，教練告訴我，在我的下一撥同門中，有兩個孩子特別優秀，小小年紀就有了我當年的風範，其中的一個就是你，桑煙。」十一看著桑煙。


  「那另一個呢？」桑煙急切的問道。


  「另一個人，是個男孩子，教練說，這個女孩子因為長得太過美麗，從小被排擠，是這個男孩子一直保護她，帶著她一起往前闖，一關一關的過，一直在她的身邊給她加油，鼓勵她在一次一次的競技中取得勝利，因為只有贏才有活下去的機會。而男孩精準的計算出組合排列的順序，巧妙與女孩子同時出現，這樣就避免了他們之間的廝殺，福島的制度雖殘酷，卻也是惜才的，這兩個人都被列入殺手之列，幸運的脫穎而出，他們還是一對小戀人。」


  十一停下來：「桑煙，你真的一點都記不起喬真了嗎？喬真啊！那個一直都在用他的命保護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