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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誤飲毒酒

  桑虞換上了竇扣的衣裳,洗去了臉上的妖媚妝容,坐在鏡前梳了個極簡的發髻,她對著鏡子俏皮一笑,眨了眨水靈的大眼,而後起身出了門去。


  她從廚房拿了些紅鶴做的糕點,踩著輕快的步伐去了心明殿,走到木橋中間時停了下來,對著塘中開得正茂的荷花道:“你們有沒有想我啊?”說完笑嘻嘻朝正殿走。


  殿門是開著的,桑虞探身朝裏望了望,不見人,她走進去把點心擱在桌上,試探喊了一聲:“大叔?”


  無人回應。


  再看案台上確有放著一本書,走近一看真是《萬魔錄》。


  第八頁嗎?桑虞伸出手卻又遲疑了。想著三日後再看吧,反正現在走不了,看了也是徒增煩惱,倒不如給自己三日清閑。


  “大叔?”桑虞又在空空的大殿中喊了一聲,接著走回桌前坐下,隨手拿起一塊糕咬了一口,嘀咕道:“這時間不都是在殿裏麽,能去哪?”


  一塊糕下肚,桑虞拍了拍手上的糕屑,百無聊賴在大殿中左摸摸右看看,又走回案台邊,被身後書架上一遝厚厚的紙張引去了視線,她便拿了幾張起來。


  這是……她學寫字的稿紙?鍾離阜留著它們是因為思念竇扣嗎?

  桑虞從架上把稿紙整遝取下,坐在案前一張一張翻看,想知道鍾離阜是從何時開始收起來的,看得多了,眼酸神乏,竟枕著一堆稿紙睡了過去。


  夢中的大叔撫著她的額發,笑眼溫潤,輕聲說:“還是像個小丫頭,吃東西沾得滿嘴都是。”


  邊說邊伸手幫她抹了抹嘴邊的糕沫。


  桑虞抓過那隻手枕在臂彎裏,用臉蹭了蹭,閉眼傻笑……等等,這觸感!她猛然睜眼,驚見鍾離阜就坐在身邊看著她,手被她緊緊拽在懷裏。


  桑虞趕忙鬆開,坐直了身子,有些難為情:“你怎麽……不是……我……”


  “虞兒想說什麽?”鍾離阜收回手。


  桑虞理了理心緒,問道:“怎的不喚扣兒了?”


  “不管虞兒還是扣兒,都隻有一個你。”鍾離阜又伸手過去順了順桑虞的額發,柔情滿麵。


  “大叔……”桑虞回以柔目。


  鍾離阜寵溺一笑:“不裝失憶了?”


  桑虞抿嘴:“瞞不過,索性老實些。”


  鍾離阜雖然對桑虞突然的轉變有些不解,但隻要她留下了,其他都不重要,什麽都依她。


  “若是還想睡,大叔在這陪你。”


  桑虞搖搖頭,雙手撐著身子湊到鍾離阜麵前,指了指案上的稿紙問:“大叔喜歡我?”


  鍾離阜隻笑不語。


  桑虞又問:“從何時開始的?”


  還是笑而不語。


  桑虞又湊近了些,不放棄追問道:“像我喜歡大叔一樣嗎?”


  鍾離阜不躲避,雙眼直勾勾對視,緩緩道:“許是一樣的喜歡吧。”


  這是什麽答案,桑虞不依:“那愛嗎?你愛不愛扣兒?不是那種對陰山萬物生靈的愛,而是……男子與女子之間的愛戀,你想親她,抱她,日日都想見她的那種感覺。”


  鍾離阜伸出手撫上桑虞的臉,而後挑起她的下巴,雙唇貼近,唇尖剛碰到,桑虞卻猛的躲開了。


  雖說做回竇扣三日,可到底是與季大哥有了婚約,又怎可與他人行逾矩之事。


  “我……肚子餓了,想吃東西。”桑虞尋了個話題緩和氣氛。


  鍾離阜施法把桌上的糕點移到了案上。


  “大叔陪你一起吃。”


  殿內此時的氣氛曖昧壓抑,桑虞起身道:“不如去藍花楹樹下吃吧,扣兒好久沒聽大叔撫琴了。”


  鍾離阜‘嗯’了一聲,拉住桑虞,大袖一揮,將兩人瞬間移到了太慧殿前。


  眼前那常年飄落的藍花,桑虞雖也看了好些年,可從未覺得看膩,不禁提起裙擺跑到樹下,伸手接過下落的一兩朵,輕聲自語:“真想把你們移栽到穀裏。”


  鍾離阜亦行至樹下:“虞兒看這樹周圍的花草,他們都曾是修成人身,開了靈智的妖幻化而來,有些死於劫難,有些隕於心魔,有些困於情愛甘願長眠,執念不滅,則花開不盡,落而為肥,天道輪回。”


  “意思是這藍花楹樹下都是靈,若樹離了這裏,就枯萎了。”桑虞繞著樹走了一圈:“其實我隻是隨口一說,倒也沒真想挖它走。”


  悠悠琴聲入耳,這是……


  第一次見他時,他說:你飛上來不易,便多彈一曲予你。


  這是當時的那首曲子。


  又聽鍾離阜附著琴律緩緩道:“蝶自穀中來,喜聞絲桐音,皎皎白衣人,問其有無名,其未有所語,白衣取字尾,喚其蝶音兮。”


  桑虞莞爾,原來他在南華宮是想知道當年的細節。


  桑虞走到琴尾處抱著雙腿坐下,一隻手撐起下巴:“大叔當時穿的可不是白衣,是水色長衫,淡淡的藍甚是好看。”她又用指尖敲了敲琴尾的某個地方道:“蝶音當時停在這裏可是瞧得清楚。”


  鍾離阜淺笑不語,卻突然止了彈奏,說道:“我忽而想起,遠年一次在西王母壽宴上聽過的一席閑談之語,是優伶舞畢後,西王母感歎上古千翼蝶之舞姿乃三界一絕。”他側頭看著桑虞:“虞兒可願?”


  桑虞想了想:“我記得上一次跳舞是……族裏有喜事,我喝多了,就興起跳了一段,絕不絕不清楚,隻知道第二天穀裏的花都開了,許是舞的時候沒控製住靈力,亂了花期,不過倒是聽荼青說自那日後,族裏的姑娘爭先恐後來求我教,都讓荼青給擋了回去。”


  “正巧這樹下埋了一些桓翁自己釀的酒。”鍾離阜手一揮,在二人前化出一席一壺兩盞,還施法將杯裏都斟了八分滿。


  “你喝酒?”這倒讓桑虞很是意外。畢竟相處這些年,她從未見過鍾離阜喝茶以外的液體。


  “不常喝。”


  桑虞端起杯先是湊鼻尖聞了聞,再小抿一口,驚喜道:“是果酒!香甜回甘,飲多不醉。”說完一口氣連飲下三杯。


  琴音又起,桑虞放下酒杯,起身,抬首,伸手又接住一朵藍花,腳尖微微踮起一旋身化了一身白底藍花輕紗廣袖煙羅千層裙,她隨手將指尖藍花插入發髻,再輕輕一蹬,懸空而起。


  她隨著琴音而舞,翩若驚鴻,宛若遊龍不足以形容其美,琴音漸入高亢,那抹倩影卻隱入樹巔,沒入花海,待鍾離阜抬首尋去,驚見星光點點灑下,色彩萬千,繽紛斑斕,桑虞於光暈中緩緩而落,身後不計其數,形色各異的蝶翼飄散,那星辰之光便是從蝶翼上迸發而出,翼尾如煙帛,一層一層把鍾離阜圍了起來,桑虞落在他身後,雙手環上他的肩,臉枕其上,柔柔道一句:“好看嗎?”


  “虞兒……”鍾離阜已亂了心神。


  “噓……你不用說我知道。”桑虞越發靠近鍾離阜的耳垂:“不過為何我會覺得……覺得……”她突感異樣,匆匆隱去蝶翼,鬆開鍾離阜,退至一旁指了指酒壺道:“這酒?這酒是何物釀製?”


  鍾離阜拿過另一杯,用指尖伸入酒裏探了探,繼而眉頭一緊:“桂霧,桓翁怎會用它釀酒?”


  桂霧?桑虞聽著十分耳熟,對了!當年她入陰山尋嗜鬯,淩央告訴她那長相甚是可口的大紅果名叫桂霧,還說吃下去會中毒,如無解,便會爆筋而亡。


  她中毒了?


  桑虞立馬盤腿調息,壓下體內頻頻襲來的炙熱感,血液此時如沸水般灼著每一根筋脈,可似乎越壓製越加劇,乃至陷入昏迷。


  “虞兒,醒醒!”


  鍾離阜的聲音聽在桑虞耳裏渾渾不清,隻知他抱住了她倒下的身軀,並有一股清透的靈力輸入她體內。


  “解……解藥。”桑虞眼神渙散,氣虛無力。


  鍾離阜速傳音於紅鶴,讓紅鶴速去祈山尋桓翁回來,這酒是他釀的,他應該知道如何解,不!他必須知道如何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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