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中計而來
嗜鬯是死是活尚不得知,若是活的,上天帝那一告發,這誅殺仙位的罪責,後果可是想都不敢想,且不說竇扣為何會出現,又為何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功法深不可測。敖聰惶惶度日,無心再管陰山雜事,便以身體不適為由回了西海,此時的玄雲宮偌大四殿就剩紅鶴一個獨居兒童。
紅鶴給小五的紙鳶上寫的是仙尊本已回宮,卻又於今晨離開,不知去向。
竟連嗜鬯棄池失蹤也不聞不問不追究。
在嗜鬯這件事上,小五和桑虞倒是一致認同不要聲張。
眼下去太慧殿尋書正是時機,礙於紅鶴不知竇扣之死,桑虞回宮前化了一身竇扣平日的衣著,連發髻也是當初不修邊幅的淩亂模樣。一進宮門就看到紅鶴那雙差點哭出來的眼睛,在敖聰身邊做事,著實難為他了。
紅鶴在桑虞耳邊嘮嘮叨叨沒完沒了,無外乎是問她怎麽不和桓翁一起回來,為何沒有給他帶好玩的。絲毫不覺得桑虞一回來不去寢居而是直奔太慧殿的行動怪異。
“幫我找一本《萬魔錄》。”桑虞一邊翻著書架,一邊對紅鶴道。
“奇怪了,你們怎麽都要看這本書。”
桑虞回過頭:“我們?還有誰?”
“仙尊啊,桓翁不在,我對書的擺放不熟,找了好久都沒找到,最後還是仙尊自己來找到的。”
“那書呢?”
“仙尊拿走了呀,這會應該是在房中。”
桑虞心裏咯噔一下:“你不是說他今早離開了,不知去向?”
“我給小五的紙鳶你怎麽會知道?”紅鶴嘀咕道:“我就納悶了,你們這一個兩個怎麽都好像有事瞞著我,仙尊也不知為何要騙小五說他離開了。”
竟中了人的計,桑虞二話不說就往門外走,不意外看到了殿外藍花楹樹下負手而立之人。恍若隔世的再見沒有讓桑虞心裏有多大起伏,反而充斥著一種被人愚弄的憤怒。
“紅鶴,你下去。”隻聽鍾離阜輕聲吩咐道。
紅鶴見氣氛詭異,摸了摸鼻子,應了一聲後趕緊溜之大吉,心想著竇扣這丫頭不知又犯了什麽事,總是不讓人省心。
桑虞一揮袖變回了原本的樣子,她緩緩走下階梯,不卑不亢不慌不忙,彎下腰拾起一朵藍花:“花贈予君,書借予我,如何?”
“草間多露水,當心地濕滑。”
這句話讓桑虞不禁想到多年前,她剛到玄雲宮,藍花樹下,他盤腿撫琴,她從殿中匆匆奔來,他輕聲提醒:草間多露水,當心地濕滑……,鍾離阜是故意的。
桑虞麵上依舊淡然:“若是仙君不肯借,那我便告辭了。”
鍾離阜笑了,燦爛的,卻隱了一絲無奈:“我既然讓你來了,自是不會讓你再走的。”
桑虞愣了一愣,不是因為鍾離阜說的話,而是他……終於不再像個石頭。當七情六欲注入人心,喜怒哀樂自然表露,隻可惜竇扣沒能等到。
桑虞亦笑了:“仙君這玩笑可不能亂開,回頭我夫君若是尋不著我,可是會鬧脾氣的。
“你是真心實意要嫁?”鍾離阜蹙起了眉。
桑虞又是一笑:“若仙君不嫌棄,歡迎來喝一杯喜酒。”
“你知道除非我讓你走,否則你永遠都無法離開玄雲宮。”
這醋吃的,若她還是竇扣,或許會心花怒放,喜極而泣。不過這樣的話聽在桑虞耳朵裏卻隻會讓她痛苦萬分,心如針紮。
桑虞緩緩靠近鍾離阜,指尖撩起他的一縷頭發繞著圈圈,媚聲道:“不知老身何處引仙君掛念,真是罪過。”說著繞到他身後雙臂環上他的腰,踮起腳在他耳邊吹氣:“可惜呀,我不是竇扣,你的深情可是訴錯了人。”
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碰觸,現在那麽輕易的把他整個抱在懷裏,桑虞不由得收緊了些臂力,藏在心底深處始終不變的愛戀一瞬間迸發,融合了無限酸楚,使桑虞身軀微微輕顫止不住抽搐了一下,盈了兩行淚來。
鍾離阜任由桑虞抱著,身後之人雖是細微的動作,卻讓鍾離阜了然。
原來真如魚夜容所說,她想起來了,竟還在他麵前裝失憶。
“扣兒。”
“嗯?”
反射性的應聲讓桑虞尷尬的推開了鍾離阜,眼神無處安放,隻得轉過身去,有些語無倫次:“還……還請仙君借書一閱,若是不借,也請不要攔我去路。”
“三日,留在此處三日,我便不攔你了。”
她本是來尋書看的,婚期定在五日後,隻要不誤,這幾日住這裏倒也不礙事。
再度回到當初的寢居內,桑虞心裏五味雜陳,她緩緩走過撫過房內的每一個角落和擺設。梳妝台還擺放著用過一次的胭脂,竇扣第一次上妝還是小五給畫的,尤記得那夜偷跑出去,回來被鍾離阜抓個正著,跪久起來後差點摔跤,被鍾離阜接住抱在了懷裏……
枕頭下放著一朵幹掉的藍花,那是從鍾離阜頭上摘下來的,被竇扣悄悄放在了枕頭下麵,還有一些紙張,是鍾離阜教寫字的草稿……
當年的小心思如今看起來雖幼稚卻是純真難得。
牆角放了一個背簍,裏麵放的破舊衣物,幾根火折子,還有爺爺做的竹笛以及那本南華在寺廟中給她的《衍息心法》。
桑虞搖頭一笑:“南華你是老糊塗了吧,竟覺得此等修身養性的書能壓得住我的本元?我當初還傻了吧唧練了好久,真是……”
背簍裏麵的衣物還沾有斑斑血跡,回想起來,似乎一切自有安排,即便是沒有遇到藍姨跟季大哥,南華指不定會想什麽別的法子送她入陰山,不然幹嘛躲在落孤城外裝廟祝。
說好是給她安排了五世輪回,卻逮著機會就把她往火坑裏推,要不然竇扣又怎會遇到鍾離阜?這下好了,二人命輪糾葛,扯出了大事,開啟了預言,那老頭見勢頭不對,這段時間人都溜沒影了。
這時聽到紅鶴在門外喊:“仙尊說你要看的書在心明殿的案台上,想看的內容在書的第八頁。”
桑虞琢磨著鍾離阜怎會知道她要找什麽,還專程讓紅鶴來傳話,他讓她留在這裏三日又是打的什麽算盤?
“知道了。”
紅鶴總覺得這次回來兩人都像換了個人似的,竇扣又不說,他又不便問仙尊,興許隻有等桓翁回來,才能知道些什麽。
“竇扣。”紅鶴又喊了聲。
桑虞頓了頓,才應道:“怎麽了?”
“仙尊其實很掛念你,你不要總是讓仙尊憂心……”
“紅鶴,我累了。”
紅鶴自討沒趣抿抿嘴:“那我先走了,對了,廚房有一些我剛做好的蓮子糕,是之前跟小五學來的,你要是肚子餓了就去吃一點,吃完順便給仙尊送一些過去。”
三天,就三天,她做回竇扣,給自己也給鍾離阜一個圓滿,記憶恢複之事,想來鍾離阜多半已知曉,倒也無謂繼續隱瞞。
她的以身相救換了他十幾年的養育教導,至此兩清。
縱使有情,不敵世事牽絆,縱使有情,已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