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季忘淪落
藍淵一踏進寢宮,便看到季忘背著她站在窗邊,頓時心裏虛了一下。
也罷,看他能怎麽折騰。
“我已經送她回去了,你要怪就怪我。”藍淵滿口不在乎,料準季忘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治罪於她,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孩子,她太了解不過,不管怎麽變,善良和孝心是不會變的。
“孩兒讓母後費心了。”季忘轉過身,麵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麽。
這反應倒是出乎意料,藍淵以為他是心情低落,便安慰道:“母後知道你心裏苦,世間莫過情事最為傷人,隻是若勉強得來,也不會長久。”
季忘臉上扯出一絲淺笑,沉聲道:“那便聽您的罷。”
他拍了兩下手掌,侯在門外的木菁進了來,匍匐跪地。
他問:“交待你的事可有辦妥?”
木菁稍稍立起身子回道:“一百名女子已找齊,全都是姿色上等的妙齡處子。”
季忘朝藍淵笑道:“母後可還滿意?”
藍淵不懂何意,“你這是要……”
“您不是要我娶妻嗎?我便讓木菁從人間找了那麽多回來,您可以去挑挑幾個看著順眼的兒媳。”
藍淵怒道:“你怎能作惡!”
“我突然想通了,我們是魔嘛,善良給誰看?誰又會信?從古至今,哪一方帝王為了自己的臣民沒有滿手鮮血,為何我們殺人就是萬惡,天界屠殺我們就是理所當然?”
藍淵驚愕道:“到底你身體裏流著他的血,我怎會奢望你會和你父親有所不同。罷了,反正我說什麽都沒用,你以後想怎麽做就怎麽做,不用來問我!”
“您當初不也殺了那麽多人,為何今日卻說孩兒是作惡?”
不想季忘竟然會諷刺她,藍淵厲聲道:“我不殺他們,他們就會殺了我和你爹!我殺的都是天界那些滿口仁義道德的偽君子!”
“不管怎樣,這些女子我都會用來練功,而且以後還會有兩百個,三百個……”季忘冷道:“若您有覺得不錯的,我可以留她在宮中伺候您,順道填補了魔後的空位。”
藍淵心裏萬般失望無奈,不想再聽他多言,遂逐了屋內一幹人等,獨自坐於鏡前,拂開那塵封的往事,又一遍一遍回味著恍如隔世的心酸和快樂,看著鏡中朝她笑得溫柔如水的丈夫自言自語:“季驟,你說孩子像你還是像我……”
酒池肉林,金盞銀台,季忘一襲寬鬆裘袍側臥於玄鐵羅漢榻上,腳下踩著的毛皮毯已是酒漬斑斑,身側兩三佳人環繞,皆是衣不蔽體,池中鶯鶯燕燕裸逐水間,嬉笑嬌嗔不絕於耳。
本來極為恐懼的少女被木菁迷了心智後一個個成了這般荒淫的模樣,季忘幾杯黃湯下肚,神智也去了大半,他猛地抓住朝他嘴邊喂食的柔荑,湊到鼻尖聞了聞,懶懶道:“手不夠香。”
那被甩開的女子,一臉委屈退到後邊,雖不情願,也還是換了個人過來。
“奴家打娘胎出來就體帶蘭花香,主人聞聞,看喜不喜歡?”另一女子把手拂過季忘半開的胸膛,描了一圈季忘的下巴,在他鼻前停住。
季忘輕輕吸了一吸,微闔的雙眼稍稍睜大了些,他一手把此女攬入懷中,在她耳邊吐氣道:“好聞是好聞,可不是我想要的。”
木菁在一旁觀察許久,見魔君對眼前的環肥燕瘦仍無動於衷,她拿出一顆藥丸交給身側侍女,掩嘴命令道:“你把此丸放入魔君的酒裏。”
看來真的要利用那女子的容貌,魔君才肯就範了。
侍女應聲前去。
“你到底是信我了。”印月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木菁歎氣:“看不出來咱們主子還是個專情之人。”
“等他嚐過了這世上最銷魂之事,恐怕也難以守身如玉了。”魍魎麵具下的嘴角彎起一個漂亮的弧度,“到時候魔君神功練成,我等攻占了天界,他要什麽女人沒有,而你亦能隻手遮天了。”
印月摸著腰間的白玉蕭,眼中隱現柔情。
‘玉兒,你再多等些時候,月哥哥馬上就能救你了’
翌日,季忘頭痛醒來,思緒混雜,對身側躺著的女子完全沒有任何印象,細細回想,酒醉間似乎看到竇扣笑靨如畫的朝他走來,那一聲聲暖入心扉銷魂蝕骨的‘季大哥’讓他徹底淪陷……
待清醒些,他走下床洗了把臉,朝門外喚了聲,進來的不是下人而是木菁,隻見她跪地請罪道:“請魔君原諒木菁的擅作主張。”
季忘心裏有數,卻生不起氣,便擺手讓她退下。
本就打算放手,木菁此舉算是幫他過了心裏的坎。
那床上的女子恢複神智後,顯得十分恐慌,抓著被褥縮在床角瑟瑟發抖,而後意識到自己昨夜已被人侵犯,她淚眼滿臉竟一咬牙朝牆壁撞去,頓時血流如注,香消玉殞。
他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他而死,季忘閉眼深吸了一口氣,心煩意亂地走出寢殿。
——
淩央自那日後真的再也沒來看過她,讓竇扣覺得是不是當時話說得太重了?不過快刀斬亂麻,斷不能讓淩央對她存有一絲希望。
從侍女那得知淩央又被帶回了陵瀾宮,聽說敖吟不打算限製他自由了,去留隨他,淩央也不知是何想法,竟不離去。
嗜鬯這日來催竇扣打道回府,他以後真的再也不相信她了,幸好此次有驚無險,否則……他想都不敢想後果!還是趕緊把她放在仙尊眼皮底下最為妥當!
“我想去陵瀾宮見淩央。”竇扣知道嗜鬯在生氣,故語氣中帶點撒嬌。
“不!準!去!”
“你跟著我也不行嗎?”繼續撒嬌。
“不!行!”
“管夫乙送了我一些樓蘭國特產,其中有一壺依米酒聽說釀造手法是高等機密,聞著確是很香,隻是我對酒沒興趣……”
“你還去找他幹什麽?!”嗜鬯一聽有此神秘之酒,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話語由堅持拒絕轉為了有考慮的空間。
“總感覺我欠了他的,想要做點什麽彌補。”
“我的姑奶奶,你就別攪和了,乖乖跟我回去行麽?我一把老骨頭可經不起你這麽來回折騰。”嗜鬯心有餘悸。
“我答應你,去陵瀾宮跟淩央說幾句話便隨你回去。”竇扣雙手合十保證道。
也怪不得嗜鬯對她如此提防,她確是騙他好幾次了。
為了那壺美酒,嗜鬯妥協了,便應允竇扣一同去廣瓊宮。
除了上茅房,嗜鬯時刻跟在竇扣身邊,生怕眨個眼人就不見了,敖吟再三保證會看住竇扣,嗜鬯這才三步一回首地離開了殿院,因為這兩個女人說想單獨聊聊。
院中小謝,兩人對視,各懷心事,竇扣這才得以細看這個讓嗜鬯心心念念的佳人。身姿妙曼,麵容傾世脫俗,比起玄雲宮的魚夜容,兩人的容貌真是不相上下,一個清冷自傲,一個妖冶撩人。如此妍姝,淩央卻對她視若無睹,著實想不通。
敖吟也是上下打量了一番竇扣,神情漠然,顯然對竇扣不待見,片刻沉默後,她睨眼道:“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敖吟真沒想到自己會輸給一個如此普通的凡間女子,此等長相,隨便從她宮中拉一個侍女都出色幾分。
“以前聽嗜鬯說你是個大美人,今日得見,果真羨煞旁人。”竇扣由衷讚歎。
敖吟冷哼自嘲:“皮相有何用?他完全不在意。”
“我心裏一直有愧於淩央,希望他能對你敞開心扉,不再執著於我。”
“隻怕他更難以接受我了。”敖吟神情黯然幽幽道:“而且再過兩日便有祁山之人來接他回去。”
“難以接受?”
“嗜鬯跟我說,淩央說我做法太偏激霸道,其實我當時沒想那麽多,一心急就把他給帶了回來,從小父王和哥哥十分寵我,想要什麽從來沒有得不到的,怎知人心並不能隨意取來。”
“那你打算如何?”竇扣無奈問道,細想來她和敖吟也算同為天涯淪落人,敖吟還能大膽逐愛,而她卻得深藏於心,唯恐露出馬腳。
“我知道是自己錯了,所以我讓他走。情事雖苦,可教會了我一些為人處事的道理,日後若有緣再遇,望他能對我另眼相待。”
淩央正要來找敖吟,畢竟過兩日便離開了,想想她這些日子以來,除了不讓他出去,也是錦衣玉食待著他,其實應是個不壞的姑娘,隻是生在王族,養得驕縱任性了些。
他站在牆後,駐足良久,把竇扣和敖吟的對話全數聽了去,心下五味雜陳。
適才發現嗜鬯在不遠處看著他,淩央撓了撓後腦尷尬離去。
從敖吟處出來後,竇扣自是去了淩央的住處,本想告知淩央她剛才和敖吟的談話內容,怎料吃了閉門羹,嗜鬯見竇扣心急想闖入才無奈地把淩央在牆外偷聽之事告訴了她。
無心插柳柳成陰,竇扣笑逐顏開,於門外道了幾句別後,便隨嗜鬯回了龍宮。
敖聰本執意親自送竇扣回去,可嗜鬯因此次之事看到他就來氣,故讓竇扣回絕了敖聰。思及父王明日才回宮,龍宮不能無主,敖聰隻得隨了竇扣的意思,不過似乎怕仙尊覺得他怠慢,再三讓竇扣多多解釋。
管夫乙則是在一旁一個勁地讓竇扣有時間一定要去樓蘭玩玩,竇扣笑地敷衍,應得模棱兩可。
說真的,這種有目的的來往,不聯係也罷,敖聰如此,管夫乙亦如此,她本就不是什麽趨炎附勢之人,不懂追名逐利,不想結交權貴,保持現下的生活狀態,希望不要再出現什麽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