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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將人送回

  ‘容姐姐不哭,阿離長大了保護你


  時光荏苒如白駒過隙,想起八歲時的點點滴滴猶在昨日。


  虛長一歲的魚夜容因和其他神座的弟子私自鬥法,被師傅處罰麵壁思過。她想不通為何師傅教她功法卻禁止她與人打鬥,心裏十分委屈,加上又打了敗仗,小小年紀不忍抽泣。


  鍾離阜知她喜歡娑羅葉的香味,便在那葉上寫了幾句安慰她的話語,師傅不準人接近,他便施法傳於她。年少的純真如今想起來依舊難忘,如果沒有後來的事,他和魚夜容會是怎樣呢?不過,從來就沒有如果……


  傍晚的時候,桓翁送了茶點進來,看到鍾離阜負手站在屏風前。


  察覺到有人後,鍾離阜立即把麵前觀察竇扣的虛像給散了去,而後行至書案,隨手翻閱。


  看仙尊這般,應是被魚姑娘拒絕了,縱然麵上掩飾得毫無痕跡,桓翁知他心裏是十分擔憂的。


  桓翁把點心拿出來放在桌上,問道:“仙尊可有閑情同老朽下一盤棋?”


  鍾離阜放下書卷,抬起頭再點點頭。


  憑空變出棋盤,兩人盤膝對坐,黑白琉璃棋子交錯,殿中隻有落子之聲。


  桓翁落一黑子打破沉寂,“仙尊心不在此,老朽就算贏了也不光彩。”


  鍾離阜知桓翁話裏的意思,無奈道:“怎的都是我這幾年看著長大的孩子,若真毀於魔人之手,心中難免悵然。”


  “人皆有命數,如若強行改變,恐得不償失,我記得仙尊也時常教導竇扣這個道理。”桓翁把一杯熱茶遞到鍾離阜麵前,“俗世中的情感,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您心中此刻是冷是暖,是穩是急,老朽相信您已人心如鏡。”


  鍾離阜接過茶杯,小抿一口,“師傅曾教導,道無止盡,即便你活得再久,仙籍再高,總是會遇到自己從未經曆過的事,體會到自己從未體會過的情,每一次都將是萬分艱辛的曆練。”


  “老朽自是達不到此種境界,不過人非草木,喜怒哀樂是最平常的情感表現,您不也喜歡那丫頭愛憎分明,古靈精怪的性格嗎?”


  “她來後確實熱鬧了許多,我對於陰山生靈都是一貫的態度,無謂喜歡與否。”


  “那仙尊可知道……”桓翁捋了捋垂地胡須,莞爾一笑,“那孩子傾心於您。”


  看來不下點猛藥,弄不出些名堂來,他一把老骨頭活得久了正閑日子悶得慌,男未婚女未嫁,有何不可?什麽身份尊卑懸殊,在他看來,隻要合適,那這渾水他就趟定了。


  鍾離阜不以為然,“扣兒隻是有些依賴於我。”


  “仙尊從未經曆過情事,怎知依賴其實是傾心的一種表現,想我年輕之時也經曆過風花雪月,自是比您懂一些。”


  幾杯熱茶下肚,鍾離阜聽桓翁說起這男女愛戀之事,滔滔不絕,連書上記載的傳說都拿來舉例,他心中無感,聽得乏味,便打發了桓翁。


  鍾離阜脫了外袍,步入後院,灑下一池繽紛花瓣,散開長絲,將半身浸於溫泉池水中,閉眼養神。腦中頻頻顯現的依舊是竇扣那張害怕至極的無助麵孔,即便是給自己念了幾十遍靜心咒,仍揮之不去……


  ‘扣兒,大叔到底要怎麽救你

  此時西海龍宮正殿內,五人聚集堂中,苦思冥想仍得不出什麽法子,管夫乙亦焦急不已,剛結交的重要人物轉眼就遇上這等危險,萬一出了什麽岔子,可真是白激動一場了。


  他隻是凡間的小國王子,除了結識敖聰之外,沒和其他仙魔有來往,自是想不出什麽辦法來。


  淩央神情凝重,道:“我傳給師傅的信今早來了回複,祁山日前正處召收新弟子的時期,不宜在此時大動幹戈,師傅讓我以大局為重,可事情不能再拖了,不如我們告知仙尊。”


  嗜鬯臉上愁雲慘淡,無奈道:“看來隻能如此了。”已過七日,仍不見魔人把人送回來,眼下隻要能救出竇丫頭,即便仙尊把他趕出陰山也無所謂。


  敖聰卻急了,“你這一說,萬一仙尊向上呈報,我罪責難逃。”


  敖吟也出來幫腔,“我問過了,父王會友十日,我們就以十日為限,到時就算想瞞也瞞不住了。七日都等了,也無謂再多等三天吧。”


  嗜鬯遲疑道:“人命關天,怎能一拖再拖。”


  “若魔人有心傷她,竇姑娘怕已是凶多吉少了,既然那魔人說會送她回來,我們就再多等三天。”敖吟倒是不擔心竇扣的安危,於私心,她可是希望竇扣不要回來的好,不過既然哥哥和嗜鬯都牽扯其中,她還是得出謀劃策分析一番。


  敖聰回憶當時的情況,道:“看那魔人的舉動似乎挺關心竇姑娘的,如果是會傷她的人,斷不會挺身相救。故人相見理應敘舊幾日,興許竇姑娘在魔宮被好生招待著呢!”


  要不是看在敖吟的麵子上,嗜鬯早就出手教訓敖聰了,他才不管敖聰是什麽身份,若竇扣真有什麽三長兩短,他非毒死敖聰不可!


  此時門外守衛急報,說竇姑娘現在就在宮前,被一女子牽製住的,那女子說讓嗜鬯出去,便交人。


  殿中一群人仿若被打了雞血般一躍而起,紛紛起身奔出,敖聰忽然想到什麽,回頭朝侍衛交待幾句,讓他派人把宮外包圍起來。


  藍淵點了竇扣的睡穴,讓她倚靠在懷裏,瞞著兒子送她回來實屬無奈,一個是她十月懷胎所生,一個是她歃血為盟的主人,待回去再好好勸勸季忘。


  嗜鬯看到藍淵先是一驚,而後目露凶光狠狠道:“你快放了她!”


  藍淵不削,“許久不見,你還是這般俗不可耐的打扮,我家孩子交與你真是學不到什麽好的東西。”


  嗜鬯冷哼,“凝香仙子不也還是喜歡評頭論足,且不說我能不能教她好的東西,總比你授予她魔人的奸邪來得好!”


  “本以為你隻是擅長花天酒地,看不出還算口角生風。”


  “想必你今日來此不是為了和我唇槍舌戰的,我記得在我洞穴的石室內,你可是和竇扣立過歃血盟約,料你不敢傷她分毫。”


  弑主之罰,乃是同歸。


  洞察到四周異樣,藍淵突然目光淩冽,冷道:“對付你們,我還用不著挾持人質。”


  她又看向嗜鬯,“我來有兩件事,一是把人交給你,二是讓你給鍾離阜帶句話:若是以後讓我家扣兒傷心難過,我定平了他的陰山!”說完把懷中人兒推向嗜鬯。


  嗜鬯趕忙張開雙臂接過,見竇扣隻是睡著了,暗自鬆了口氣,聽到藍淵讓他轉告給仙尊的話,他睥睨道:“且不說竇丫頭在玄雲宮好吃好住,即便給你機會,你也沒這能耐。”


  藍淵笑的陰冷,“沒機會最好,否則你就等著陰山隕落,天界易主!”


  敖聰終於看不過眼,覺得此人甚是囂張,竟敢口出狂言。他上前一步喝道:“妖女!龍宮豈是你能放肆之地!”


  藍淵打量了敖聰一番,不疾不徐道:“我連你父王都不放在眼裏,你算個什麽東西?趕緊撤了周圍的小嘍囉,我看著不舒服。”


  “你!”


  嗜鬯攔住敖聰拔劍的動作,小聲提醒道:“她是魔界聖後,法力可及仙尊,整個龍宮的人加起來都不是她對手,你千萬別衝動!”


  藍淵見狀大笑幾聲,青耕音瞬間侵入眾人耳膜,那些體內功法粗淺的兵卒無不癱倒在地,捂著耳朵痛苦翻滾,管夫乙,淩央,敖吟則是趕忙運氣阻絕,卻仍不敵受傷。


  一層功法用以小懲大戒,藍淵收了笑聲,“我今日心情尚佳,手不想沾血,若你不自量力仍要挑釁,我正好拿你這些小嘍囉的精魂去給我兒練功。”


  好漢不吃眼前虧,嗜鬯軟了語氣道:“我等自認打不過你,話我幫你轉達便是,人已送達,凝香仙子可還有其他事?”


  藍淵上前幾步站於嗜鬯麵前,傾過身子在他耳邊道:“看得出來,你是真心護她,如若將來她身心受傷,至少還有你能陪在她身邊。”


  嗜鬯不懂藍淵所言何意,看著那隱於水中的身影想得出神,藍淵兩次強調竇扣會受心傷,難道是和此前他猜想的一樣,也察覺到了竇丫頭對仙尊的心思?不過心傷已成必然,仙尊淡看世間百態,修的正是虛無心境,眼裏又怎會看得到竇扣的心思,這情感之事,他頗為了解,旁人之言無力改變什麽,隻待身心俱疲後,要麽醒悟放手,要麽極盡瘋癲。


  竇扣回來之後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話極少,總是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麽。嗜鬯問她在魔宮是不是受了欺負,她否認得結結巴巴,連稍微靠近一些,她都莫名慌亂不已。


  藍淵送她回來,倒沒讓竇扣多意外,她本就以為會是這樣,隻是季大哥那日所為確是在她心中留了抹不去的不堪回憶……


  如今叫她如何麵對一個差點了自己的至親之人,奈何越是不去想,記憶越如洪水猛獸,大叔以前所有的教導在此刻顯得蒼白無力,她仍是到不了他的心境。


  看到淩央撩開簾子走進來,讓竇扣暫時拋下了腦中煩亂的思緒,她驚訝不已,想不到會在此處遇到他。


  淩央知道竇扣想問什麽,便一五一十的跟她說了敖吟囚他於陵瀾宮之事。


  “要不是你出了事,我現在還在那金絲籠裏呢。”


  苦惱了好些天的竇扣忍不住笑了,“原來龍宮最近流傳的八卦男主角竟是你。”


  “你可就別取笑我了!我聽仙君說你回來之後有些反常,便遲了一天來看你。”


  竇扣勉強把笑容維持在臉上,“哪有反常,你看我不好好的嘛。”


  “沒事就好。”淩央欲言又止。


  “有事直說,什麽時候變得扭扭捏捏了。”


  淩央遲疑片刻,終是說出了傾慕之意。


  竇扣先是一愣,接著雲淡風輕道:“我猜到了,早在青漠莊之時。”


  淩央靦腆道:“我還打算等你年及二八,就將你娶回來。”


  竇扣避開淩央熾熱的眼神,轉過身去決然道:“我隻想專心修道,不會與人談及婚嫁。”


  原來親耳從她口中聽到拒絕果真如此心痛,淩央笑得淒然,“是因為那個鍾離道長對不對?你那日看他的眼神就如我現在看你一般。”


  “絕無此事!你不要胡亂猜測!”


  竇扣決然否認,措辭有力卻更顯心虛。


  還是藏得不夠好,現在不止季大哥,連淩央都看得出她心裏藏得有人,而且還知道是誰,不過隻要她打死不認,就不會節外生枝。


  “也罷,我從不強迫別人,但你記住,我今日的心痛,你日後必然體會得到。”淩央走至門口,想到了什麽回頭又道了一句:“師叔,那師侄先退下了。”


  算是給自己找到了一個必然要放棄她的理由,淩央最後一句說得分外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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